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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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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一邊想著,她今日雖打趣元樹和元福的關系,但用晚飯時,這小妮子的眼睛明顯是紅紅的,特別是元福過來的時候,她更恨不得腦袋長在後面一般躲著他。

樂憂不懂這男女之事,她心中對那位慶王的了解,也只是那高高一摞的書信,像寶貝一般的帶在身邊。用飯過後,她照例拿出來解悶,元樹卻沒頭沒腦的冒一句,“公主萬一發現他不一樣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她像是突然清醒過來,“奴婢瞎說的,奴婢的意思是說,再怎麽樣,都沒辦法完全了解一個人吧。”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來到了樹林深處,樂憂突然聽到了某種聲音,嚇得止住了腳。

那是她最叛逆的年紀時,不耐煩母後教她的繁瑣禮儀和規矩,又不敢明目張膽的頂撞,便想到裝病的法子,等身邊的人看管松懈時,便和元樹一起,喬裝打扮,扮成貴公子的模樣,溜出宮去。那時候他們誤打誤撞進了一家青樓,當時只覺得裏面的美人好多啊,在被熱情的老鴇迎上樓時,路過一個未關嚴門的房間,裏面傳來的嬌喘和低吟聲,讓樂憂的臉一直紅到了脖子根。

那位和善的老鴇體貼的關上門,還給她普及了新的知識,那是男女之間歡好時最愉悅的時候。

而此刻,這荒郊野外再次出現這種聲音,樂憂感覺頭皮發麻,她和初次聽到的表現一樣,轉身便跑。

跑著跑著便撞到了一堵人墻,樂憂擡頭,撞進他迷惑不解的眼神裏,急忙退開,卻聽見他用關心的口吻道,“公主怎麽了,是看到什麽了?臣聽說這夜裏會有野獸呢。”

不,不,比野獸更可怕,樂憂的直覺是他沒有聽到,他可不能聽到,不然元樹的名聲就毀了。

她拉著他的衣袖,盡量鎮定道,“還是回去吧,我想她會自己回來的。”

“公主不是很擔心嗎?臣回去多派人手來找。”

“不必不必,不用驚擾其他人……”

樂憂正要推著他往回走,他卻突然凜聲道,“小心!”

他拉著她飛快的蹲下身,一只手護著她的腦袋,樂憂的眼前一片黑暗,但她清晰的聽到“咻”的一聲,一支利箭穿過她的上空,射在了身後的樹幹上。

騏烈低聲咒罵一聲,樂憂沒聽見他罵得是什麽,但很快那邊傳來的女子的淒厲的慘叫,讓樂憂心底猛然一墜,元樹!

她想起身,卻被騏烈死死的按住,一會兒只聽到他低沈嚴厲的聲音道,“無論發生什麽,公主千萬不能出來!”

樂憂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是,是什麽人?元樹死了嗎?”

騏烈沒空和她解釋,“公主,你要記住,你要是有個好歹,不僅這個隊伍的人都要陪葬,還會死更多的人。”

“我,我知道。”

他的手放在她眼睛上,“閉眼,我叫你的時候,再出來。”

樂憂順從的閉上眼睛,感覺到他粗糲的手指在她眼皮上一劃,而兩只手抓住的衣擺,也隨著他的起身而落空。

樂憂一直閉著眼睛,蹲在原地,四周茂密的草叢給了她很好的防護,她抱著自己的雙肩,耳邊不時的傳來激烈的打鬥聲,還有刀劍相撞的刺耳,最可怕的,是不斷有人發出的慘叫,代表著一個又一個生命的完結。

到底有多少殺手?騏烈將軍會輸嗎?這裏面的慘叫會不會馬上有他的,她識得他的聲音,有些粗獷,發音幹脆利落,和他的行事一樣,充滿自信的,幾乎不給人反駁的餘地。

值得人信任,值得把任何一件事都托付給他,樂憂覺得自己原本的判斷沒有錯,他是好人。如果,如果還能活著的話,她不能聽母後的話,利用這樣的人,她心裏會不安的。

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那邊的聲音卻戛然而止了,樂憂心裏慌得厲害,這一刻,樹林從來沒有這樣靜過。

她感覺有腳步聲朝這裏走來,一步一步,堅定有力,樂憂像是聽到了某種呼喚,忽然從草叢中站起身,朝腳步聲的方向望去。

月光下,他神色嚴峻而冷漠,沾著了半身的血,利劍泛著寒光,朝她一步步走來。

真面顯露

樂憂緊繃的心弦放松下來,卻全身沒了力氣,瞬間癱倒在地。

騏烈走到她面前,剛要開口詰難,卻見她眼淚一連串的往下掉,嘆氣道,“公主。”

樂憂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元樹,元福他們,他們死了嗎?”

騏烈低頭,“只瞧見元樹的屍體。”

樂憂起身便要往那邊奔,被騏烈一把抓住,“公主,還不知那邊的情況如何,現在必須立刻離開。”

“可是元樹……”

“今夜的刺客還不知身份,但我懷疑,他們把元樹錯當成了你。”

“怎麽可能?”

他還沾著血跡的手,遞過來一枚玉佩飾,上面有專屬洛明皇室的圖案,這是她剛出生時父皇贈予她的,她一直隨身帶在身邊,怎會被元樹拿去?

“公主,這只是屬下的猜測,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但現在必須立刻離開。”

樂憂怔怔的接過那條玉佩飾,明黃的帶子上沾了血跡,剛攥在手心,騏烈已經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帶著她飛快的離開這個地方。

讓兩人沒想到的是,駐紮的軍隊也都全軍覆沒,一地的屍體,胸口處都插著尖刀,帳篷上映著飛濺的血跡。馬車上的馬匹不見蹤影,車廂翻倒在地,被烈火吞噬,裏面所有的東西都在一點點被毀滅。

樂憂被眼前的一幕嚇得腿軟,卻突然想到什麽,掙脫騏烈的桎梏,跑到那堆熊熊烈火旁,企圖取出什麽東西。

“不能燒,不能全部都沒了,不能……”

“公主是想死嗎?”騏烈拉住她,“已經這麽多人喪命,是覺得還不差你一個嗎?”

樂憂像瘋了一般,對著他又哭又喊,“信件!這麽多年,他給我的全部的信件,都在裏面。我答應過的,會好好保存,會拿著這些去見他,現在怎麽辦,什麽都沒了……”

騏烈松開她,固執的開口,“不是,最重要的還在。”

樂憂跪在這片繼續燃燒的大火前,捂著臉,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

等到這車廂漸漸成了一片灰燼,東方開始有了微涼,樂憂跪得腿腳酸痛,表情麻木的站起身,踉踉蹌蹌的往前走。

騏烈按著腰間的佩劍,沈默的跟在他身後。

樂憂毫無方向,心裏微薄的希望也隨著這場刺殺完全破碎,她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停下來,轉身問著身後的人,“為什麽還跟著我?”

“公主健在,還未到幽雲國界,慶王交給屬下的重任,並未完成。”

“騏烈將軍,大家都死了。”

“我說了,最重要的沒死。”

“你不能當我也死了嗎?我不會回洛明,也不會去幽雲,只要你當我死了,世上便從此,沒有樂憂這個人。”

“恕臣無法做到,護送公主,是臣的責任,臣不敢忘。也希望公主,不要忘記自己的使命。”

樂憂突然笑了起來,她捂著肚子,指著騏烈道,“我就猜到你會這麽說,除非你死,不然,我是肯定要到幽雲去的,對不對?”

騏烈擰著眉看她。

樂憂開始往他的方向走,“好了,騏烈將軍,路程還遠著呢,要打起精神來。對了,看好你的佩劍啊,說不定,我會用它殺了你,然後逃走的。”

要開始露出真面目了嗎?騏烈覺得,以後要更警惕些了。

“把他們埋了吧。”樂憂面無表情,“不該命喪於此的人,死得這麽荒謬。就這麽放著,很快就會被野獸吃掉吧。”

“好。做完這件事,我們就要立刻動身。”

沒有工具,騏烈只好徒手挖坑,等挖好之後,樂憂幫著他一起擡,最後一個放進去的是元樹,想到昨晚入睡時,樂憂還靠在她溫暖的身體上,而現在,只是一副冰冷的沒有意識的軀體。

樂憂伸手給她整理了頭發,擦去她臉上的血跡,低喃道,“本來要一起走更久的,為什麽,這麽不信任我呢?”

做完這一切,兩人已經感覺完全虛脫,稍稍靠著樹邊休息,樂憂突然道,“是幽雲那邊來的刺客嗎?”

騏烈立馬站直了身體道,“公主,臣說了並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也許只是劫匪。”

“可你不是說,把元樹當成了我,說明就是沖著我來的。我父王母後總不會這樣做……”

“慶王也絕不可能!”

樂憂:“我當然知道他不會,但這不代表你們那裏的人,都會認同我這個王後。再仔細想,覆雜又簡單的事,最讓人頭疼。”

“公主,臣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眼下我們毫無頭緒,此事只能等到了幽雲再著手調查。而且,臣多說一句,兩國聯姻,雙方都有好處,或許是旁邊的人看不慣,也未可知。”

“知道了。”樂憂往前走,“我都說了這種事很頭疼,將軍就不必再為自家主子解釋了。”

烈日當頭,兩人已經沿著原先的軌跡走了半日,樂憂從未覺得自己的肚子這麽空過,嗓子也幾乎燒著了,腿上更像是拴著鉛,可身後的人卻始終一聲不吭,樂憂終於忍不住了,停下步子,“騏烈將軍,你是不是就準備以這種方式護送我?”

“公主,發生了什麽事,你也應該清楚……”

“我清楚,但如果再這麽走下去,我倒不如用我自己的方法。”

“公主指的是?”

“讓你小心些的那個方法。”樂憂雙手抱著,“同樣這麽疲憊,一個是走向牢籠,一個是奔向自由,哪一種會好些呢?”

“恕臣之言,那牢籠可能會比您想象得舒適,而那自由,反而會更狹小和艱辛。”

“你試過?”

“臣見過。”

“反正我不管。”樂憂找了一陰涼處坐了下來,靠在身後的樹幹上,“再這麽走下去,不如直接奔向永恒罷了,我放棄。”

騏烈向遠方看去,“再走上半日,就會有驛站歇腳,到了那裏,臣保證,會恢覆原先軍隊的人數,讓公主舒服的到達幽雲”

“真要再走半日,你不如直接扛著我的屍身去謝罪好了。”樂憂閉上了眼睛。

縱使是騏烈,這樣一番折騰,也是感覺很疲累,更何況是從未吃過苦頭,在溫室裏被呵護長大的樂憂?

此刻她沒有累得哭泣或者大發脾氣,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等樂憂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眼前是一堆燃燒的篝火,平生第一次經歷刺殺,樂憂沒有做噩夢,反而夢到了許多美食,饞的她直流口水,等醒來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那味道是真實存在的。

騏烈在火堆邊烤東西,就是他手中那黑乎乎的東西發出的味道,樂憂初次體會到饑餓的滋味。

填飽肚子,真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啊。

“運氣不怎麽好,只抓到了野兔。”

他遞過來的時候,樂憂幾乎想也不想的接過,低頭啃了起來。

那邊傳來一陣輕笑,樂憂嚼著口中的兔肉,有些焦了,沒有任何調料,很濃的腥味,但卻是她吃過的最重要的東西。她能直接感覺到那肉質進入了她身體裏,和血液融合,填充了她的力氣,讓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公主從未挨過餓吧。”

“沒有,所以很好笑嗎?”

“恩,很有趣。”騏烈也津津有味的吃著,一會兒又開口問,“所以這才是公主的真面目嗎?臣本來以為,公主是柔弱和善的人。”

“我現在不柔弱和善嗎?”

“完全不。如果語言可以殺人,臣只怕早就走了。”他又認真的補充道,“不是死去,是逃走。臣不想誤傷了公主。”

“將軍也和在洛明時不一樣了啊。”

“哪裏不同?”

樂憂看向他,“在洛明的時候,雖然也很禮貌,但卻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恭敬。”

“離開洛明,公主就不僅僅是公主了。”

“所以會更加尊敬嗎?”

騏烈:“臣會用性命相護。”

準備休息時,樂憂卻完全沒有睡意,仰頭看著滿天星辰,顆顆閃爍,心裏也得不到半分慰藉。

“慶王,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許久沒有得到回答,樂憂正以為要自言自語時,火堆那旁的人卻突然翻個身,聲音無比清晰,“他是一位好君主,但君王身上的缺點,也一個不差。”

樂憂突然坐起身,用鬥篷遮蓋著身體,“睡不著,來聊天吧,我白日睡太多了。”

騏烈:“……臣從昨夜,一直沒有休息。”

樂憂:“我知道啊。”

騏烈無聲的嘆氣,然後道,“公主想說什麽,盡管說吧。”

“說我小時候的事吧,等到了幽雲,應該沒有多少人願意聽我說這個。”樂憂想了想,“恩,小時候問過母後一個奇怪的問題:我為何不能,一直是公主呢?”

“什麽?”

她笑了笑,“聯姻之事早就定下,幾乎宮內所有的人都知道,我長大後會嫁到幽雲,會成為他國的王後。那時候要學的東西可真多啊,幾乎壓得我喘不過氣,實在累了,我就問了母後這個問題。”

騏烈頓了頓,“那,王後是怎麽回答的?”

“母後說,國無永寧之日,我們生來享盡榮華,是要做出犧牲的。平民百姓尚可選擇做自己,而我們絕不可有這種想法。可惜那時候年齡尚小,聽懂了話,卻聽不懂這話中的分量。”

好好利用

“王後,可能太嚴厲了些。”

樂憂:“不,我知道,母後也曾是公主,也千裏迢迢來到洛明,與父王完婚,這是她付出的代價。她或許沒想過,她的女兒會和她遭受同樣的命運。”

騏烈一時無言。

樂憂裹緊些身上的鬥篷,“不過,對將軍來說,你是可以做自己的。”

“我?”

“不是嗎?將軍,可以一直都是將軍啊。”

騏烈:“公主未免想得太簡單了。”

“是嗎?”樂憂托著腮道,“也是哦,將軍不管在朝為官,還是上戰場打仗,隨時都有丟官職,丟腦袋的危險。到時候可都什麽都做不成了。”

騏烈:“……”

樂憂伸了個懶腰,“還是換個話題吧,這個太沈重了。恩,讓我想想——將軍,可曾愛過人?”

“臣一心為國效命,奔赴戰場,成親之事,還尚未定論。”

“我說得不是成親,是……是喜歡,或者對某一個女子動心也算。”

騏烈:“未曾有過。”

樂憂:“你是豪爽之人,若真有感情上的羈絆,我倒還真想看看。真的沒有?不會是騙我吧。”

“公主金枝玉葉,臣不敢欺瞞。”

“金枝玉葉?你可知,我情願,是襯托花兒的綠葉,春去秋黃,風吹雕零的時候,好歹是個選擇的去處。”

騏烈不擅安慰人,而面對心情無常的這位公主,他更是不知道該不該安慰。聽到那邊許久沒有聲音,他終於絞盡腦汁的想出幾句話:“公主,何必這麽傷感,這世上,人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誰又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過一生呢?”

這算是安慰嗎?怎麽聽起來愈發淒涼了。

樂憂怔怔道,“是嗎,看來是我多慮了。”

騏烈正愈再說,只聽那邊悶悶的聲音道,“困了,睡吧。”

騏烈的腰牌還有慶王給的親筆書信,他都帶在身上,所以到驛站的時候,兩人很順利的住下了。

安排好樂憂的房間,騏烈拱手道,“公主暫且休息,臣有事先告退。”

“哎,你等一下——”

“公主還有何吩咐?”

“你是要去發信嗎?”

“是。”

“你之前說的會恢覆原有的軍隊人數,就是用這個方法?那就代表像這樣的情況,是在你們的考慮範圍之類?”

“公主別急,臣做事一向有備無患,接送公主的車隊人馬,早在出現前,就已經稟明慶王,事先預備了兩隊。刺殺這種意外,我們誰也沒有想到。”

“要是真考慮到這個,那我就愈發懷疑是幽雲的人了。”

騏烈不再多做解釋,拱拱手便退下了。

他這一去直到天黑了還沒回來,樂憂沐浴用飯之後,睡足了一覺,還是沒有聽到隔壁的動靜。

她正愈下床查看,忽然聽到窗戶那邊有什麽響動,還沒等她轉頭,突然有人破窗而入,一把明晃晃的利劍,直直的朝她刺來,樂憂嚇得動彈不得,眼看著那劍光幾乎要穿透她的眼睛,“哐當”一聲巨響,冷兵器相撞的聲音,樂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護在身後。

那刺客看起來不是騏烈的對手,不過幾招,就已經倒地,不是騏烈所殺,他看樣子想留活口,那人卻齒間藏毒,瞬間一命嗚呼。

騏烈憤怒的扯開他的面罩,唇邊流血,氣息已經全沒了。

“公主,你沒事吧。”

樂憂搖搖頭。

一會兒又傳了一陣腳步聲,動靜太大,不想吵到樓下的人也難,驛站的驛長和驛卒趕來後,看到地上的屍體,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驛長結結巴巴道,“大,大人

大人,這是怎麽回事?這裏怎麽會有……公主沒事吧,您還好嗎?”

騏烈示意樂憂先出去,又對他們吩咐道,“處理好這裏,另外備好房間。”

“是是是,不過大人,”驛長趕緊道,“您可要為小人做主,出了這樣的事,萬一上面有責罰……”

“和你無關,趕緊備好房間要緊。”

“是是是,小人這就去辦。”

“公主不是受驚了嗎?怎麽還想跑到屋頂來看月亮?”騏烈奇怪道。

“看來那一次還不夠,真不知還有多少,我到底能不能活著到幽雲啊。”

“公主——”

“我沒事,一回生二回熟嘛,這次的驚嚇沒那麽大了,要多感謝,騏烈將軍的救命之恩了。”

“這是屬下的職責。”

夜風很亮,兩人都坐在屋頂,但中間隔了一段距離,樂憂抱著雙手看著天上的明月,“像王冕。”

是慶王的名字。

騏烈剛要提醒她,樂憂又道,“慶王對我來說,就像這天上的明月。將軍你說,世上其實根本沒有像月亮這麽美好的人吧,如果有的話,也不過是虛假的。無比虛假,卻又讓人想去相信。”

“臣不懂公主在說什麽。”

“我與慶王通信好多年了,我們無話不談,他每封信我都細心收藏,知道長大後要嫁給他,我很期待,很開心。這份期待和開心,一直在刺殺發生之前都完整存在的,可是現在,我不由自主的去想那些東西,我喜歡上的他,會不會只是一個,我內心幻想出來的模樣?連我心裏的這份歡喜,會不會也是虛假的?單憑這些書信,我真的了解他,清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嗎?”

騏烈皺眉,“所以公主才想要逃走。”

“因為害怕,害怕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空。”樂憂喃喃道,“我已經回不去了,家國被我拋在了身後,如果前方也只是虛假,那該怎麽辦?”

第二日樂憂起床的時候,車隊已經在整頓出發了,和騏烈說得稍微不同的是,這次的人數比上次的幾乎多出一倍,更加顯得聲勢浩蕩。

騏烈道,“是慶王的意思,他很擔心你。”

“恩。”

“還有,公主昨晚的問題和擔心,似乎是無解的。臣也不知該如何勸慰,臣只能希望,慶王能和公主想象的一樣。”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這是臣的祝福。”

“如果不一樣呢?”

騏烈:“公主,對於祝福,您只能選擇接受,不可以質疑。”

越往幽雲的地界,溫度越是低寒,樂憂自小生長在溫暖之地,即使此刻身上裹了再厚的衣裳,也只感覺那寒風直往她心裏鉆。

騏烈從車簾遞進來一個暖爐,“公主可要提早適應啊,不然這幽雲的日子,只怕更加難過。”

樂憂雙手捧著那暖爐,一刻也不想離開,“如此寒冷的天氣,將軍還顧得上說風涼話,是在跟我炫耀嗎?”

“怎麽都好,在進宮面聖之前,公主千萬護好自己的身體,不然我等,可都要跟著遭殃了。”

把你狠狠打一頓才好,樂憂恨恨的想,又突然打了個噴嚏。

城門外,已經有宮內女眷等候,此時騏烈的任務就已經結束了。

從前每次完成任務時的解脫和輕松,此刻卻全然沒有。

樂憂被恭敬得扶著下轎,看到來迎接她的笑得像個假人的女官,她忽然想伸手在她臉上打上一拳,不知道還會不會是這樣的笑容。

“洛明公主,一路上辛苦了。”

“免禮吧。”

“是,請公主隨我等去更衣,隨後便進宮面聖。”

樂憂正要被幾個小宮女架著離開,看到靜默在一旁的騏烈,突然叫了起來,“哎,等一下——”

“公主還有何吩咐?”

“我想單獨和騏烈將軍說幾句話。”

“可是,慶王在等著公主呢,不如先入宮……”

“我自小在宮內長大,雖然規矩略有不同,但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你不要欺負我初來乍到,我是主子你是奴才,吩咐什麽事照辦即可,何必有多餘的話。”

周圍不少人心裏暗暗驚訝,連騏烈也微微變了臉色。

那女官道,“公主教訓得是,是奴才多嘴了。”

“放心吧,誤了面聖的時辰,我自己擔著,不用你受罰。現在可以先退到一邊嗎?”

“是。”她伸手做了一個手勢,其餘的人都趕緊後退。

確定在這裏說話他們也聽不見,樂憂才招手讓騏烈過來,“我真的有事和你說。”

“臣也有話。公主剛來,還是低調點得好。”

“如果一開始就聽話,不是會給別人柔弱和順的形象嗎?”

騏烈無奈的笑笑,“公主要說什麽,臣洗耳恭聽。”

樂憂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放在手心,是一只晶瑩透亮的翡翠扳指。

“這是禮物,答謝你一路上救我。”

“不可,臣說過,護送公主……”

“是你的職責,我知道。”樂憂點頭,“在路上保護我是你職責,那麽今後在幽雲呢?”

“公主這是何意?”

“母後曾告訴我,要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在幽雲立穩腳跟,首選的人,是騏烈將軍。”

騏烈詫異的看著她。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將軍這樣忠誠的人,的確讓人有些為難。可是當我站在這裏,意識到,我要一個人,走進什麽樣的地方,這一刻我就下定了決心——”

“公主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人。”

樂憂:“從現在起,我要好好的利用你。”

捉摸不透

“看來這位樂憂公主,還是個讓人的人。”

騏烈的講述告一段落,端雲念忍不住插嘴道,“那你對她是什麽看法,聽了這樣一番話,是不是也嚇了一跳?”

他低喃道,“我早該習慣了,她的心思,豈是旁人能猜透的。”

何落定:“那位慶王,待公主好嗎?”

玉兒:“所以您在那之後,真的心甘情願讓公主利用嗎?或者說,公主真的利用您了?”

端雲念伸手制止他們:“等等,先回答我的問題,樂憂公主現在在何處?”

騏烈站起身,背對著他們道,“你們的問題太多了,我乏了,明日再說吧。”

他大步走了出去,將自己隔絕在漫天的風雪外。

夜晚,端雲念翹著腿在床上想事情的時候,何落定發出“吱吱”的聲音,又輕聲問道,“睡了沒有?”

端雲念:“有話快說。”

玉兒:“我也睡不著。”

“那就好辦了。”何落定翻身從床上坐起,盤腿而坐,“現在不用我說,你們也該知道這花靈是何物的吧。”

“嗯。”

“而我們沒有直接和騏烈挑明,是因為我們都還想知道後面的故事。特別是樂憂公主的結局,既然大家都睡不著,不然都來猜猜吧。”他又自顧自舉手,“我先來啊,據我聽到的,我覺得應該是個悲劇故事。樂憂公主的情緒雖然轉變得非常快,也正因為如此心思才看起來有些難猜,但據我聽到的描述,樂憂的內心,其實是非常膽怯的。”

端雲念補充:“一個膽小的理想主義者,所以她在幽雲的路,註定也不好走。”

玉兒道:“可我覺得她很可憐,她沒有自己的選擇,在路上她不止一次的說過,想殺了將軍後逃走,這或許是她真實的想法。但拋開她打不過將軍的話,她內心的善良,也不會允許她這麽做的。”

何落定:“是了,她心裏知道,她喜歡的那位慶王很可能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模樣,可只是這樣,也無法讓她清醒。我推斷,她還是會愛上慶王,然後再不斷的失望,失望。”

端雲念:“這麽低沈的嗎?而且啊,為什麽樂憂不可以喜歡將軍呢?你覺得這一路上,他們沒有擦出火花嗎?”

“將軍喜歡公主是肯定的,但公主就難說了。而且你不覺得,如果她真的愛的是將軍,那才是悲劇呢。”

玉兒:“還是先抱著積極的想法吧,說不定憑著樂憂的聰明,她可以在幽雲活得很好呢。又或者,那位慶王,真的是很愛她的呢。”

端雲念:“你說的這些我都不否定,是不是好結局也未可知,只是每次騏烈說起樂憂這個名字,我心裏總是怪怪的,是因為她曾是持靈者的緣故嗎?總是有某種感應,心裏很不好受的感應。”

何落定拍拍手:“餵餵,你們是不是還忽略了一件事?就是來刺殺公主的刺客,到底是誰派來的?洛明的君主總不會派人來刺殺自己的女兒,看樣子公主在幽雲的路,異常艱險啊。”

沈默了一會,玉兒突然道,“那位騏烈將軍到底去哪了?一整夜都不回來嗎?”

端雲念搖頭:“不知道啊,是不是我們霸占了他的房間,他不太好意思啊。”

玉兒:“是這樣嗎?”

何落定:“霸占別人的房間,不好意思的應該是我們吧……不對不對,怎麽說起這件事來了,我們不是要討論故事的走向嗎?哎,不如這樣好了,我們每人猜測一種結局,到了明日,看誰的比較準,怎麽樣?”

端雲念:“我困了,先睡了。”

玉兒也打了個哈欠:“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呢。”

何落定:“別,別睡啊,要不要我先說……真的不猜嗎,你們的直覺應該比我的強……有獎勵的那種哦……好吧,睡了睡了。”

幾人相繼入眠之後,屋內的燭燈,也悄悄熄滅了。

端雲念是被一陣香味吵醒的,雖然她現在感受不到餓,但還好對食物的熱愛沒有變。

玉兒已經起來了,在房間那邊簡單搭建的廚房內忙活,她身邊還站著一個人,衣服看起來沒有昨日那麽邋遢,連頭發也梳的整齊多了。

玉兒偏頭低聲說了什麽,他一跺腳,那竈臺上便出現了一個白色的盤子。

還真是方便啊。

端雲念起身,踹了一腳在隔壁床的何落定,“餵,起來了。”

接著伸著懶腰走到他們倆中間,循著那香味看去,“做什麽呢?”

“雲念姐姐醒啦,不過一些簡單的飯菜,等一下就可以吃了。”玉兒笑著說,“騏烈將軍很厲害呢,需要什麽都可以變出來。”

“是啊。”端雲念在心裏道,等我收了這花靈碎片就不會了。

她看向騏烈的時候,差點嚇了一跳,他昨日的灰白大胡子不見了,看起來年輕了幾歲,卻也十分怪異。

剛剛起床的何落定也證明了她這個想法,剛和他們問好,就被嚇得連連後退,驚恐道,“什麽東西!”

騏烈將軍的臉頓時黑了。

端雲念解釋:“挺好的,我們還沒看習慣,這樣再一看的話,果然清爽多了,更適合你。”

騏烈:“是玉兒建議我這麽做的,衣服和頭發也是。”

何落定緩和些情緒,拍著胸脯走近道,“真的?你這麽聽玉兒的話啊。”

騏烈面不改色道:“容貌有些像她。”

“像樂憂?”

“當然沒她好看。”

玉兒也不生氣,繼續用鍋鏟炒著菜,“我向來都知道,自己的相貌不占優勢的。”

端雲念卻看不過了,“騏烈將軍,美是很主觀的事,或許在你心裏,樂憂公主是最美的,但在我看來,我們家玉兒的相貌,不比任何一個女子差。”

騏烈:“我是說錯什麽事了嗎?”

在他看來,若是相貌和樂憂有些相似,已經是極高的讚美了。

用完早飯之後,幾人直接進入了主題。

端雲念制止住其餘兩人躍躍欲試的雙手,簡單直接的問道,“樂憂在幽雲的宮內,過得是否開心?”

“開不開心,我一開始是真的不清楚,我每次入宮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笑著的。那笑容簡直完美無缺,一看就知道,她試圖在掩飾什麽。可是她什麽也不和我說,雖然在幽雲,她當我是最親近的人。但我還是不知道,她真實的情緒是什麽,就像你問的,她到底開不開心呢?”

“王後娘娘,北郊的宅子,恕臣不敢收下。臣現在居住之所,雖說年代久遠了些,但已經住習慣了,臣又是憊懶之人,實在不願意花時間和精力搬府,還要適應新的地方。”

樂憂輕描淡寫道:“這是慶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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