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哪個班的！敢在學校放燈！”

突如其來的吼聲?將歡聲?笑語的一群人震住。

那聲?音, 姜南星再熟悉不過，不用回頭都能猜出說話的人是誰。

“是我?們班主?任。”姜南星語氣急促。

雲柚嚇得花容失色，“不是說他?們都走了嗎？”

柯旸連忙收拾地上的雜物, “我?靠，不會?這麽倒黴吧, 要是被鐵棍兒逮到?，那我?們就慘了。”

鐵棍兒是他?們給教導主?任起的別名。

因為周一早上總能在校門口看到?他?手握一根黑色圓棒, 從眾多學生中揪出不穿校服或者穿著打扮不得體的人。

林昊：“快快快, 快，快走。”

“還跑，你們幾個給我?站住，待在原地, 聽?到?沒, 要是讓我?抓到?你們，看我?不給你們好看。”

方開宇抓起符熙瑤的書包，“不跑是傻子。”

他?們一窩蜂往明德樓裏跑，焦急時不知?是誰喊了句分開跑，目標小?, 雲柚二話不說抓起身後的姜南星扭頭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嘈雜的腳步聲?全被她甩在後面, 直到?聽?不見?。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 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千萬不能被教導主?任抓到?，要是鬧到?李知?惠那裏，她就死定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使出沖刺百米的勁兒一口氣爬了幾層樓不帶停的。

最?後, 她跑到?五樓，從明德樓廊道穿過, 停在1班隔壁的多媒體教室外，她靠著墻，松開手，撐著膝蓋拼命大口喘氣，像是一條擱淺的魚被放回水裏，只顧得上汲取水分。

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偌大的教學樓仿佛僅僅剩下她的喘氣聲?和心臟猛烈撞擊的聲?音。

她粗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南星，你的體力，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你都，你都不累的嗎，我?快累死了，你們班主?任怎麽回事，放學不回家，半路出來，把人都要嚇死了。”

話音剛落，她歪著腦袋往旁邊看了眼。

不看還好，這一看，嚇得她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口中的“姜南星”好整以暇地盯著她看，眼裏蘊著月光，唇線拉直，像是在忍耐什麽，在她回頭的瞬間?，如願以償地看到?她臉上驚愕萬分的表情，突然笑出聲?，肩膀抖動得厲害。

“你的體力，還挺好的。”

雲柚聽?到?這句話，指著他?，半天憋出來一個“你”字，隨後咬著食指，一臉不可置信地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

她拉的...不是姜南星嗎！

怎麽！怎麽變成周淮讓了！！

難不成她抓錯人了！

雲柚側過頭，擋住半邊臉，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無聲?地自言自語，“丟死人了。”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聲?音，周淮讓正在接電話，說話時笑意明顯，“嗯，我?們在五樓。”

聽?筒那頭聲?音很大，雲柚隱約能辨認出跟他?通電話的人是柯旸。

“好，馬上下去。”周淮讓說完，電話掛斷。

雲柚先發?制人，問道：“他?們人呢？”

“說是等會?在校門口見?。”

“哦。”雲柚說，“那，我?們現在下去？”

周淮讓：“你，不怕了？”

他?指的是教導主?任。

雲柚腳步稍頓，退回來，“那，還是等會?吧。”

周淮讓笑得更開了，笑聲?一陣一陣的，像鐵錘敲擊在雲柚心上。

心跳愈演愈烈，完全不受控制。

雲柚貼墻站著，手指用力在墻面劃上幾道，低頭盯著腳尖看，嘟囔道：“剛剛我?以為我?拉的是南星。”

“知?道。”

“你怎麽不提醒我?？”

周淮讓卻說：“你沒給我?提醒的機會?。”

雲柚懊惱，“好吧。”

她還未從差點被教導主?任發?現和錯把周淮讓當?成姜南星的這兩件事中緩過神，冬夜的風吹在臉上，鼻尖凍得通紅，但雲柚絲毫沒有覺得冷，後背冒著點點細汗，兩道不輕不重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若有人仔細觀察，會?發?現雲柚此刻眼神渙散。

沒人知?道她正在用餘光悄悄觀察著周淮讓。

長?腿無處安放，散漫交疊，側邊背包鼓出一角，看形狀，不像是書本，圓的，倒很像是蘋果。

是，別人送給他?的嗎？

她收回視線，想起在班上聽?到?的那些話，她們說宋昕語送了蘋果給他?。

所?以他?是收了嗎？

正是那瞬間?，雲柚突然記起給他?準備的禮物，她不死心地又看了眼黑色背包，可這回，視線裏多出一顆銀白色水晶球，只有巴掌大，再看背包，鼓出來的那處已?經消失。

原來宋昕語送給他?的不是蘋果，是水晶球。

雲柚疑惑地望向周淮讓，明知?故問：“這是什麽？”

幹嘛給她看！

她在心裏嘀咕。

周淮讓彎著嘴角，“送你的。”

“送，我?？”雲柚驚訝到?下巴差點脫臼。

周淮讓點頭。

“這不是宋...”雲柚幾乎脫口而出，後知?後覺差點露餡，立馬閉嘴。

“宋什麽？”

“宋，宋...”雲柚靈機一動，“送給我?的，平安夜禮物？”

“嗯。”

雲柚小?心翼翼接過，拿近才發?現水晶球泛著七彩光，中間?還有只小?兔，嘴裏叼著一根胡蘿蔔，模樣實在可愛，她難掩心中喜悅，心跳極快，“為什麽送我?這個？”

半響，沒等到?回答。

雲柚擡頭看他?，卻發?現周淮讓正垂眸盯著她，眼眸波動一閃即逝，讓人猜不透。

周淮讓挪開眼，仰頭靠著墻，緩緩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雲柚滿懷期待，卻等來一個是朋友才會?送禮物的解釋。

心底像空了一塊，神色黯然地低下頭。

周淮讓僅僅把她當?朋友。

早該預料到?的。

她喃喃回：“是，是。”

但有總比沒有好，是朋友總比沒有關系強。

“謝謝。”雲柚快速調整心情，握著水晶球，從書包裏拿出一盒不知?名物體，遞到?他?面前。

周淮讓：“給我?的？”

雲柚勉強擠出笑，“嗯，禮物。”

因為周圍光很暗，周淮讓不得不拿近看送的是什麽，觸目時，上面明晃晃的三個大字讓他?楞了幾秒，而後，像是被戳中笑穴，陰霾消散，只剩下朗朗笑聲?。

雲柚不解：“你笑什麽？”

周淮讓手抵在唇邊，平覆心情，堪堪問出幾個字：“你很怕我?毀容？”

緊接著他?念出上面三個大字，“祛痘膏？”

“不是不是，我?就想著比較實用嘛，萬一我?買其他?的你也用不上。”雲柚百口莫辯，“不過，我?看你臉上的已?經消了，好像也沒有什麽用了。”

周淮讓笑意未褪，“等以後再長?，可以用。”

雲柚模樣為難，“那還是，希望你不會?用上吧。”

“借你吉言。”

雲柚稍許放松，想起剛才放孔明燈前，周淮讓寫下的願望，只有他?們彼此之間?知?道深意的願望，於是問：“小?白名字改了？”

“嗯，比較喜歡你取的。”

雲柚驀地扭頭。

誰喜歡？

周淮讓補一句，“我?家那只狗。”

雲柚哦了聲?，表情失落，嘟囔：“反正肯定是比小?白好聽?。”

“對了。”雲柚覺得有件事應該告訴他?，“送錯牛奶的事，我?跟彭高俊解釋清楚了。”

周淮讓似是沒想到?她會?主?動挑起這個話題，順著她的話說：“這麽突然。”

“感覺一直誤會?也不太好，他?知?道是送給你的，不過我?說的是因為你幫了我?忙。”雲柚頓了頓，“免得，他?瞎猜。”

周淮讓正要說什麽，手機響了。

是柯旸打來的，估摸著是在校門口沒看到?他?。

雲柚瞥見?，開口道：“我?們走吧，現在應該沒事了吧。”

“好。”

手機在掌心嗡嗡作響，震得很麻，同時也震得他?心裏很亂。

其實，周淮讓借上廁所?的名義出去後，回教室的路上，碰巧聽?到?了雲柚與?彭高俊的對話。

當?時的他?，第一反應是想離開，不知?怎麽卻被雲柚的一句話釘在原地。

她說：“我?沒辦法做到?一心二用，現在最?重要的是學習，可能其他?事情對我?來說，實在沒有精力去應付，你能懂我?的意思嗎？”

那瞬間?，周淮讓忽然產生了一種仿佛被雲柚反問的不是彭高俊，更像是他?自己的錯覺。

一心不能二用，雲柚不止一次提到?過。

她經常抱怨自己自律性不強，尤其是專註做某一件事的時候，哪怕一丁點改變都能讓她脫離正常軌跡。

而現階段，他?們所?有人唯一的正常軌跡只有學習。

不容出現任何偏差。

所?以，在雲柚問他?為什麽買禮物時，他?猶豫了，不知?道怎麽回答。

明明他?想說的不是那句。

可話臨到?嘴邊，卻變了味。

—

那天過後，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得有些微妙，雲柚不再像以前那樣頻繁地出現在周淮讓面前，更多的是默默關註，偶爾搭話，也是三言兩語草草結束。

“我?們不是朋友嗎”這句話時刻提醒著雲柚。

想靠近又怕打擾，就是她目前的現狀。

眼看期末考試就要來了，雲柚自知?不能再這麽胡思亂想下去，於是將秘密告訴了對這類事號稱了如指掌的符熙瑤。

哪知?符熙瑤似乎並不意外，比起彭高俊跟她表白，這件事明顯在她的接受範圍之內。

雲柚疑惑，“你怎麽這麽淡定？”

“你以為你藏得很好嘛，我?告訴你，我?早就猜到?了，每次你從1班門口走，都會?往裏看，但凡周淮讓在的地方，你笑得跟朵花一樣，我?又不瞎。”符熙瑤指著她，“再說，畢竟周淮讓真的很帥，你喜歡他?，很正常...嘶！”

雲柚輕輕捏她，“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我?也是正經的，喜歡就上，你是不知?道你的情敵有多少，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搶先一步了，比如9班的宋昕語。”符熙瑤認真分析，“但是我?覺得你有勝算的是至少你跟周淮讓關系不錯。”

雲柚苦笑：“關系是不錯，都成朋友了。”

符熙瑤敲她的腦袋，“你傻啊，再親密的關系不都是從朋友做起的嗎，正所?謂是近水樓臺先得月，萬一哪天友誼就變質了呢，誰說得準。”

雲柚仔細想想，她說的好像不無道理。

符熙瑤突然問：“你是，準備表白嗎？”

雲柚從來沒想到?這一茬，矢口否認，“沒有的事，我?們才高二，我?還沒想過那方面。”

“小?柚子，你怎麽這麽呆板啊！”

“那萬一我?因為這些事沒考好，得不償失啊。”

最?重要的是雲柚不想再看到?李知?惠為了她的學習到?處低三下四地求人，她想要好好學習，想要考出好成績，至少要讓瞧不起她的那些人刮目相看。

就像周淮讓所?說的，她可以試著高估自己。

但同時她也很清楚，一條路走到?黑，她不能被其他?事幹擾。

“你還說南星呢。”符熙瑤笑得不行?，“我?竟然很想知?道周淮讓知?道你的想法會?是什麽反應，他?竟然在你心裏還比不上學習。”

“不是比不上。”

“行?行?行?，你說的都對，那就算你現在不說，高考之後總可以考慮了吧，你現在就不用想太多啊，既然他?把你當?朋友，至少說明他?對你不反感，你看，他?就沒跟我?說我?是他?朋友，也沒送我?禮物，既然你想高考之後考慮這些事，那就不用想那麽遠，朋友就朋友，總比陌生人強吧。”

“好像，你說得挺對的。”

符熙瑤雙手搭在她肩上，“你呢，就像你自己說的，先好好學習，說不定還能跟他?上同一所?大學，到?時候豈不是兩全其美?？”

雲柚用力點頭。

果然，感情這事找符熙瑤準沒錯。

“下雪了哎！”走廊上，符熙瑤伸手出去，一小?片雪花落在掌心。

昨天下了一整夜，今早好不容易停了，足球場裹著厚厚一層雪，趁著大課間?間?隙，大家都下去玩雪了。

符熙瑤很興奮，“我?們也下去湊湊熱鬧？”

“好啊。”

符熙瑤挽著雲柚，邊走邊悄悄問：“所?以你是什麽時候喜歡周淮讓的？轉學？不會?是一見?鐘情吧？”

這番問話，雲柚覺得似曾相識。

見?她不回話，符熙瑤又說：“沒想到?，你跟我?一樣，也是顏控啊！”

雲柚經不住調侃，臉都紅了，“不是不是，才不是。”

“什麽不是，我?看就是。”

“不是啦~”

等她們下去一會?兒，1班的幾個男生鬧哄哄地回來了。

他?們在走廊上嬉笑打鬧，周淮讓興致缺缺，倚在欄桿上，不經意間?註意到?足球場上一抹明媚的身影。

女生頭發?上沾了雪，穿著米黃色棉襖，尤為耀眼，她雙手揣在兜裏，在雪地裏留下一串腳印，然後連忙跳開，朝旁邊的人炫耀自己的傑作。

可就在那人仔細觀察時，她悄悄在地上抓起一把雪，輕輕砸在那人的衣服上。

玩笑得逞，她笑得更開心了。

行?為過於幼稚，卻惹得周淮讓也跟著笑起來。

他?目光炙熱地註視著女生，那刻，他?聽?見?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說。

再等等吧。

等到?高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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