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祁林在開店前給幾個人說了下微笑服務的原則, 態度一定要好。

供銷社那邊是國營的，裏面的銷售員都是拿工資, 端著鐵飯碗的, 門口雖然寫著為人民服務, 卻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這種職業也被人羨慕, 讓他們有些驕傲, 服務態度實在不怎麽好，每次去買東西都跟欠了他們什麽一樣。

私營的商鋪, 價格品類質量是一方面，服務態度也是一種。

大部分人都是安分人, 只要態度好一些就沒問題, 遇到個別的，笑著說話總沒錯, 真解決不了問題不是有公安局嗎？

商品分了區域，櫃臺後的服務員都斜掛了一個紅色的帶子, 上面繡著“第一百貨”的字眼, 身上也都統一穿了白襯衫黑褲子，看起來很正式。

各自分區裏, 有什麽東西，都在本子上記錄的明明白白的, 顧安平管的兩個區，是電子區，價格稍微貴點, 蘇祁林讓顧安平看著，到了晚上再盤點，看看會有什麽誤差。

出了櫃臺以外的地方，有相當於一個環的位置給進來的客戶用，大家轉一圈兒就會將裏面的東西看完。

秋冬季節的各色毛線，飾品，布匹，針頭線腦的，各類日常用品算是很齊全了，中間柱子那裏擺放的是電子產品，播放音樂的是一個大錄音機，還閃著光，是縣裏沒有見過的，放的歌曲也是最流行的，沒人聽過的，只覺得好聽，讓人心情好。

“小蘇兄弟，你這裏不錯啊！裝修的感覺比省城的商店看起來還氣派！”張山峰過來來蘇祁林捧場，看著裏面的場景說道。

蘇祁林舍得用玻璃，做了一些後世都會用到的新款貨櫃，層次分明，房子裏的光線也好，看起來敞亮又幹凈，也就首都某些商店可以比。

“張大哥你是臊我呢，都是小打小鬧。你看看有什麽喜歡的，隨便挑。”蘇祁林招呼道。

“我今兒是替王書記來打探情報的。你這口氣，第一商店，厲害了。”張山峰說著。

“我這不是找王書記寫的嗎？我這邊開張已經不是第一個了，就給了別的意思，別的掙個第一。”蘇祁林說了下他之前的，質量，品類，價格等。

“行，不錯。我看看有什麽，買幾件回去。”張山峰笑著說著。

為了免除一些麻煩，蘇祁林直接在店裏掛了“概不講價”的牌子，定的什麽價格就是什麽價格，要是有人講價，他們就說都是老板定的價，他們沒辦法。

定的零售價格都是根據之前買賣的經驗定下的，不用講價省了不少事，那些買過的人心裏都有譜。

不然為了價格都要吵半天，買東西的人這麽多，誰能顧的過來啊。

張山峰轉了一圈兒買了幾盤磁帶回去，他是有錄放機的，是蘇祁林之前送的。

蘇祁林在運輸隊那邊請了半天假，前半天一直在店裏看情況。

沈長發知道蘇祁林店鋪開張，也過來看，現在還不流行送花籃那些，他來時給蘇祁林帶了一條煙算是恭喜。

之前蘇祁林蓋好了房子，裏面散潮氣時，是敞開的，都知道裏面又空又大，後來放了貨櫃架子，就拉了窗簾，直到貨上架開張這一天才打開了給人看。

沈長發也不知道具體什麽樣子，這會兒一進去，看著裏面的情形，就楞住了。

他從省城是進了不少貨，可是那一攤子，房子一個小房子裏，看著都讓人頭疼，有時候客人要個東西，都要翻找半天，和蘇祁林這裏根本沒辦法比。

可笑他還想跟蘇祁林一較長短，看看誰的店更掙錢。

不說人流量了，這裝修，這擺設，就已經輸了！

再看到裏面五花八門的貨，還有一些他都沒見過的東西，他算是認輸了。

“今兒恭喜了！對不住啊，長峰那混貨，分得跟你較真，急急忙忙的就開了個店，真是找抽了。”沈長發很快調整了狀態，跟蘇祁林笑呵呵的說著，將自己帶來的煙給了蘇祁林。

“多謝了。對不住的話可別說，這往後開店的多著，又不是我的專利。”蘇祁林擺擺手不在意道。

沈長發也算知道了，蘇祁林有底氣根本就沒當回事兒，也知道以後這種事兒還是少做，否則做多了，再心寬的人也惱火了。

蘇祁林和沈長發說了幾句，張山峰去而覆返，這次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王振梁來了。

“小蘇，王同志剛才聽了我說的，剛好開完會了，就來看看。”張山峰跟蘇祁林說著。

現在電視沒普及，報紙也少，王振梁作為剛上任沒多久的幹部，很多人不認識，低調起見，張山峰都是叫王振梁王同志。

“王同志，歡迎歡迎。”蘇祁林走過說著，跟王振梁握手，臉上帶著笑，自然知道張山峰的意思。

蘇祁林帶著王振梁在裏面轉了一圈兒，王振梁見過世面，知道裏面的東西，以及擺設都是不錯的，有檔次，不禁又對蘇祁林高看了一眼。

沈長發在一邊楞了楞，沒想到，他見過王振梁，沒想到蘇祁林和王振梁的關系不錯啊，說話自然，談笑風生的，跟朋友一樣。

就算是他，要跟王振梁這樣的領導說話，也會帶著點拘謹的。

“小蘇，你不厚道啊，給供銷社那邊的可沒你這邊的多。”王振梁出來拍了拍蘇祁林笑笑說道。

“王同志，您當初也沒說給多少啊。供銷社本來貨就多，給多了也賣不出去是不？”蘇祁林趕緊賠笑，要都給了供銷社，供銷社也吃不下，蘇祁林這邊還做不做啊！

“你說的也是。供銷社要是能有你這邊一半兒的人流量就好了。唉！是不是供銷社真的落伍了？”王振梁嘆了口氣說道。

“允許私人買賣，供銷社的存在其實和私人店鋪性質差不多了。很多東西其實不用用票的，錢票都可以買，不是更自由嗎？”蘇祁林說，供銷社那邊還死板著，但是東西多了，它那邊除了天然優勢，比如縫紉機有專門的國營廠家供應，其他的東西很難有優勢了。

“是得改革了。小蘇，你主意多，改天我們一起聊聊。”王振梁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也沒多說跟蘇祁林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隨著集市開啟，供銷社那邊真的越來越蕭條了，蘇祁林還真有話想對王振梁說，到時候碰面再細說。

沈長發在王振梁走後也離開了，和來時心境完全不一樣，心裏翻騰，謹記之前他跟沈長峰說的話，蘇祁林只能結交，不能交惡。

中午吃飯時，幾個人都顧不得吃飯，人之多不少，有一些下班的工人等也來了。

李民勇那邊給幾人送了飯來，蘇祁林換著他們，讓他們輪流去吃了飯再來。

李梅雪被人拉著來看，有些不情願，進來轉了一圈兒也沒買東西，就是不想讓蘇祁林賺錢，然後給程素心花錢！

“你怎麽拉，怎麽不高興？裏面的手帕真好看，你平日不是最喜歡各種樣式的嗎？怎麽不買？”跟李梅雪一起來的女同事說道。

“我已經好幾個不買了。”李梅雪說，手暗暗攥緊。

“剛才聽的歌真好聽，要是能狠心花幾個月工資買個錄音機，就能天天聽了！”那個女同事繼續興致勃勃的說著。

李梅雪想起自己那個未婚夫，更惱了，難道她永遠趕不上程素心嗎？！

她心裏不舒服，想著自己截留的魏林煜給程素心的信，眼珠轉了下沒說話和女同事一起離開。

顧安平吃完了飯換了蘇祁林去上班，蘇祁林準備離開時，看到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小女孩進來。

那小女孩五六歲大小，留著妹妹頭，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上去漂亮又精致。

蘇祁林看到那女孩子楞住了。

“小七，不對，怎麽回事……”顧安平看到驚訝。

“不是小七，是小七的姐姐，以前送人的那個。”蘇祁林低聲跟顧安平說了句，怕他不知道等下亂說。

“原來是這樣。難怪長這麽像。”顧安平說。他和小七相處了一段時間，即使兩個小家夥長的一模一樣，他也能看出區別，只是很驚訝，兩只長的太像。

相比呆萌軟糯的小七，小六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冷清，面無表情的，給人一種距離感，看到人多眉頭微皺，似乎不太喜歡。

蘇祁林暫時沒走，看著他們在裏面轉。

夏征抱著小六，身邊是他的妻子。夏征對小六很好，一直笑笑的跟小六說著什麽，他身邊的妻子卻顯得有些不愉快的樣子。

蘇祁林暗暗搖頭。

這一對夫妻一直沒有孩子，三十多歲時沒辦法這才找人想□□，剛好那時候程家準備將雙胞胎中身體較好的小六送人，兩家有拐彎親戚關系，小六就被送了過去。

夏家要給程家點錢的，柳瑞芳沒要，只求他們對小六好。

夏家在縣城，夏征是鋼鐵廠的工人，有收入，小六跟著他們能過好日子。程家在鄉下，兩家一般不會來往。

柳瑞芳想知道小六過的好不好都是偷偷找人打聽的，還不敢讓對方知道，怕惹人嫌。

本來過的好好的，小六漸漸長大，生的精致漂亮，比夏征兩口子長的都好，這本來不是壞事的，不過畢竟是養女，夏征對小六太好，他妻子就不高興，後來他妻子吃各種偏方，不知道那裏對住了，竟然治好了不孕，懷孕了，生了個兒子。

沒親生的時候，都對小六不親，這有了親生的就更不親了，家裏什麽都向著親的，對小六越來越不好，夏征對小六好，她也有底氣跟夏征吵，小六在夏家的地位很尷尬，看著也可憐。

到後面夏征在鋼鐵廠還出了一次事故，腿斷了，上不了班，提前退休，靠著賠償金和一點退休金過活，他們新出生的兒子身體又弱，夏家大不如前，夏征的妻子將大一些的小六就當傭人使喚。

本來送去是想讓她過好日子，卻還不如在家裏受窮的小七，起碼有那麽多人愛護著她。

程家那時過的也不好，蘇祁林將程家搞的一團糟糕，沒辦法顧忌小六，導致小六的命運坎坷，長大後對程家也是滿懷怨念，像是被拋棄了一樣，做了一些“反派”的事兒，說紮心的話罵柳瑞芳，欺負小七，搶小七男朋友，在程素心工廠當“間諜”等等。

這些蘇祁林看過劇自然知道，只是想要回小六需要一個契機，這個契機就是等夏征的妻子懷孕。

平白無故的要回別人養了好幾年的孩子，有些說不過去。

現在小六在夏家還是不錯的，夏征是鋼鐵廠工人，掙著錢，夏家的家庭環境在縣城裏都屬於中游水平。

“夏叔，看上什麽了？給你打折。喜歡哪條絲巾，我送夏嬸兒一條。”蘇祁林和夏征碰面打招呼道。

之前夏征來過小攤，見到了程伯正，所以彼此都認識了，看到夏征妻子在看絲巾，便說要送一條給她。

兩人年紀不大都是三十來歲，不過輩分放在那裏的。

“哪能白要，你也是花錢買的。菊花，這是程家老大的女婿，你還見過。”夏征跟他妻子介紹。

“這地方是你開的啊？真有本事。給我拿那條黃色的看看，對就是這個。”夏征妻子聽蘇祁林說的眼中一喜說著，指了一條。這絲巾五塊錢一條呢，白送的能不要？

蘇祁林讓貨櫃後的人給夏征妻子拿了一條出來。

夏征掏錢給蘇祁林，蘇祁林讓著沒要，夏征妻子偷偷拉夏征。

夏征不太好意思呆下去了，就帶著人先走了。

一條絲巾不值錢，通過這個也看出來了夏征的妻子，這個人不講究愛占小便宜，大概就跟苗翠蓮的性格差不多。

“那孩子看著一聲不吭的，笑都不笑，你說，他們是不是對她不好？”顧安平低聲說道。

“小孩就那性格。別瞎猜，也別在家裏瞎說。”蘇祁林說。

“我知道。能不能要回來？現在程家養得起。”顧安平說。

“這事兒我想想辦法。”蘇祁林摸著下巴道。

連顧安平都看出來了，蘇祁林自然也看出來了，小六這個年紀不應該是那樣高冷又不茍言笑的，莫非在他沒看到的劇情裏，夏征妻子虐待了小六？

蘇祁林跟顧安平打了下招呼，往運輸隊走的時候，拐去了原本的自由市場，看到了蹲在那邊倒賣票的陸哥。自由貿易了，不過這個倒賣票據可不是正當營生，還是在有一點歷史的“黑市”這邊有市場。

“陸哥，生意怎麽樣？”蘇祁林過去跟陸哥打了招呼。

“一天不如一天了，唉。手頭還一大堆票呢，眼看著砸手上了，賣出去的也不如以前好了。”陸哥喪氣道。

“陸哥，你剩下多少票我要一半，你幫我辦一件事，辦的漂亮的話，我要剩下一半。”蘇祁林說。

既然計劃要要回小六還是早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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