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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美在於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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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彥等人最近過得頗為憋屈,原因就是這世上多了一個虞堃。

尤其李彥與霍亥兩個,遇到這種情況,很有自打耳光的嫌疑。兩人都是不仕本朝的,卻偏偏都跑到顏肅之這裏來了,還當了顏肅之的官兒。原本天高皇帝遠的,這也沒什麽,反正來了就是要攛掇著造反的。

可虞堃來了!

他們要正經得到任命,那就是推翻了之前的堅持,這耳光真是扇得特別響亮。

換了一般人,有一個正經的走合法程序、把身份過了明路的機會,那是千好萬好的。但是對於李、霍這等“名士”來說,這就是難堪了。名士麽,總有一些比別人更多的堅持。這樣的堅持,在許多功利主義者看來簡直就是龜毛!

尤其是李彥,十分後悔自己跳上前臺的時間太早!早知道該再等兩年的,等到虞堃也死得透透的了,自己再出山!

現在可是被架到墻頭上去了。不過這一回,他倒沒有罵丁號,反正在丁號過來謝罪的時候,認為這事兒怪不得丁號,只是造化弄人。再者,他是被丁號騙過來的不假,可是出仕的決定卻是自己做的。有一說一,李彥還是極少推脫責任的。

弄得丁號越發愧疚了,發誓:“我看那位娘子就快要回來了,丞相這裏,已經不能讓他說得再多了。還是須從那位娘子那裏敲個邊鼓才好!”他這說的,就是顏神佑了。自打顏神佑出嫁之後,叫她小娘子的人就漸漸少了,及至領軍而封侯,顏肅之又擺明了車馬要支持她,她的地位越發地高了起來。

李彥沈吟半晌,嘆道:“只得如此了,成大事者……唉……”

丁號道:“您這是怎麽了?這個,她原就與我們是一路人呀。”

李彥道:“你不懂!”

“?”

李彥緩緩地道:“她一個婦道人家,被推得這麽高,日後如何收場?心養大了,再要收了她的權,她難受不難受?”

縱然丁號也是當世之學問大家,心胸比腐儒們開闊得多了,也說不出讓顏神佑就這麽自由發展的話來。畢竟,她親爹還在,她還有很多兄弟。更重要的是,如果是普通人家,婦人能幹些也沒什麽,可大家都盼著顏家登頂,那麽,顏神佑這個處境,就真的是尷尬且危險了。尤其,她現在嫁了,禮法人情上說,跟山璞才是一家人了。

丁號沈默了,猶豫地道:“或者……先跟丞相說一聲?別捧她太高?”

李彥道:“你先不要輕舉妄動,我再想一想。”

他早就在尋思這事兒了,所謂君子,與小人的不同之處,大約在於君子的底線更高。萬一因為事態緊急而不得不從權、利用一下人,也會考慮好善後的事情。李彥作為一個比較君子的人,想到眼下這些事情需要借助顏神佑的力量,但是她一個女人家被推得太高,容易出事。現在就開始為顏神佑思考日後的事情了。

想了一想,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了。他都已經默許了孫女兒去給顏神佑當助手了,這立場,不是早就確定了麽?再看顏肅之,好像也是有一點打算了。既如此,他便不是孤軍作戰,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大地提高了。

【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樂。旁的事情,是我欠了你的,你要怎麽折騰,我奉陪就是了。】

這麽一想,李彥的眼前就豁然開朗了。

與一幹人等加緊了串連,同時也制定了一些對策,這些對策,計劃得是相當周密的。只是有一個缺點:需要實權派的配合,光有盧慎還不夠,他們需要顏神佑的支持。

顏肅之這裏,已經默許了這些人的主張,卻是不能直說的。再問他,難道能讓他現在就扯旗造反嗎?

甚而至於,李彥的本心裏,對李今這個同姓晚輩的評價還是很高的。他不喜歡虞家,卻不反對李今對於虞氏的忠心。從來忠臣義士,都是值得欽佩的。這些人裏,只能暗恨李今怎麽就把虞堃給找到了呢?如果李今繼續忠於虞家,他們也只好搞一搞李今了——卻沒有一個說李今做錯了。

各為其主吧,咱們本來就不是奔著虞家去做官的。在這一點上,盧慎尤其看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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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過來尋顏神佑,聽了顏神佑將臨安城中事一說。

山璞先關切地道:“竟有小人君前作祟麽?真是豈有此理!”岳茂本是為了虞堃才出的主意,沒想到對方並不比他傻,一旦被識破,反而起到了反效果。如顏神佑、山璞這些人,對於虞堃這麽個好相處的老板本有愧疚之心的,現在被這麽一弄,將這愧意去了,再沒什麽事能阻攔他們的腳步了。

李彥拿眼角瞄了他一下,心道,你也長本事了,嘖,以前都不怎麽發言的。

霍亥卻毫無顧忌地道:“逢此亂世,虞氏氣數已盡,中興無望了。為天下蒼生計,我等也不得不從權一回了。”

顏神佑道:“只是不知道大長公主母子,又當如何安置?他們要是出事,我是不依的。”

李彥道:“這也不難。”本來就不難,近世頗亂,改朝換代很頻繁的!也沒見哪個前朝公主要鬧騰著覆國造反的。還不是改個封號,老實趴著了?他並沒有貿然將此言道出,只是說:“唐氏與丞相結為姻親,又怎麽會有事呢?”

顏神佑讚同地道:“這倒也是。”

李彥便不再說其他,只與顏神佑說這宦官之事。同樣的招數,楚氏已經用過一次了。那一次,是為不讓虞堃好過,不讓以虞堃為代表的勢力在昂州這裏紮根。現在朝廷建在臨安,政令不出宮門。能出宮門的政令,都是顏肅之遙控指揮認為可行的內容。

監控人:蔣廷尉。

再用這一招,就是殺氣騰騰了。如果說上一次是守,這一次就是攻。顏神佑要用它來試探一下朝廷的虛實,看這個新朝廷硬氣不硬氣。而李彥這裏,卻又有另一層心思,他把這當作一次進攻,目的是削弱這個朝廷的聲望。

包括丁、霍、盧等人,他們樂見顏神佑去噴虞堃,讓虞堃下不來臺。壞了這個小皇帝的名聲,讓這小皇帝下臺成為順理成章的事情。哪怕這個小皇帝死了,都沒什麽人說他可惜。

李彥知道顏神佑掐架的功力了得,聽她這一說,登時就開心了。讚完之後,再問顏神佑有什麽說辭。顏神佑道:“非罪而刑,還不夠麽?如今正當休養生息之時,卻又取宦者,難道是明君所為?肉刑原就不可取。”

李彥便趁機指點顏神佑:“不要將話說得太絕,不是取,是多取。”

君子是不大瞧得上宦官的,他們恨不得宦官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但是卻又知道,宦官消失不得,宦官沒了,後宮怎麽辦?這不是在跟皇帝作對麽?

顏神佑知道此事急不得,謝了李彥的提醒。

李彥見她很配合,便也說出了自己做的一些事情。比如說,已經在編各種兒歌、讖語了。主要內容就是虞家不好,以及“將有聖人出”。都說出來,也是為了去疑。他算是發現了,顏肅之不好說,但是顏家的女人們,都是搞這些的好手。這些女人,雖然也敬鬼神,但是更多的時候,真是太會利用鬼神之說了。此類手段,她們玩得精熟,瞞是瞞不住的,不如攤開了說,開誠布公,以示自己無私。

事實上,李彥籌劃的可比這個多得多,這其中包括往臨安滲透,以及借刀殺人等等。阮梅、濟陽王,哪個不能當替罪羊呢?虞堃要結婚,要祭祖,總有辦攛掇著他北上。到時候……

山璞聽李彥這麽“坦白”,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近期以來,尤其是見識了荊州門閥的下限之後,他對世家的認知碎了。李彥這會兒,又給他刷了一遍三觀。於是山璞又成了沈默的那一個,默默地拼著自己的三觀。

那一廂,話題已經進入到了一個詭異的階段。

顏神佑下巴都要掉了,吃驚地問李彥:“先生是說,霍征西與舍妹?”

李彥一捋須:“然也。”

顏神佑:“……”下巴真的摔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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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顏神佑看不起顏靜嫻,顏靜嫻好歹是她堂妹,拖後腿的爹媽的親戚都已經死了。單從顏家來算,顏靜嫻的身價是相當可觀的。

只是霍家不同別家,雖不是門閥世家,卻也不是輕易就會與人聯姻的。尤其出了霍亥之後,隱隱地在仕林之中頗有聲望。更兼霍白本人也相當地不簡單,在同輩幾十號人裏脫穎而出,一路跟著霍亥來到昂州,可見是家庭中的佼佼者。

連楚氏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去把顏靜嫻說給霍白。楚氏看人倒是準,這個霍白本事有,脾氣也有。萬一婚姻不合意,結婚結成仇,那還不如不結。

是以顏神佑再次跟霍亥確認:“霍征西(霍白)是麒麟種,舍妹多有不及。縱先生與他父母有意,不知征西意下如何?”

霍亥聽顏神佑誇他侄孫,嘴角一翹,也一捋須,有些得意地道:“我已經問過他啦,他自己是聽命的。”

顏神佑道:“他是真的願意?”

李彥聽她這話有些不對,便問道:“我尚未向丞相提及,先請咨之娘子,此事是否不妥?”怎麽覺得顏神佑像是另有隱情的樣子?難道是顏家另有安排?那這事兒,霍亥就臉上無光了啊。

一家有女百家求,不論男家身份之高低,是否女方高攀、是否女方先提出來的。最後走禮的時候,都是男方主動去女家求娶。但是,這不代表男方就要受氣受挑剔。

顏神佑也明白這個道理,打死她也不能說他家覺得霍白不太好收拾,所以盯上阿胡了。聽李彥這樣問,忙說:“並不是,只是眼下只有這一個妹子的婚事要操心,不免就要仔細些。”

霍亥矜持地點了點頭,再次保證,這事兒他已經確定了。放心,霍白那小子也是願意的,並沒有人逼他,還特別說:“他那個樣子,我是不敢強壓著的。”言語之間,不無得意。霍白的表現,委實不錯。

顏神佑心裏抹了一把冷汗,笑道:“真要是這般,祖母與家父自然是樂意的。”

霍亥心裏舒坦了,李彥笑道:“既如此,我便去向丞相提親去。”言畢起身,霍、丁等人也離席告辭。

顏神佑急忙站了起來,還拖著山璞,口上道:“正好,我們也一同去,這般好事,正好湊個熱鬧。”心裏念了八百回老天保佑,別讓顏肅之已經跟阿胡說了!

畢竟是夫妻,山璞覺出她情緒不對來,也說:“我與娘子同去,請先生們乘車。”卻又吩咐給顏神佑也套車,他自己也不騎馬了,跟著顏神佑鉆進了車裏。

顏神佑一放下車上竹簾,臉就垮了。山璞極少見她這個樣子,不覺有趣道:“這是怎麽了?難道是霍白不妥?又或者是五娘那裏不妥當?五娘聽說不錯呀。難道是……岳父對她另有打算?”

顏神佑哭喪著臉道:“我本來就說,能將她說與霍白最好,只是擔心霍白不好相處。大家看著阿胡老實本份,最後……”

山璞:“……”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還是山璞道:“不急,到了府裏,我拖住他們,你抄近路去見岳父!還有,家裏還有旁的姊妹沒有?”

顏神佑道:“六娘?”

山璞一想起六娘的年紀,整個都不好了。沈吟道:“舅家那裏呢?又或者姑家?”

顏神佑想了一想,道:“舅家有些不大妥,還是姑家吧。”她姑媽顏氏倒是有個女兒,與她年紀相仿。清遠侯家在京城變亂裏就逃出這麽幾個人來,小姑娘的娘家已沒什麽勢力了,隨著母兄,依著舅家居住。

山璞道:“她為人如何?脾性如何?”

顏神佑道:“倒是個爽快脾氣,與五娘有些相似。”

山璞道:“那倒差不多了。”先把這事兒給糊過去再說!

顏神佑卻有些緊張,這種類似“換嫁”的事情,可比不答應還膈應。霍亥的心思她明白,這其實就是對於將來派系的一次站隊。要緊緊地跟顏肅之拴牢了,免得以後有人來摘桃兒。也是為了在顏肅之面前說話更有份量,更好攛掇著顏肅之另起爐竈。這婚姻,是一定要結的。

就是這樣才坑爹!顏神佑就想起她家往上兩輩的代嫁風波來了,十分為表妹擔心。

老天爺顯然喜歡跟她開玩笑。

到了府裏,山璞去拖著李彥,顏神佑去找顏肅之。李彥本能地覺得這裏面有文章,但是作為一個聰明人,就要知道不要去自找難看。就像去動物園裏看孔雀,你看著它正面開屏就行了,非得繞後面去,活該看菊花。

如果顏神佑搶先一步,能跟顏肅之溝通一下,不管之前有什麽變故,只要他們過去一提親,事便成,結果好就行了。何必要去找不自在呢?

是以李彥故意放慢了腳步,順了山璞的意,跟他一起慢慢踱步。口上卻還說:“山侯先時只說荊州公事,未嘗言及私交,不知在荊州時,看征西如何?”

山璞自然是要誇獎霍白的,說他十分整肅,又屢立大功一類。

那一邊,顏神佑在顏肅之書房的門口卻遇到了阿胡,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顯然是說過了啊!

阿胡見了她,倒是很規矩地行禮。顏神佑壓下焦慮,也回一禮。看他這個樣子,又覺得先前將人家當備胎,現在又嫌他礙眼,自己這等心思未免小人。說話時便分外地客氣。

阿胡心道,我並沒有答應啊,您這樣客氣,我怕……想到這裏,一個哆嗦,溜了。

顏神佑沖進顏肅之的書房,見顏肅之正在揉額角,心說,這是有為難的事兒了?這麽想,也便問了出來。

顏肅之苦笑道:“可不是!這個傻貨!真他媽是個好東西!可惜了,我又要尋侄女婿了。”

顏神佑開心得差點哭了出來:“你侄女婿這就來了。”

“?”

顏神佑便將李彥如何來探她口風又為霍白提親的事情擇要說了兩句,再問:“阿胡竟沒有答應?這是為什麽?看不上五娘麽?簡直豈有此理!”自省歸自省,還是容不得別人瞧不上自家女孩子的。

顏肅之嘆道:“並不是。他與我說,原先從軍前,他有個打小一塊兒長大的未婚妻,小娘子等了他這些年。從他還是個小卒子起,因他不在家,便為他照顧老娘。那一年,他老娘獨個兒在家,燎了房子,小娘子為了背他老娘出來,將眼睛也熏壞了。他便立誓衣錦還鄉時,必要迎娶的。先時事情急,沒來得及操辦。如今正好將事辦了。”

顏神佑道:“恭喜阿爹,恰得其人。”

顏肅之道:“也罷,你們都多多與他賀禮。”

顏神佑道:“這還用說?”

父女倆才說完正事,顏肅之還沒來得及讓閨女去後面見老娘老婆,李彥等便至。

顏肅之一見這幾個人,臉上就笑開了花:“可把你們盼來了!”

於是李彥有所請,顏肅之無不答應。兩家遂約為婚姻。顏靜嫻爹死了,自然是叔伯做主。霍白人不在,霍亥受其父母之托全權負責。

顏神佑笑道:“你們都有喜事了,豈能忘了聖上?”

顏肅之道:“正是,我這便具本!”

顏神佑卻又提出一事:“勘刻石經一事,還請暫緩。”

山璞問道:“要做是娘子,要緩也是娘子,這是為何?”

顏神佑道:“聖上南巡了啊。”這會兒刻出來了,算誰的啊?她一點也不想把這筆賬算到虞堃頭上,以後有人拿這個當理由,要“除舊立新”。

山璞默,頗覺得這個小皇帝也真是個大麻煩。比他更郁悶的是李彥等人,石經之事,提議的是顏神佑,出了大力的是他們。現在搞出來了,不能刻,眼看著書稿堆在家裏,真是令人惆悵。

丁號不以為意,輕聲道:“也不用等多久麽……”

還是顏肅之看得開,一挑眉:“正好,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人手又少,還是讓石匠們種田吧。我這便去稟告家母,究竟如何操辦,你我皆不如她們。”

說得眾人大笑。

顏靜嫻與霍白之事,就此定下。而準新郎和準新娘,其實並不曾見過面,也不曾搭過話。顏靜嫻對這門親事還是很滿意的,霍白也是新貴,頗有戰功,前途無量。又有顏靜媛之婚事在前,顏靜嫻深信伯父不會害她。

事定後,顏靜媛回娘家來看妹子。她自懷孕,便有些多愁善感。與妹妹親起門來說悄悄話,沒開口便先落淚,對顏靜嫻道:“我又想起阿姊來了,她要不犯那個糊塗,長輩們給她的安排也不會比我們差,她怎麽就這麽糊塗呢?”

顏靜嫻將臉一沈,捂著耳朵啐道:“呸!我的好日子,你又提她!她那不是人做的事情!你是嫌自己過得太舒服了,非要找不自在麽?你是顏家女、盧家婦,與她有何幹系?我勸你,甭自己過得好了些,就覺得可以四處散你那慈悲心腸了。你拿什麽去慈悲?你有的,都是旁人給的,慷他人之慨,你真氣派。”

說得顏靜媛又哭一回,搞得顏靜嫻也不痛快。

楚氏等知曉此事,一哂而已。顏靜媛天生膽小,縱有些想法,從來不敢自己去做。楚氏便也懶得去管她想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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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肅之也沒功夫去理會一個不出挑的侄女,奏本寫到一半,覺得煩了,便喚了盧慎過來,讓他代筆。

奏本上時,旁人不知,大長公主卻是沒口子地誇:“我說怎麽著?那是個好孩子!還有奸賊說他呆在昂州不過來是有異心,有個甚的異心?這不,我還沒想到的,他都想到了。”

這個“奸賊”她也是意有所指的,說乃是岳茂等人。岳茂出入宮廷越發的頻繁了,隨著他的出入,關於顏肅之這個丞相“居然不在陪都呆著、恐怕有什麽不好的打算”的流言就越來越多了。並且隨著一些自北方逃來的士人的增加,類似的說法也多了起來。搞得大長公主十分心煩,拿出街霸的氣勢來與人吵了兩架,就有人上本,說她這個婦道人家太霸道。

大長公主更生氣了。

其實士人們並不是針對著她,至少現在,她沒這麽大的吸引人。眾人不過是指桑罵槐而已,借著參她“驕橫”,實際上卻總想捎帶著把顏神佑給繞進去,醉翁之意不在酒。

同是士人,岳茂以為自己目光深遠,慫恿虞堃將顏神佑捧高,等著昂州系內亂。而自認比他更正統的士人們則以為,一介女子,管事太多,真是陰陽顛倒、以地為天。

沒等大長公主開罵,這兩撥人便先吵了起來。

虞堃自己倒沒他們這麽多的心思,虞堃就一個念頭:光覆山河。是以他支持岳茂,認為顏神佑如果有本事,就讓她去搞好了,只要搞死那些反賊,能讓他回京重祭陵廟。

臨安城裏,掐得熱鬧非凡。搞得蔣廷尉老當益壯,一天裏能掀八回桌,身體得到了極好的鍛煉。一面掀一面罵:“縱無阮賊,豎子輩也要亡國破家!”就你們這眼神兒、這素質,大敵當前,還特麽內亂!還是老子眼光好!

老先生罵完,麻溜就給昂州寫信去了╮( ̄▽ ̄)╭

蔣廷尉的信才送出,顏肅之的奏本便到了。臨安城中,又是一套好忙。大長公主罵完了“奸賊”,一頭就紮進了給侄子討老婆的大業中去。大長公主自己的孫女兒都嫁了,她便想讓虞堃娶顏家的女孩子,算來算去,顏靜嫻正合適。

這麽個人選,又讓岳茂等人吵作一團,自己人吵還不算,又與大長公主吵。

直到蔣巒一路急奔,帶回來顏靜嫻已經定了親的消息,這事兒才作罷。吵架的各方,都是沒贏沒輸,又開始爭執起什麽樣的人合適做皇後來了。

顏神佑在昂州等得不耐煩,她一直等著這些人廣招宦官呢,然而皇後比宦官重要得多啦,且還沒有討論到。這讓顏神佑頗為遺憾,每每看著自己的掐架稿嘆氣,弄得山璞暗笑不已。

顏神佑還怕他太正義凜然,指責自己這種坑老板的行為不厚道。不想山璞同志作為一個原本三觀十分端正的孩子,這段時間正處於世界觀重組中,媳婦兒跟人掐架居然不阻攔,反而有種“放著我來”的沖動。宦官這種生物,在山民中是不存在的。是以山璞初次知道宦官的時候,還大大驚訝了一把。今見顏神佑拿宦官說事兒,不以她無事生非,反覺得妻子這樣做是很對的。

顏神佑對於他說:“宦者本不該存於世,不過是帝王之貪念作祟。”十分感興趣,問他是怎麽想的。

山璞皺眉道:“當初,是在甘令那裏聽到有宮刑的。我便想,明君當親賢臣、遠小人,為何當世卻要反其道而行之,使犯罪之人侍君王,與人主朝夕相伴?這可比與賢臣相處的時間多得多啦。刑餘之人,本就不該在人主面前侍奉的。”

顏神佑駭笑道:“你這想法可真難得!”

山璞得了妻子誇讚,很想搖一搖尾巴,清清嗓子,低聲道:“否則,便是非罪而刑,這也不是做人的道理。為人君者,愛護百姓且來不及,何以令人絕嗣。至於貧而無計,不得不入宮之人,這難道不是君主和丞相的過錯嗎?百姓不能安居樂業,不但不去想辦法,反而趁火打劫。只為了……咳咳,自己不戴綠帽子?明君本來就不該好色,要那麽多後宮做甚?”

顏神佑將寫好的掐架稿一扯,撕成了碎片,對山璞道:“我是白寫了!這事兒,你來辦罷!”

真是沒想到啊,你還是個嘴炮潛力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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