胡維過去一直自認體力還行， 直到他今天跑了這段坡路。

好不容易到頂的時候，他覺得氣都快要喘沒了，看見下坡路都想直接一跟頭滾下去。

上坡路是跑著費勁兒， 下坡則是種顛得特難受的感覺。這是幸好沒吃早餐， 要是胃裏有東西， 他能直接扶著底下的路牌吐個七葷八素。

胡維把手機摸出來， 看見時間已經過了七分鐘，隨隨便便拍張合影就給何塵傳了過去， 拔腿往回跑。

最大的感受是腿擡不動，只想原地歇會兒，但他真的不想再重來一次了。

當初是他選擇簽的星河，雖然很奇怪，星河竟然會讓何塵親自指導他， 但胡維不想一開始就被當成個沒有毅力的人。

胡維咬咬牙，再次到了坡頂， 人已經開始有些微微出汗。他將何塵外套給脫了系腰上，一鼓作氣往下沖。

隔大老遠，就能聽見何塵給他端著手機倒數。

“十二、十一、十、九…”何塵邊念邊擡頭看胡維一眼。

胡維覺得自己可能都是帶滾的，一路沖下來的時候雙腿給顛得發軟。

“二、一， 沒了。”何塵看著他跑完最後一段， 指指坡路，“再來一次，這次給二十分鐘。”

胡維氣兒還沒喘勻，看何塵的眼神都是懷疑人生的， 然而何塵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只能再跑， 胡維剛轉頭，就給何塵喊住了：“等會兒。”

胡維心還在撲通跳， 這會兒挺欣喜地以為何塵不再讓他跑了。

“記得要跟路牌合影，”結果何塵說，“這回要笑，剛那張太醜了。”

“？？？”胡維整個人都激進，“這跑法…誰笑得出啊？”

“電影裏都有淚奔了，為什麽不能笑？”何塵說。

好像是挺有道理的，胡維特想說聲“爹您贏了”，掉頭快步往坡上沖。

“跑慢點兒！”何塵在背後喊了聲，“待會兒回來你得爬的！”

胡維不肯聽他的，他就覺得剛歇那一會兒已經恢覆過來了，二十分鐘簡直綽綽有餘……

結果他真差一點兒就爬了。

“不行了，”胡維這趟回來像沒了半條命，趕緊投降，“真不能再跑了。”

大清早的，天都沒亮全，何塵這麽折騰也不怕猝死。

做人跟做狗的差別待遇太大了，以前胡維只隨便嗷一聲，何塵就趕緊“爸爸錯了錯了”地給抱抱。

然而現在，魔鬼何塵一臉平靜地指指坡路：“繼續，還是二十分鐘。”

“真不行了…”胡維邊擺手邊喘，喉嚨都是幹的。

“這還沒一個小時。”何塵看了眼手機，揣回兜裏，“這樣吧，我陪你跑。”

胡維還在喘，何塵就直接一手拉過他胳膊，往上坡路的方向帶，一段路過後才松了手。

“要不你先跑吧，我待會兒跟上…”胡維是認真覺得不行。

“你別說話，別用嘴呼吸。”何塵已經拿很慢的速度在跟他，“調整你呼吸的節奏，也可以數步數，從一到一百，再倒回來重數。”

“你現在…就在用嘴呼吸。”胡維舉報他。

“你有力氣說話了？”何塵看著他，“那我們多跑——”

胡維以前都不知道，何塵竟然可以這麽魔鬼。而且可能是慢慢熟絡下來了，何塵漸漸有些兒原形畢露。

他都不清楚自己是怎麽跑到對面的，光聽見何塵一路催他了。

“邁開腿！我家狗這麽短的腿，都跑得比你快。”何塵說。

“要不下回你倆比比？”何塵繼續說。

胡維忍著不敢張口罵他，怕一說話何塵就讓他加速。

他覺得這日子不能再慘了，所幸何塵到了路牌就沒再讓他往回跑，只讓他稍微放松一下腿。

“走吧，帶你吃個早點。”何塵走去租自行車。

“不回去嗎？”胡維整個人都發軟。

“騎車去，吃完了騎回來。”何塵說，“我去拍戲，你…可以歇會兒。”

胡維聽見歇會兒，覺得人生仿佛又重新有指望了，他現在就只想回床上躺著。

他挺驚奇何塵這體力和精神狀態，一般人要淩晨四點起，這一天估計都得廢了。

倆人騎著車在還亮著路燈的雙行道小路上騎，胡維覺得整個人舒服多了，剛才那種想吐的感覺漸漸消失。

這帶基本沒什麽車輛經過，因為就是拍攝基地，即便有劇組通宵達旦拍攝，淩晨五點依舊是休息的時間。

這種感覺挺神奇的，胡維以前沒體驗過，他覺得自己和何塵像承包了一整條路。

夏天像是已經結束，又像是還在，四周安靜得就只有自行車車輪軋過樹影的那聲響。

偶爾有風吹，何塵讓他把外套穿回去，胡維蹬了一腳車懶得停下來。

反正他已經是連何塵都敢強上的男人了，隨便吹吹風是不可能會感冒的。

本身胡維還挺懷疑，這個點到底會不會有早餐店開門。

結果是真的有，而且還正好坐落在沿江邊的位置，從外觀上看著像個咖啡店。

店長是個外國人，剛給店門掛上營業的木牌，看見他們就露出微笑，用中文說“早上好”。

這個點，整個店也都是被他們倆承包的。進門是溫暖的，胡維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

何塵跟店長隨便說了幾句，胡維找靠江的位置坐下，翻了頁菜單。

基本是全英文的，雖然也有中文解釋，但看著譯得亂七八糟，沒準兒是店長親自動手翻譯。

價格…夠他吃一周的快餐店。

“你看看喜歡吃什麽，我請。”何塵在他對面坐下。

店裏點著顏色很淡的燈，窗外已經開始有些蒙蒙亮。

“沒事兒，我自己付就好。”胡維說。

“以後每天都是四點半，你得準時起床。”何塵說，“早上我陪你訓練，晚上..你陪我對臺詞，早餐算你的工錢，可以嗎。”

胡維看了眼菜單，這價格都夠對幾十次臺詞了。

“…那好吧，”胡維說，“辛苦你每天抽時間陪我訓練。”

胡維看價格覺得自己應該是賺了，但又總覺得像是被套路了，說不清。

主要是現在腦子一片混沌，等培根吐司上來都像是在夢裏。

胡維嘗了一口，吐司邊緣還是脆的，但中心很松軟，培根也是煎得香香的。

就剛才那個消耗體力法，他肚子早就餓空了，就著配的牛奶將吐司一口口往嘴裏送。

胡維吃一半，看見何塵正端著咖啡，翻店裏的雜志。

何塵手長得很好看，指節修長，翻頁的時候能看見掌骨，胡維之前雖然拍咖啡廣告做手模，但他覺得何塵更適合當這個。

胡維覺得有些累，想趴會兒，就幹脆讓腦袋枕在了手臂上，正好能繼續看見何塵的手。

主要是手很大，就會有種很溫柔安全的感覺。

“天亮了。”何塵突然說了句。

這面窗正好朝東，能看見太陽漸漸升起的瞬間。

是個粉紅色的，看上去很可愛的，江面的色彩漸漸變得鮮活起來。

“以後每天都要早起，但能看見日出。”何塵繼續說，“你就把這個當獎勵…”

何塵看了有一會兒，沒聽見胡維回應，以為他是還在吃。

結果胡維是趴在桌上，睡著了。

剛出來的太陽將他的頭發照出了種淺淺的橘，何塵覺得像有一瞬間的楞神。

這個吃飽就睡的壞習慣，能讓他想起某條豬變的狗。

何塵伸手，只敢在他頭發的邊緣輕輕摸了一下：“明天也要加油啊。”

胡維都不想管什麽，回了酒店倒頭先睡了個回籠覺，醒的時候過了上午九點半。

雖然今天不用他去演戲，但胡維覺得睡夠了在房裏待著也沒意思，索性下樓，沿小路看導航騎了二十分鐘車到影都。

不知道今天是先拍哪一場，他就是想去看看，反正公司就是讓他去跟組學習的。

這場是室內小鏡頭，在弟弟沈暮的家裏，也就是何塵的戲。

胡維小心繞到道具組那邊，這場戲演的是沈暮發現撿回來的灰狼偷偷藏了槍。

所以劉明輝也在。

打板過後，劉明輝顯得很驚慌，將槍背到了身後去，不敢看何塵。

“灰狼，你手裏拿的什麽？”何塵看著他，臉上神情凝重，像已經知道了那是什麽。

劉明輝看著他，定了好半天，才趕緊搖頭。

“NG！”導演曾潮大喊，“灰狼是沒睡醒嗎，還是怕電影時長不夠，想多拖個兩三秒啊？”

“對不起對不起。”劉明輝趕緊道歉，勉強還是能笑的。

他顯然是很緊張，雖然演的角兒一句臺詞都沒有，但連要搖頭都給搞忘了。

這條再重新拍，何塵再重覆了一遍剛才的表演，而且這回眼神裏像還有潛藏的怒火。

現場氣氛頓時有種一觸即發的感覺，胡維都能感覺到種壓迫感。

在劇本裏，沈暮深信灰狼不會與貧民區的人扯上關系，然而灰狼用槍這事兒出賣了他。

劉明輝依然將槍被在了身後，這回終於記得搖頭了。

但是感覺不對，灰狼的搖頭是眼神中還留著一絲倔強和執意的。

劉明輝演出來的更像哀求，所以曾潮導演果不其然又喊了NG。

“你是灰狼！不是小白兔！”曾潮繼續喊話，“你雖然不想讓沈暮發現，但眼神能不能不要這麽卑微。”

“對不起，我今天狀態不大好。”劉明輝說，這回笑都笑不出來了。

“今天狀態不好啊，那咱們明天再拍？”曾潮笑笑。

“可以嗎？”劉明輝遲疑了一下，問。

“你覺得可以嗎？”曾潮直接就怒了，“你一個人狀態不好，想讓劇組所有人陪你緩一天？你說可以嗎？”

劉明輝不敢說話。

“何塵照顧一下，帶帶新人。”曾潮最後只能嘆了口氣。

“帶不動了，”何塵從鏡頭前繞過線走出來，“先拍別的吧，他今天可能狀態真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劇本明天再貼吧，今天太晚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