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會所的房間很大，比普通人家的客廳還寬敞， 松軟胖大的沙發呈半包圍的結構， 大家隨意坐著， 從最裏面開始依次是水家姐妹，燕子姐，金姐姐，張明月， 白胖子。前面放兩張並排大茶幾， 玻璃的酒具水光晶瑩。

帥哥們站在電視屏幕前面，一個個都很期待。

金姐姐笑著招呼說：“張妹妹看看，喜歡那個帥哥，叫他陪你唱歌兒。”

張明月擺手：“不用， 我不用。”所以說，她以前不願意跟著大戶們一起吃飯， 因為他們吃飯之後的節目永遠是泡會所， 拿做公關的女人取樂。結果到了金姐姐這裏， 又是一樣的套路，溫飽思□□，不分男女。

金姐姐還以為她年輕怕羞，又多勸了一句：“叫一個替你喝酒也行啊。我要幫你選了，也許不合你心意那。”

張明月就用眼睛掃了一眼那排帥哥，其實這個陣仗， 還唬不住她， 這些會所裝修都過時了， 點歌機更是老古董，科技含量低。總的來說，她心理上還是壓得住這個場子的。

就是白胖子坐在沙發上，一邊翻白眼兒，一邊不停抽紙巾擦汗，看樣子有點撐不住。

張明月：“讓白老板替我喝也行啊。”

金姐姐笑：“看來張妹妹對這些不滿意，就另換一撥吧！”

她看一眼領班，領班做手勢，一排帥哥按順序又出去了。很快又換了一排進來，又是站在那裏，任人挑選。帥哥們也不值錢了，就好似菜場的蘿蔔白菜一樣，擺列在那裏。

張明月看了一眼：“算了吧！”

金姐姐看領班，領班打手勢，又換了一排上來。這些男人的風姿要用什麽來形容那？冬天的松柏，夏天的楊桐。

張明月忽然意識到，今天，這個金姐姐其實不光是在給白老板下馬威，也是在給她下馬威啊，自己昨天說要讓人家介紹一個玉石的渠道圈子，人家今天也是在考察自己的斤兩那。

這也是一場談判和戰爭。她想一次就摸清自己的家底兒。

張明月心裏冷笑，坐的更放松了一些，不再推脫，她問：“你們誰能喝酒的？”

那排帥哥齊齊的舉手了。

張明月就指了一個陽光氣息的，有三分初次見面時，那個何新偉的味道的。何新偉雖然懷，可她的口味，就是喜歡這一類型的外形。

那個帥哥立刻上前幾步，挨著她坐下了，自我介紹叫做托尼。

金姐姐笑的花枝亂顫：“掏泥？這個名字挺好。”她又伸手指了另外一個。“你，去陪我白弟弟。”

被點到的那個帥哥出列。就坐在白胖子身旁。

白胖子小肉山一樣的身體一哆嗦，趕緊往裏面挪了挪，這個時候就挨著那個托尼近了，他忽然吐舌頭喘了一口粗氣兒，再次翻白眼兒，整個身體向後仰倒，重重的靠在了沙發背上，閉眼。

金姐姐一拍手：“這樣很好啊，我的安排很妥帖。去把樹哥他們叫來，我們開場了。”

領班又做手勢，這一排挑剩下的帥哥就出去了，緊跟著又進來了四個，分別熟練的挨著金姐姐和她的朋友們坐了。

看來這些已經是會所的老客，甚至已經有了固定的相好。

領班說：“百果盤現在上哪？”

金姐姐：“上。”

侍者就合力擡了一個大號的果盤進來，最中間是一整只切割很整齊的西瓜，西瓜的瓜皮也一起上來，雕刻成葉子的模樣，然後是提子和葡萄夾著綠色的葉子，大號的芒果從中間劈開，翻轉過來，劃成成整齊的方塊兒。番茄、桔子、香蕉、蘋果、楊桃、菠蘿、龍眼、荔枝，就算是沒有一百樣，五六十樣總是有的。

金姐姐說：“喜歡什麽別客氣，自己拿。”

張明月笑：“那我就不客氣了，金姐姐今天的聚會，總要自己放松些，也不用太照顧我。不然我怎麽好意思！”

金姐姐對她這句話倒是很滿意，於是又指揮白胖子身邊的那個帥哥說：“你就負責照顧好我白弟弟。”

那個帥哥立刻答應了，他長得有些弱，穿一套緊繃皮褲子，腰肢很細，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偏甜膩的娘氣：“白哥哥吃水果。”幫白胖子剝了一個香蕉。

白胖子睜開眼，看著香蕉，鼻孔發出長長的咳氣聲。

酒水和飲料也都送上來了。

侍者就在對面，單漆跪地，問道：“酒要怎麽調？還是老規矩嗎？”

金姐姐又發出了一些議論：“老規矩，我們這樣，就是最俗氣了。幹紅本來就是去糖的，直接喝才正規。這個理論，我也不是不知道，可就是喜歡再加上雪碧，甜絲絲的，不知不覺就醉了。大睡一覺，才最舒服。”

張明月說：“我也是喜歡這樣，我還喜歡自己來兌著喝那，那才最有意思。調酒師再大的本事，總是不如我自己調出來的，最合自己的心意。”

金姐姐說：“那樣很好，就給張妹妹準備一份。”

那個侍者果然給她拿了一套小巧些的調酒壺。

張明月就給自己倒了九分雪碧一分幹紅。

看侍者那裏，他就是三分雪碧七分幹紅，竟然還熱了熱，紅酒總要四度才最好喝，他這樣也算是很非主流的做法了。

金姐姐很滿意的樣子，這大約就是她的口味。

很快一切停當，大家人人手裏拿著半個人頭大的高腳杯，紅色的液體輕輕晃動，如同鮮血一般。

燕子姐說：“來，一起敬金姐一杯，祝她好人好報，一聲平安。”

因為地方太大，大家就站起來，吃了第一口酒。唯獨白胖子體重太大，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躺在沙發上，手裏拿著玻璃高腳杯，哼哼唧唧。自我調節就好，大家都不計較他。

剛一坐下，陽光帥哥托尼立刻剝了一只葡萄，揪著一點點葡萄皮，送給張明月。

張明月就在他手裏吃了：“甜，你也吃一個。”伸手拿了一個葡萄給托尼，雖然沒有幫忙剝皮，顯然還是很照顧他的。

托尼接了葡萄，滿臉的笑，看這個模樣，女客喜歡他，他今天晚上的陪酒任務已經成功了一大半。

張明月又敬了一杯酒給金姐姐：“我也敬金姐姐一杯，祝金姐姐，年年十八，年年開花兒。”

燕子姐和水家姐妹聽到這個祝詞，都一起笑了。金姐姐很高興的吃了一口。

她們的相好征求過大家的意見，點出來一串兒的歌曲，開始一支一支的唱起來。，推杯換盞，歌舞升平。張明月輕松自在的融入了這個圈子。哼哼唧唧的白胖子，越發遠離了這個圈子。

一打十二支750毫升的幹紅，喝到一半的時候。金姐姐也已經八成醉了。她過去的苦難，自然又說了一遍。

原來，金姐姐和她丈夫，早在十三年前，就一起來潘家園做古董生意，那個時候真是苦呀。

她抹了一把眼淚兒：“那個時候，真是苦呀，我們兩個，就睡那一米寬的小床，晚上睡覺，要兩個人緊緊抱著，不然就要掉下來。就是抱著，也沒有別的心思，我們相依為命。幹一年下來，錢都壓在了貨上，手裏沒有幾個鋼镚，大過年的，我去菜場買菜，想要一顆白菜，那個一顆白菜就要十塊錢。我們那個時候，連顆白菜也吃不起啊！”

“連顆白菜都吃不起呀！”她說話的時候，聲音裏帶著唱腔兒。

“到後來，一年比一年好，賺的錢，他一個人搬不動，我幫忙擡著。算是夫妻齊心了吧？房子也有，車子也有。我們還兒女雙全，都好看，都聰明。這一家子，真是一點兒毛病都讓人挑不出來。可是後來，男人有錢就變壞，他有了外心，我裝不知道。”

“我裝不知道呀，反正大家都這樣勸我，忍忍吧，逢場作戲，減輕壓力，你說他有什麽壓力？我就裝著不知道。養小三小四小五，就是花點錢，就跟買個古董花瓶回家不是一樣嗎？我這些都是不計較的，可是後來那，他可跟別人花心的男人不一樣那，別人花心，天天換女朋友，他可不一樣啊，他可忠心了，山盟海誓，一生一世。小三小四小五，每人生了兩兒子，每人兩個兒子，你說他怎麽這麽能生？他不去做種豬可真是可惜了。”

張明月聽到小三小四小五每人倆兒子，忍不住嗆了酒，裝著咳嗽了兩下。

就聽金姐姐繼續哭訴：“現在法律都規定了，不管婚生子，私生子一樣的分家產，到時候讓他們六個兄弟打我家一個？你說我還能再忍嗎？幹脆離婚，一刀兩斷，一清二白。”

越是哭就越是喝的多，越是喝的多就越是哭。

到最後大家都醉了。相好們送女客回家。張明月只喝一分幹紅，其實沒有醉，白胖子心情郁悶，其實也沒有醉。張明月把寶馬扔在了會所，打了一個出租，托尼殷勤的要送她，她也同意了。

出租車的後門打開，張明月先坐了進去，托尼緊緊挨著也坐了進去。

白胖子帶了司機，鉆進自己的車裏，搖下車窗，努力瞪大眼睛的看著張明月離開。

到了第二天下午，兩人又在寧先生的四合院裏見了面。

白胖子瞪著眼睛，觀察張明月的屁股和走路姿勢。

張明月有些奇怪：“你看什麽那？”

白胖子臉騰地就紅了，搓手，磨磨蹭蹭，吭吭唧唧了半天。才終於說出了疑問：“昨天那個，鴨子，真的陪你睡了一晚上呀？”

張明月瞪眼，氣的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說什麽那？想什麽那？白胖子，你說你是不是管的太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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