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樓經理小楊來電話了。

奶牛小花貓在看到這個名字的同時, 意會到了李女士的想法。

李女士想吃的小蛋糕，是售樓處提供的那一種！

但那個地方，不適合經常光顧。

畢竟她們確實還買不起房。

然而李巖蘭移動著那根待著祖母綠戒指的手指, 按在了綠色的接聽鍵上。

幹嘛！

奶牛小花貓瞪圓了眼睛, 跳到李女士面前，用力搖她的爪子。

這可不興再去一次啊！

李女士擺擺手, 並沖她使了個眼色。

“餵，你好？“

“李姐你好, 我是鴻發地產的小楊。天水山莊二期的房子已經在售了, 您有興趣來了解一下嗎？“

“不好意思啊，小楊。我就先不去啦。“

聽到這兒，奶牛小花貓的爪子終於從半空中放下來。

“您是對其他家的房子更感興趣嗎？“

“那倒不是，你們家的房子我還是很滿意的。”

“那為什麽……”

“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我上你那兒去看房子，就是為了混吃混喝去的！我目前買不起房, 不要在我這樣的客戶身上浪費時間啦！”李巖蘭一口氣說完這一長串話，輕松地舒了一口氣。

奶牛小花貓也舒了一口氣。

她安靜地等待電話掛斷的忙音。

但電話那一頭的小楊笑出聲來：“看來李姐對我們家的小蛋糕也很滿意啊。”

李巖蘭眨眨眼睛, 頓了一下，說：“你們家的小蛋糕確實不錯。”

“那李姐過來吃點小蛋糕怎麽樣？”

咦！

奶牛小花貓伸長了脖子。

“小楊，我買不起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李巖蘭再次重申。

“我明白的，李姐。”

“那你還讓我去——混吃混喝？”說到這兒，李巖蘭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鼻子。

小楊沈默了一秒鐘，忽然吐出了一長串的話。

“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我讓您來看房子，就是為了給售樓處增加點兒人氣用的！我知道您買不起房, 我是想讓您來當氣氛組的！“電話那頭, 小楊也輕松地吐了一口氣。

小楊用了一個有些新潮的詞, 使李女士有些不能理解。

“氣氛組？“

“哦, 就是托！“

小楊像竹筒倒豆子一樣繼續說道：“我們售樓處如果人氣不旺，就會找一些托，一百五十塊，坐在售樓處演一天。假裝我們這兒的房子很搶手——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啦！“

李女士沈默了一下，忽然說：“你們的托還缺人嗎？”

“當然缺了。“小楊笑道。

“那我去？“李女士問。

“來吧！“

“一百五十塊？”

“對！”

“吃點小蛋糕也可以？“

“您來吧，李姐，直接過來吃！每天我們都會定一批新的，你不來這些蛋糕就浪費了！隔夜蛋糕可都是要扔掉的！“

有這好事！奶牛小花貓激動得直立起來。

“啊？怎麽會！你們自己分分吃了嘛！“李巖蘭大驚失色，實在沒想到她心心念念的小蛋糕會落得這等下場。

“不行呀，姐。我們做銷售的，不方便吃太胖。“

“那我什麽時候去比較合適？”

“現在來就行！”

當托，或者說是氣氛組，又或者說是群眾演員的事就這樣敲定了。

聊到最後，小楊囑咐道：“姐，你打扮得精致一點啊！撐場面的事就靠你啦！“

“好說！好說！”

李巖蘭握了一下拳頭，使祖母綠戒指又閃爍了一下。

“打扮精致，撐場面……”洗漱過後，李女士在她的衣櫃裏翻翻找找，嘴裏念叨著關鍵詞。

奶牛小花貓撓撓後腦勺。

李女士就是把衣櫃翻騰個底朝天，也翻騰不出一件名牌的衣服啊。

這可怎麽辦才好？

李女士把一件素色的打底衫丟在床上，又拎出了一件長款的毛呢大衣。李攸攸認出那件大衣來了，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買的，款式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只是面料的光澤不錯。

奶牛小花貓坐在穿衣鏡旁邊，眼睜睜地看著李女士穿上了這麽一身平平無奇的衣服。

除了襪子，那是她買的，上面是花裏胡哨的柿柿如意圖案。但襪子藏在靴子裏，人們又看不見。

李女士在穿衣鏡前轉來轉去，打量自己，視線一低，卻在鏡子裏對上了一張疑惑的貓臉。

這身打扮哪裏撐場面啦？

“傻呀！人家要的是——低調且有能力支付首付的人，穿得太高調了，反倒不像是大多數真正要買房子的人。”

“不能沒有絲巾。”李女士喃喃自語。

絲巾這種配飾，在某個年齡段之中似乎非常流行，尤其在旅行的時候，絲巾作為一種展現個性的時尚單品，在人群中瘋狂刷存在感。

絲巾就很對味兒！

李女士又挑了一個帆布包背上——這甚至是一個半舊的帆布包！

“以前進出銀行的人，越富的，拎著的包越破呢。”她回憶道。

“有錢人，講究低調。”

奶牛小花貓想，這絕對夠低調。這身打扮就很尋常，像是可以去超市購物的那種裝扮。

“對了！還有這個！“

李女士匆匆跑回洗漱間，戴上了她在洗漱時摘下的祖母綠戒指。

這怎麽就忽然高調了？

“人家問起來，就說是假的嘛。”李女士聳聳肩。

可這本來就是假的啊？

“但富人帶玻璃，人家會以為那是鉆石。”

“快進去，這是你的新貓包。”李女士催促道。

奶牛小花貓心想，關於破帆布包的那些說辭大概是用來糊弄她的，李女士大概只是不想讓貓毛沾滿她的好包。

“走！出發！”

低調富婆背著她的破帆布包出發了。

售樓處一如既往地金碧輝煌，像一頭會吞噬金錢的巨獸，把人們好不容易攢起來的財富嗦幹凈，再吐出來。但這還不算完，還有一根吸管插在人們身上，等著吸取人們未來的財富。

而李巖蘭施施然地走進了這巨獸的口中，像清潔蝦一樣鉗食掉巨獸口中的殘渣碎屑。

“最近怎麽樣？”

房產銷售經理和假客戶互相攤牌之後，反而多了一些熟稔，甚至坐在一起相互寒暄起來。

“不怎麽樣，沒什麽提成，全靠底薪死撐。”小楊過於坦蕩，甚至無所謂極了。

今天時間還有些早，售樓處的大廳裏沒有幾個客人，銷售經理們正在打電話，聯系可能會來的客人。

小楊給李女士端上了雙份的小蛋糕，任由“鮮紅女士”揮舞著塑料小叉子，把蛋糕裁成小塊，送進嘴裏。

奶牛小花貓被裝在帆布袋裏，蹲坐在小楊身邊。小楊伸出一只手，不緊不慢地摸摸貓頭。

帶薪擼貓，她早就想這麽幹了。

奶牛小花貓慢慢回過味來，這個一百五十塊混吃混喝的好事，能落在她們頭上總歸有些原因。比如看上去很有些唬人的富婆氣派的李女士，再比如這位女士隨身攜帶的貓。

雇傭群眾演員的費用自然由地產公司承擔，吸引群眾演員的小蛋糕費用也由公司承擔，群眾演員還帶了一只貓來。對小楊來說，她只需要帶著這位群眾演員四處轉轉，渲染一些售樓的火熱氣氛，如果她想擼貓，隨時都可以把手伸進身旁的帆布袋——真是一件上班時間難得的好事兒！

李女士吃著小蛋糕，像模像樣地看著桌上的宣傳頁，開口問：“這個天水山莊，基礎設施不算很差呀？“

“當然不算差，只是剛剛開始賣，大家都很謹慎。“

李巖蘭點點頭，又吃掉了一塊小蛋糕。

“等一會兒，人變得多起來的時候，我就帶你過去看看房子。”小楊小聲說。

小楊把手從貓頭上移開，不知從哪裏掏了個訂書機出來，開始把她的名片訂到售房宣傳頁上。

借著這個空檔，奶牛小花貓從帆布袋裏鉆出來，跳下了椅子，在售樓大廳的邊角處閑逛，活動一下她發麻的腿腳。

在經過門口的玻璃時，門外的一對情侶發現了她的身影。

“看！小貓咪！”

女性蹲下來，一只手隔著玻璃晃動，試圖引起奶牛小花貓的註意。而一邊站著的男性，卻引起了某一位售樓經理的註意。

“鴻發地產了解一下？我們這裏有一個套二戶型很適合您呢！”

這對情侶被順利地請進了售樓大廳，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售房宣傳頁。

售樓大廳裏的客人開始增加了，其中不乏被門口的貓吸引進來的人。

“這貓，招財呀。”有一個主管模樣的人小聲說。

“你去，給小貓搬個椅子過去。”他截住一個空閑著的下屬，吩咐道。

下屬搬著椅子過來，摸了一把貓頭，滿意地走了。

“讓我沾沾財氣。”這個銷售經理帶上他的售房宣傳頁，腳步飛快地沖出門去，尋找客戶。

奶牛小花貓跳上椅子，開始觀察那個銷售經理。在發出了四五張宣傳頁之後，他居然還真領回來了一對老夫婦！

不會她真有財氣吧？

奶牛小花貓連忙摸摸自己，好讓自己早日發財。

臨近中午，進入售樓大廳的客人更多了，大家鬧鬧哄哄，在樓盤模型前聚成一團，在桌椅附近散成一片。

偶爾有過來摸摸她的客人，但很快又會被售樓經理們引走。

奶牛小花貓趴在椅子上，打量著來來往往的客人，逐漸總結出來一條定律：客人越多，客人越多。客人越少，客人越少。

這大概是由人們的從眾心理造成的。

招財小貓擺出一個思考者的姿勢，繼續思考。

沒等招財小貓再總結出什麽新的定律，李巖蘭就開始喊她了。

“走啦，攸攸！看樣板房去！”

作者有話說：

又要進小黑屋咯~

（不甘地扭動）（躺平）（蠕動）（失去靈魂）

唉，人總要為自己的懶惰和拖延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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