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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厲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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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到得極快。

憑誰,見老板和小老板一齊緊急召見的信號,都不能怠慢了。信號做的時候就是分了不同的樣子的,放出來各有區別。當空一望,即知是何人。

不特玄衣,連城內巡防的衙役等,都往這邊趕了過來。鄰近之地,沒有受邀的人,聽到響動也一齊出門來看。因為住在隔壁街區,也是因為一開始還沒辨明事情原委,是以到得慢了些。姜伍、山璞等人並未出席此次歡送會,姜伍是懶得理這個作死的陳白。山璞是壓根就沒收到邀請函,收到了,他也是不肯去的。

此時一見信號,姜伍還遲疑了一下——他並不曾見過這個信號,自然無從知曉內裏含義。但是他明白,沒誰會無緣無故去搞這個,必有緣故。當場揪起正在家裏考慮怎麽裝修好娶媳婦兒的姜雲,一指天:“這是怎麽回事兒?”

姜雲傻了!

上回看到信號還是……他表妹帶著他媳婦兒出門砍人啊啊啊!!!現在看這信號彈出現的地方不對啊,怎麽像是在城裏?

姜雲抓狂了。

姜伍一巴掌拍到他腦袋上:“說!”

姜雲三言兩語給解釋清楚,姜伍也著急了,對他道:“召集咱家人手,家裏自有我看守門戶,你帶些人去看看。不是說要去餞行麽?我看是這君餓不死的王八蛋要作夭!佩劍、持弩!去!”

姜雲飛快地跑去招呼家中護衛去了。

山璞並不住建安坊,也不住在君子裏,他與丁號等都在同昌坊裏住。也看到了信號,急忙帶人趕了過來,與姜雲也就是個前後腳的功夫。姜雲一看山璞也到了,忙問:“大郎知道有什麽事麽?”

山璞搖搖頭:“我也剛到。”

兩人匆匆對答完畢,山璞便對銀環道:“分半數人手守住這處宅子的幾個門,一個人也不許放走!許進不許出!”

銀環答應了一聲,飛快去分派任務。姜雲道:“這樣的人家如何布置我熟悉,你跟我走。”

才說完,玄衣封千戶已經一身寒氣地大步走了出來。一見他們,黑鍋底一樣的面色也沒見好轉,聽到山璞的吩咐的時候,還說:“小娘子亦是如此吩咐,只是我們都在內裏封門的。兩位郎君請隨我來!”

姜雲與山璞對視一眼,見封千戶這樣的表情,心裏都“咯噔”一下。封“千戶”聽起來蠻像那麽一回事兒的,實則依舊是顏家部曲。姜雲乃是顏家主母親侄,山璞是內定的顏家女婿,也是姜雲的大舅子。封千戶在他們面前還敢沈著臉,可見情況委實不妙。

到得正堂一看,果然是十分不妙的。

顏肅之傷在左臂,顏淵之傷到右腿,箭皆有毒!顏肅之比較有裹傷的經驗,命人紮住肢體上端,防止毒液擴散過快。山璞一見這樣,忙從腰間取下個小小的錦囊來:“用這個試試。”

姜雲:“=囗=!這是啥?”

山璞道:“解毒藥。山間行走,常會遇到些蛇蟲鼠蟻,有些有毒性,耽誤了便不好救治。常備著些解毒藥,總是沒錯的。下山之後,就不常用了。”

姜雲試探地問:“你這個藥,多久了?”親,你下山很久了啊!

山璞想了一想,道:“也不算太久。”

顏肅之一把奪了過來:“啰嗦!”

藥確實並不很久,下山之後,很多人都改了習俗。山璞變了服飾、改了語言,只有這個習慣還保留著,過不多久就換一回攜帶的藥材。他的舊部並不曾全部下山,還有一部分依舊留在山上。山上物種豐富,有些藥材一類山下並沒有,留些人在那裏也屬正常。山璞也時常要上山檢閱一二,故而還帶著些應急的藥品。

這世上的藥,但凡是有針對性的,見效就會快些。普遍非處方藥,那見效就慢。山璞這藥,是常見的所謂“解百毒”,對各種毒都能起到緩解的作用——保命,然而不是針對性的,見效既慢,也不能根除。但是能免延緩藥性發作,保證傷者撐到見大夫開處方藥。

好歹,顏肅之和顏淵之的命是保了下來了。兩人都有些虛弱,顏肅之倚著個憑幾,顏淵之更慘一點,整個人都躺平了。

再看室內,滿室狼籍,還好,顏肅之沒死,強撐著控制住了場面,玄衣持弩警戒——箭指室內,無人敢動。

傷了的都在眼巴巴的看著山璞,山璞能帶多少藥?統共那麽一點兒,已經貢獻出來了。受傷的還好,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還有被一箭穿心的,那就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顏肅之這裏正上著藥,後面阿竹已經過來匯報了,聲音很輕:“娘子和小娘子均安,可丁家娘子受了傷。其餘中流箭又死了兩個,傷了七個……”

與認知裏的不同,一旦混戰起來,傷者未必就會死——如果沒毒藥的話。山璞聽到這裏,急忙使眼色,命親衛們上繳隨身帶的解毒藥來,至少,丁娘子不能有事。親衛們也有帶了的,也有常駐城裏嫌累贅不帶的,湊了幾份,前後都分了分。

顏肅之冷冷地掃射了室內一眼,心道,這回老子死不了,誰特麽跟老子玩陰的,老子陰死他全家!一個不留!口裏卻對阿竹道:“不要說這些有的沒有的,小娘子那裏如何了?”

阿竹多一個字也不敢說:“都已控制住了,亂動者已斬。刺客已生擒,小娘子說,哭!”

“嗯?”顏肅之發出了疑惑的聲音,旋即大笑,“妙!哈哈哈哈!不愧是老子的閨女,”擡眼看一下奔回來的山璞,“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山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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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省心的閨女,確實值得慶幸。後面的情況已經被顏神佑控制住了,並且,她捉到了活口。雖然這等死士未必肯招,但是總比死了的好。顏肅之這邊,由於都是男子,下手比較狠,刺客都被打死了。顏肅之正愁怎麽樣順藤摸瓜,找出主使呢,他閨女這就出動了。

顏神佑直覺這件事情不對,必然有人策劃。陳家再怎麽樣,也不可能讓混進這麽大規模的刺客來,官客、堂客這裏都有襲擊的,武器還這麽先進又兇殘,這事兒要說沒的陳家人做內應,打死顏神佑她都不肯信!

幾乎是在控制住了刺客的同時,顏神佑就下了命令:“各歸各位,擅動者斬!”

女眷們亂起來,不但亂跑,還有扯著嗓子叫喊的。顏神佑火了,一個眼色下去,正在亂跑的一個陳家侍婢已經跑到門口了,被一箭從太陽穴射了個對穿!腦袋被釘在了門框上。

屋裏徹底安靜了。

顏神佑冷冷地道:“我說話不喜歡重覆。”婦人們摒住了呼吸,哭都不敢哭,膽小的幹脆昏了過去。

江氏頰上一跳,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她自以出身名門,智慧過人,當大有前程,是以並不瞧得起顏神佑。以為顏神佑能有今日,絕對是老天弄錯了運數,她當將其扳正。直到現在,江氏才知道,顏神佑能有今日,絕非偶然。這樣強大的威壓之下,江氏汗濕脊背——這個女人太可怕。

江氏自認頗有謀略,亦不缺殺伐決斷之氣,對比之下才知道,自己那點決斷,跟人一比,實算不上什麽。

更可怕的是,玄衣很快就到了。原本顏神佑是帶著侍女赴宴侍奉的,顏肅之那裏也只有四個作侍從打扮的玄衣——玄衣原就出自部曲。如今顏神佑就敢將玄衣召至後堂!女眷們被嚇傻了,連抗議都提不出來了,玄衣對釘在門框上的屍體視而不見,齊一施禮。

顏神佑道:“守住四門,許進不許出,無論主人奴婢,皆不許走動!動者斬!不許說話,口吐一言者斬!傳遞消息者斬!”

幾個斬字出口,滿室都是牙齒打戰的聲音。

玄衣齊齊答應一聲,再無言語,沈默著去執行了。顏神佑又下令:“收拾準備,給我哭!就說我死了!阿爹受了傷,皆不能理事!”

又派阿竹往前去看顏肅之那裏如何。再看傷者,丁娘子等傷著四肢的,已經紮住了上端。林大娘卻慘得很,傷在背上。她因有一做茶果的秘方,並不肯外傳,被陳家叫來幫忙做茶果。聽說顏神佑過來了,十分想見一見,乃是做完了活計,央了管事的,又塞了些錢,好悄悄過來看一眼的。

刺殺之事,本是密謀,知之者甚少,陳家管事也不知曉。因見她有門好手藝,脾氣又爽快利落,人也生得好,便答應了。且說好:“只許在角落裏看一眼,不許上前搭話。”林娘子原就是想看顏神佑吃了她做的茶果,她就開心了,遠遠看著就遠遠看著,她痛快地答應了。

一來就遇到這等事!

林大娘是來擋箭的,自然要拿面積大的後背去擋,結果箭沒把她射死,可箭頭有毒!顏神佑命她躺下不要亂動,箭也不敢隨便起出,只命守衛的玄衣去請大夫,又命人往州府楚氏那裏送信。

有楚氏在州府,顏神佑當可放心。正巧,山璞又使人送了解毒的藥來,郎中還沒來,便先給中箭的餵這個藥。山璞那裏,因如今也不算常用,這藥現成的也不多,還是從他護衛那裏搜集來的,再要多,就得現配了。

當下將藥分發了下去,四下一片寂靜,顏神佑當時的氣場太嚇人,連姜氏也只是說:“你去前面看你阿爹有甚事,這裏交給我。”

顏神佑與姜氏的目光對上,姜氏一頷首:“你娘的心,沒那麽軟。”

顏神佑咧開一個笑:“我自然放心阿娘,我將他們留下了,圍墻之內,有擅動者,只管殺!”一甩袖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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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肅之不愧是顏神佑她親爹,行事與顏神佑一樣的簡單粗暴,父女倆都是一個命令——擅動者斬,妄言者斬。

整個陳宅除了玄衣偽造的哭聲,再沒有別的聲音了。傳遞出去的信息十分明白——裏面出事了,死人了。顏神佑做事偏要做絕,命玄衣提了些陳家奴婢,與阿竹一起哭“小娘子”。陳白做事陰暗,家中奴婢卻還有些忠心,竟有幾個人趁機要大呼:“出事了……”話沒說完,便被玄衣給剁了。

剩下惜命的,便與阿竹等人哭喪。一時之間,男女老幼之聲都有。

顏神佑一行人的腳步行在這一片鬼片背景音中,一聲一聲,像踩在人心上一般。

顏肅之一看閨女來了,將人上下一打量,見她果然無事,笑道:“這下我可放心了,丫頭,過來。”

顏神佑快步走了過去,托著他的胳膊來看,見包紮得手藝很好。

顏肅之笑道:“怎麽樣?手藝不錯吧?”

顏神佑雙臂微顫,她已經感覺到了,掌下顏肅之的身體在發熱,溫度很高,抖得比她還厲害。

顏肅之抖著手,解下腰間金印,遞給顏神佑道:“下面的事情,交給你啦!拿好!不要抖!”

印並不大,邊長不過寸餘,顏神佑捧在手裏,似不能承受其重。僵硬著聲音道:“阿爹放心!不把這起子藏頭露尾的老鼠都挖出來,我不會罷休的!”

顏肅之對到場的山璞、盧慎、姜雲等道:“聽她的!”三人一齊點頭。

說話間,郎中也請到了,開始診脈開藥。斟酌了方子才發現,這是在陳家,怎麽熬藥吃藥呢?顏肅之道:“這一時半會兒的,我還撐得住,不要功虧一簣。”最後一句話是對顏神佑說的。

顏神佑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姜雲輕聲問:“阿壽,你要怎麽做?”

顏神佑露出一個嚇人的表情來:“等!”

姜雲道:“女眷們都在這裏終究不是個事兒,姑父又傷著,不可久在府外。”

顏神佑點頭道:“我省得,不用等多久!”

盧慎在一旁也小聲說:“這般大事,必有後手,我看眼下作亂的人手不夠,是必有後手的。今天人來人往的,這宅子裏藏不下再多的人了,多半外面要有人進來。說不得,謀劃之後還要利用百姓傳些謠言來造勢。”

顏神佑正是這麽想的,陳家人必有嫌疑,然而今天來者眾多,男女皆有。君子裏的宅子都是定制的,說小不小,說大也確實不能跟這些世家在外面的塢堡相比——如果有後手,必然藏不下許多人,後續恐怕要有人沖進宅子裏來個裏應外合的。

如今宅內情況被控制了,除了刺客,誰都沒有撕破臉表現出要搞死顏肅之的意思來。沒拿到證據,就算猜出來又能如何?強權殺人?這事兒顏神佑且做不出來,盧慎等人的下限也沒有突破天際。

只得用計。

姜雲道:“謀劃之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險些叫他得逞。且猜不出他們想做什麽,只是,照眼下來看,其智不弱。不知,他們會不會上這個當?”

顏神佑冷笑道:“逆賊欲害刺史,連弩都用上了,所謀者大!不過是為響應冀、青、涼等處而已,又或許是五逆造孽罷了!”

姜雲心裏比了個大拇指,心說,你行的!刺殺你爹不過是死一個人,扣上謀逆的的帽子就是死全家了。不過,在眼前這麽個情勢下刺殺刺史,說是要響應逆賊,還真沒什麽人會不信啊!

顏神佑又說:“既然與謀逆扯上,此事不能善了。首惡之人心思縝密,行事歹毒,恐怕於此間有妨害。若是還有潛伏在這宅子裏的人,就不好辦了!速請古工曹來!請他帶人搜檢。”

姜雲想而又想,不知為何要請古工曹,古工曹是個工曹,他不是管抓賊的賊曹啊。顏神佑卻是心裏透亮的,搞密謀,密室或許沒有,估計得用得著什麽夾層啊、暗格之類的。對於這些,沒人比古工曹更能發現問題了。

古工曹還沒過來,外面卻又熱鬧了起來。

封千戶飛快來報:“有百姓聽說使君遇刺重傷,齊來圍觀,玄衣不能禁。”

顏神佑一挑眉,心說,果然是這樣的。愛看熱鬧是天性,可是敢沖擊玄衣的……這就有意思了。

對封千戶道:“敢沖,就別攔著!”

說完,沖江瑤直笑。

江瑤被她笑得毛骨悚然,暗道,她這是猜出來了?

顏神佑自然是猜出來了的。要說搞這前後兩撥刺客那麽精準地認人、刺殺,沒有陳白的幫忙,她認為是不可能的。而陳白,說他參與了這些事情但是江瑤不知道,顏神佑也是不會信的。再看一眼盧慎,發現他雖然表現如常,可是眼睛裏透著些陰郁,就知道他也該猜個差不離了。

不一時,沖擊果然開始了。顏神佑一聽,這些“百姓”說話,就樂了。這些人也不沖到正堂來——也沖不進來,大門離正堂遠著呢——就站大門口裏,仿佛一道橋梁一樣,通著裏外。大約是要將內情外傳,如果裏面出個什麽結論呢,他們好在外面煽動群情。

在傳話之間,還嘈雜著說著些擔心的話。

顏神佑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姜雲面色凝重地道:“阿壽,笑什麽?”

顏神佑道:“這些‘昂州百姓’說的是哪裏的口音?我怎麽聽不懂?”

不管是哪兒!世家積威之處,除非有更硬的刺兒頭領頭,沒人敢往他們家裏沖!不是本地人,那就更不對了,世家之威,越往繁華之地去越強。北面來人,只有更敬畏的,怎麽會組團往陳家大門口沖?

顏神佑暴起,擡腿就踢掉了江瑤已經抵到了心口的匕首:“太遲了!惡念一動時,你就該死了!一個不要留,全抓了!審!”

古工曹這會兒才跑到,別人吃酒,他還在苦逼地搞建設規劃。反應過來的時候比別人慢了三拍,然後被玄衣一路架到了陳家來。路上已經聽玄衣說了情況,急得滿頭滿臉的汗,破口大罵:“哪個短命鬼搞事?!”

到了陳家,事情已經快要結了,顏神佑道:“累您跑這一趟,請往隔壁去搜!”

古工曹一抹臉上的汗,二話沒說,領人走了。

顏神佑再看盧慎,盧慎的臉上陰得能滴出水來,他大概,已經能將江瑤的心思猜出五、六分了。

真是奇恥大辱!

顏肅之有兵有權的時候,盧慎在他未成勢之前投奔,是自己的眼力。而自己無兵亦無權,江瑤想扶自己,那就是將他當傀儡!他立意輔佐顏肅之的時候,是以自己慧眼識英而自豪的,現在自己被當成傀儡,心裏的憤怒可想而知。由此想來,自己那位新娶的妻子……

盧慎恨得雙眼發紅!

數年之功,毀於一旦!

顏神佑對盧慎道:“尊夫人在後面,交給盧郎了。”轉而命人套車,將顏肅之、顏淵之統統裝車上帶走。江瑤、陳白皆囚系,門外被煽動來的群眾演也一個沒跑。後面丁娘子亦用車送回家中,林大娘受傷,顏神佑想她家中無人照顧,命將她一同帶回州府。

她自己卻並不上車,出得門來,對真?圍觀群眾道:“逆賊欲謀害阿爹,為亂昂州,幸而已經伏誅。阿爹並無性命之憂,萬毋聽信謠言。”顏肅之也從車裏露出個腦袋來:“都回去吧,這裏沒什麽熱鬧好看了,要冷清了。”

昂州百姓本來聽說她死了,顏肅之傷了,都頗惴惴。現在看她安然無恙,還一路騎馬前行,顏肅之也發話了,都以為昂州無事,皆舒了一口氣。阿竹等人相侍左右,提心吊膽,生怕哪裏再飛出一支冷箭來。時刻警惕,準備著當人肉盾牌。

顏神佑也是無奈,這個時候,她更不能躲,得堂堂正正站出來,安定人心。其實心裏,也是捏著兩把汗。照她估計,謀劃的人必是江瑤了,以江瑤初到昂州,若是獨立謀劃,也就是眼前這個規模了,再大的騷動,他也攪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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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府裏,楚氏聽說兩個兒子都中箭,雖然沒死,箭上卻有毒。身體一僵,旋即恢覆,問道:“小娘子呢?”

雖然按家中排行,老仆都叫顏神佑“二娘”,然而在州府,說起小娘子,就是她了。回話的顯然很習慣這種稱呼,對楚氏道:“小娘子安然無恙,正在那邊主持事務。”

楚氏道:“知道了。”卻命人將李彥請來,又將六郎、八郎,都喚了來。

及顏肅之等歸來,楚氏親自來迎。顏肅之身邊跟著個大夫,一路陪護,入得府來,顏神佑讓大夫去煎藥。姜氏要將顏肅之接入自己的臥房裏就近照顧,楚氏見顏肅之猶自掙紮,湊近了,對他道:“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父死子繼,兄終弟及。”

顏肅之這個時候卻忽然從楚氏的冷靜裏,詭異地感受到了一絲關愛。安心地道:“阿娘多費心,神佑……”

楚氏道:“她撐得住,也必得撐住了。叫她帶著六郎處置政務。”

顏肅之一點頭,不再說話,臉上的虛汗出得更重了,覺得身上更熱了。楚氏對姜氏道:“你只管放手去做,我不讓旁人妨礙。”

姜氏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答應一聲:“六郎給神佑看著,八郎就交給您了。”她去一心一意照看丈夫。

楚氏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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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交代完了事情,顏肅之強撐的一口氣散去,整個人都陷入了高熱昏迷的狀態。姜氏衣不解帶,全力照顧顏肅之。楚氏坐鎮州府,命顏神佑去主持外務。

顏神佑頭一件事情便是拿齊證據,古工曹沒令她失望,很快在江家搜出幾把一模一樣的手弩來。江家居然在短短的時間內,改造出一處夾壁來,要不是古工曹這等搞建築的,匆忙之間怕發現不了這個專一存放些違禁物品的窄窄夾壁。

發現屋子內外的寬窄不太對,古工曹果斷敲墻,聽出聲音不對,就讓砸墻。果然又起出了些弩與配套用的箭來。雖然物品的形制都差不多,但是不同地方、不同工人出產的,還是有差別。這些與刺客那裏搜來的,都是一樣的。

姜雲自告奮勇,去審問了一回人犯。江瑤是死咬不開口的,還說他家弩不少,就算丟了些他也不知道,頂多認個私自持弩的罪名。姜雲也拿他沒有更多的辦法,只讓看著別讓人死了。轉去拿別人開刀,他撬開了陳白之妻田氏的嘴。並以此為突破口,將朱、田、陳、江等人家悉數擒獲。

事到如今,江家的奴婢裏也有些撐不住了的。見勢不妙,反咬一口,將江瑤組織訓練弩手的事情說出來,且說:“在屋子裏,擺了些草人,照著宴請的位置放的,只為練習。”這想做汙點證人的奴婢也不是什麽外人,乃是被活捉的刺客的妻子,想為丈夫將功折罪來。

姜雲故意透出這口風來,女人聽了,心裏一權衡,還是救丈夫要緊,反正主人家已經被抓了。她卻不知道,姜雲這是哄她的,奴婢告主,本來就是違法。什麽從權,什麽將功折罪,統統沒有法理依據。到時候該死的還是得死。可世上總是有些人會心存僥幸,實在是對僥幸的結果太渴望了。

顏神佑看完之後什麽話也沒說,讓人抄了一份證據送給盧慎。命盧慎去處置四家後事,他們的奴婢、墾田、部曲……至於這四家人,顏神佑是不會交給旁人去辦的。

人證、物證都有了,做成鐵證,存檔。顏神佑讓方章拿來了戶籍冊子,這幾家人家來昂州的時候,都被一一登記了,自家有多少人,男女各多少,多少歲了,長什麽樣子,都有記錄。

現在就照著戶口本兒來定罪就行了,一口氣翻了四本戶口本。

大筆一揮,直接將所涉之家打成了逆賊,奏表上一份,幾家成丁直接推出去砍了。餘者婦眷與未成年人都集中關押,也不說判刑,也不說免罪。

劃完了一堆大紅叉叉,顏神佑才覺得是出了一口惡氣,趁機教育六郎道:“看到了罷?情報工作很重要的。”

六郎一直默默地看著,此時方發問:“為什麽不一起判入罪?”

顏神佑道:“咱們為人子女的,當然要為父出氣。首惡必誅,做事須趁早,免得為人所趁。餘下的這些人麽,無關大局,正可留著給阿爹,示仁義於天下。再者,我也沒放了他們呀,都扣著呢。本來,按律,這些人也都不在斬殺之列的。【1】”

留著恩情,等顏肅之來施。顏肅之開心,就赦了。不開心,流放了、沒為奴婢了。這個時候判流放,十有八、九,就是一個死。沒為奴婢,估計吃不了苦的也很快會死。

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正常時期,幹這種事兒,肯定得上報朝廷,押解人犯、證供上京,等朝廷來判。眼下在戰時,朝廷的命令,原則上還是要報經朝廷允許的。然而戰時可以便宜行事,以防延誤軍機。也是虞喆早些時候給了顏肅之這項權利,如今這便宜行事的權利就被顏神佑給拿來用了。

至於陳白剛被顏肅之推薦,卻要謀害顏肅之之事,顏神佑表示,這事兒交給丁先生去編理由。正好,丁娘子脫離危險,丁先生有功夫跟這些人生氣!用膝蓋想也知道,丁先生作為受害者家屬,非常希望這幾家統統去死。顏神佑把這些人弄死了,丁號只有支持的。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所有受傷的人裏,居然是丁娘子好得最快,她能下地走路的時候,顏肅之才剛剛退燒。聽說自己高燒期間,三個女人養外務與家務料理得妥妥的,特別慶幸自己的親媽是楚氏,給他娶了個好媳婦兒,又生了個頂用的閨女。

顏肅之覺得,挺好。

顏神佑這裏卻挺不好,阿琴來報:“那位林娘子,撐不住了。大夫說,就這兩天了。現在看起來好一點兒,怕是回光返照。”

顏神佑這些日子忙得要命,昂州依舊是半旱不旱的,後續收尾、安撫盧慎等人都要費心。本不該拿這事兒來打擾她,只是阿琴心裏感激林娘子為顏神佑擋箭,更恐人說顏神佑涼薄,救命恩人最後一面也不見,只顧著忙。

顏神佑聽說,果然即時抽身去看林娘子。

作者有話要說:【1】重申一遍,按律,哪怕是夷三族、誅九族,也不會殺未成年這樣的。女眷通常也能活命。他們一般會被流放、沒官為奴婢。但是不會死。

也有殺的,但那都是非法的,不被道義提倡和支持的。正常人不會這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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