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心班級的輔導員是一個中年女人, 姓胡, 對誰都笑笑的, 看著很親切。

程素心對她談不上親近, 不過不怎麽喜歡相處，不像有的同學一樣一來就和輔導員親熱的跟一家人一樣, 除非必要她都不會多接觸，也不知道為什麽輔導員要找她, 不知道是什麽事情，好事還是壞事。

程素心邊走著心裏想了一圈兒很到了教學樓上到三樓輔導員的辦公室在門口敲了下門，裏面傳來聲音讓她進去，她才推門進去。

“程素心同學, 你過來。”輔導員在房間裏站著, 看到程素心來說了句。

“胡老師好。”程素心走了過去。

這間辦公室她是第一次來，也知道不是輔導員一個人的辦公室，是幾個人一起的，此時卻只有輔導員，另外還有一個女人，坐在椅子上，大約四十多歲, 穿著立領的中山裝外套，看起來熨貼，做工不錯, 頭發梳的一絲不茍, 唇抿成一條線, 臉緊繃，戴著厚底瓶眼鏡，顯得很嚴肅，眼睛正看著程素心帶著探究審視，顯得不怎麽友好。

程素心能感覺被人看著，眼神沒往那人那裏去，只感覺有些不自在。

“程素心同學，這位是市教育局的馮霜華馮主任。聽說你家姐妹二人都考上了大學，特意想來了解下情況。”胡老師笑著說道，顯得有些恭敬。

“馮主任，您好！”程素心微微欠身。

“胡老師，你忙你的，我跟程同學說幾句話。”叫馮霜華的女人說道。

“好好，那我就先出去了，你們聊。”胡老師說道，出門將門關上。

姐妹兩個同考上大學的事跡，之前在縣裏已經報道過去了，省裏也拿這個作為先進事跡宣揚，省報上登了，還好沒將照片登載出來，否則程素心和程慧蘭就出名了。

“那你就是程素心？”胡老師一走，馮霜華看著程素心壓下了唇角問道。

“是的，馮主任。”程素心禮貌道。

“程素心，的確一副好相貌，難怪能讓人茶飯不思。”馮霜華說道，眉眼都帶著挑剔和冷淡。

眼前的女孩子，白凈清麗，眼眸水亮，清澈通透，頭發用繪著蘭花的手帕綁成馬尾，和很多時新的女大學生一樣，顯得樸素又看著嬌俏，衣著很簡單，顏色低調，卻逃不出馮霜華的眼睛，那料子和款式都是上好的，看著嬌貴，臉上的神色沒有畏懼的樣子，看著一點不像農家沒見過世面的孩子。

要說這本應該給人好印象的樣子，卻讓馮霜華極為不舒服怎麽看怎麽透著狐媚。

程素心本來以為她也是和別人一樣要拿她們當典型，問一些無聊的話，說不定還會讓她們準備一個演講，程素心還在思考著怎麽措辭，推辭掉這件事，沒想到這人開口就是這樣的話。

“馮主任，您是什麽意思？”程素心抿了抿唇問道。

“魏林煜，你難道忘記了他嗎？他在你的老家村裏做了幾年知青，對你一直念念不忘。你都已經結婚了，還招惹他做什麽？！”馮霜華冷聲說道。

“馮主任，我是在魏知青走後結婚的，期間也未曾與魏知青聯系過。我來首都從未見過魏知青。”程素心站直了身體看著馮霜華道。她沒想到馮霜華會是魏林煜的母親，更沒想到她會說自己招惹了魏林煜？！

“他在暑假去了你家一趟，你沒見過他？從你家裏回來就一直郁郁寡歡，生了一場大病，到現在還不見好，他說你的婚姻很不幸，一直念叨著要讓你脫離苦海，幫你離婚。你的婚姻狀況我不清楚，你對他說了什麽你自己不知道嗎？這些事兒我不想多說了。魏家是什麽背景你應該知道，前幾年境況不好，才讓林煜落魄到你們那種地方。這幾年平反了，我和他父親都覆了原職。說實話，林煜現在想要什麽樣的女孩子都有。可他偏偏喜歡你。我也不和你啰嗦了，為了林煜就隨了你的意思，你和你的現任丈夫離婚，有什麽難處，我幫你，離婚後和林煜處對象，到時候你畢業我會幫你分到首都醫院工作。”馮霜華看著程素心說道。在她看來，程素心和那些愛慕虛榮的女孩子沒什麽區別，結婚後，遇人不淑，恰巧那時候魏林煜因為知道她考上大學去看她，讓她看到了希望，想要攀上魏林煜，在魏林煜去程家村時說了什麽話，讓魏林煜心思郁結，她攀不攀的上，兩說，既然有不該有的念頭，就讓她離婚，和她兒子處對象，她兒子或許和她處幾天就不喜歡了，到時候再重新找真正的結婚對象，這個愛慕虛榮的女人隨她怎麽樣，才不是她關心的。

程素心聽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魏林煜發生了什麽事兒，怎麽會說這些東西，但是這個馮霜華說的話讓她覺得十分的刺耳，無論口吻還是語氣都讓她惱怒。

“馮主任，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誤會。我在這裏發誓，我對魏林煜沒有半點不該有的感情，我和我的丈夫很好，我們一輩子也不會離婚！”程素心和馮霜華對視說道，聲音發顫，目光堅定。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嫌我給你的條件不夠？”馮霜華皺眉。

“就算你給我金山銀山，我也不會和我的丈夫分開！對不起，我先走一步。”程素心說著轉身離開。

馮霜華眉頭擰起，看著程素心離開，也沒叫她，只是神色沈了下去。

程素心推門出去，走了幾步，在另一個辦公室的輔導員胡老師出來。

“程同學，說完了？說了什麽？”胡老師低聲問，看程素心面色發紅還以為她激動的。

“胡老師，說完了，沒說什麽，抱歉，我先走了。”程素心微微欠身說道，快步離開。

程素心心裏有些郁悶，怎麽會有那樣的人？說話犀利傷人，全是自我臆想，和蘇祁林離婚，怎麽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誰也不會將他們分開！

程素心這邊如何，蘇祁林並不知道，他找了一輛車子將自己買來的東西帶到了火車站，辦理托運，拿著提前買好的票坐上了回家的火車。

這次沒有程素心她們在，蘇祁林自己買的，沒座位，在車廂中間擠了個位置坐在地上，窩了一天一夜，轉車回到了慶豐縣城。

蘇祁林惦著程家的情況，肚子也餓著，先去李民勇的小吃攤看看情況。

正是半下午時分，李民勇的攤子人不多，看到了蘇祁林眼睛一亮拿著勺子就迎了過去。

“哥，你回來了啊！一路累了吧，快坐下，我給你先弄點吃的。面條是煮的還是拌的？”李民勇說著，讓蘇祁林先坐。

“唉，累死了，沒座位！油潑面，就饞這個。”蘇祁林坐下說道。

“那得多難受！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我收了攤子，你做車我帶你回去。”李民勇給蘇祁林邊弄吃的邊說著。蘇祁林幫了他這麽多，他對蘇祁林已經當自己人了，很是熱情，燒餅夾肉放了好份兒的量，給蘇祁林放在桌子上，一邊下面，一邊熱油做澆頭。

“不用，我還要帶東西，等會兒借輛運輸隊的車子一起帶回去，你這一攤子東西也帶著。你幫我在火車站搬下東西就行。”蘇祁林說道。

“行。小安也在，我等下跟他說聲。”李民勇說著。

“小安？”蘇祁林聽李民勇說的，納悶。

“小安，就是顧安平啊！他和程叔在看著百貨攤子呢。”李民勇說道。

剛來的時候蘇祁林直奔李民勇這邊倒是沒註意百貨攤子那邊什麽情況。

他離開時，還沒來得及給攤子找到個主人。

他讓柳瑞芳和程心蘭看著辦，這攤位給哪個親戚開，城下剩下的百貨也過給別人，沒想到顧安平來擺攤了。

“那我先去看看。”蘇祁林說，飯還沒好，他就去百貨攤位了。

那邊和吃食不是一道，隔著兩排，蘇祁林走到了那邊看到程伯正拿著個包收錢，顧安平坐在椅子上跟人討價還價。

“大嫂子，衣服這個價格不能再便宜了。最多再搭你一尺皮筋，不能再讓了。”顧安平非常熟練的說著。

蘇祁林在一邊看了會兒，等人付錢拿東西走了後，走了過去拍了下顧安平。

“哥！”顧安平看清楚是蘇祁林驚喜。

“祁林你回來了啊！”程伯正看到蘇祁林也很開心。

“嗯，爸，我回來了。安平，你行啊，瘸腿還來縣裏擺攤！”蘇祁林笑了笑說道。

“我在家裏閑不住，柳嬸兒說要將攤子給別人可惜了，我就說不如我來。就是我這腿不爭氣，來回都得讓程伯伯騎車帶著。”顧安平說道。

“腿感覺怎麽樣？剛好都在縣裏，我吃完飯帶你去縣醫院檢查下。”蘇祁林聽顧安平這麽說問道。

顧安平閑不住，蘇祁林知道，腿都傷了，還想著幫程家，也算是他沒看錯他，人心換人心，也是這個道理。

蘇祁林跟他們說了幾句，知道了情況，這些天擺攤的人越來越多，劃分出來的攤位都被買下來了，他們這邊的攤子，那些針頭線腦銷量已經降了下來，衣服銷量倒是沒降低，因為程家的衣服樣式新穎，質量也好，就算價位高一些也有人願意買。

別家進不到那樣的衣服，拐著彎兒打聽哪裏進的，顧安平也拐著彎兒糊弄，程伯正保持沈默。

不熟悉的人怎麽也不會想到這些衣服都是程家人自己做的。

這邊聊了幾句，李民勇喊了聲，說飯做好了，讓蘇祁林去吃，蘇祁林就先離開了。

蘇祁林離開了大約有十天，李民勇這邊生意順暢，天天都能賺一百多塊，他正幹勁十足。

程家這邊的攤子有顧安平在，他人機靈懂變通，也沒出什麽事兒。

有人幫襯著，蘇祁林感覺自己都輕松了很多。剩下不少百貨，在他走後也一直在賺錢，讓他頗感欣慰。

吃著肉質鮮嫩肥美的肉夾饃，就著油潑面，油，辣，香，吃完整個人心情都非常好。

吃完飯，蘇祁林幫著顧安平收拾了攤子，讓程伯正先等著，他騎著三輪車，帶著顧安平去了縣醫院查了下，拍了片子，骨頭長的好，沒有什麽問題，就等著愈合拆石膏了。

蘇祁林帶著顧安平離開醫院去了運輸隊一趟借了輛休息在運輸隊修整的車，開到了貿易市場那邊，接了李民勇一起去了火車站，將他托運的東西領了裝上了車，再回到了貿易市場裝東西回家。

車兜子大，將他們這些零零碎碎的工具東西裝上還有空位，蘇祁林讓他們坐穩了，開車回程家村。

車子剛到程家門口，裏面就有人聽著聲音跑了出來，是小七。

紮著兩個細細的小辮子，穿著長袖粉色娃娃衫縫著花邊的藍色褲子的小七像是一只小蝴蝶。

“哥，小哥！”小七看到車上下來的人眼睛瞇了起來笑著喊道，吐字比以前清晰了一些。

哥喊的是蘇祁林，小哥就是顧安平了，來區分兩個哥。

“小七！”蘇祁林看著小七也開心，揉了揉她的頭發，從近身背的包裏掏東西，小七眼睛立即亮了幾度。

每次蘇祁林出門都會給他捎帶好吃的。

“跟姐姐們一起分，一人一顆，不能多吃哦。你先去，我們還要搬東西下來，別碰到你了。”蘇祁林拿了一包巧克力給小七。

“嗯嗯！”小七連連點頭，拿到巧克力蹦跳著進院子裏去了。

蘇祁林他們將東西從車上卸了下來，搬進了院子裏屋檐下放好，柳瑞芳她們幾個也都出來了，準備好了洗漱的東西，看著蘇祁林回來都開心的很。

不過才兩個多月，蘇祁林已經成了程家的主心骨，走幾天，都感覺少了什麽。

蘇祁林洗漱後，跟幾人說了下程素心和程慧蘭在首都的情況。

家裏除了高中住校的程穎慧，其餘人都在，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問幾句。

蘇祁林說著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怎麽柳瑞芳沒給程伯正弄洗臉水，臉碗筷都沒給他擺上。

“媽，你和爸怎麽了？”蘇祁林問了句。

“老頭子沒跟你說？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吧！”柳瑞芳瞥了眼程伯正道。

“咋了？”蘇祁林問。

“你二叔仲義那邊，把婆娘趕走了，好些個天沒回來。婆娘讓人捎話給仲義，說是要把咱家的攤子給了她，她才回來。我呸！她不回來，和咱們有啥關系。她也不知道我們打算不弄這攤子，明擺著就想威脅。你爸熬不住你二叔那可憐樣兒，跟我說把攤子給他們，反正咱們也不做。我就是給小安也不給他們啊！那就是給了白眼狼了！你說我做的對不對？”柳瑞芳眉眼一挑說著。

“媽，你別氣了。你做的對！”蘇祁林聽柳瑞芳說著大概明白了。程仲義那邊，程伯正到底是養著長大的弟弟，血脈連著，覺著自家好了想幫襯弟弟家，柳瑞芳可不依他，強硬了態度。

“這老頭子，一把年紀，還不知道好壞，我就不管他！”柳瑞芳得了蘇祁林的支持看了眼程伯正說著，還和程伯正賭氣。

程伯正有些訥訥不說話，自己給自己打水洗漱，拿碗筷來吃飯。

蘇祁林看的好笑，安撫了幾句，坐下吃了晚飯。

蘇祁林將從首都帶的新鮮東西拿出來給大家分了，去洗了個澡換了身幹凈衣服回了和程素心的房間。

離開十幾天，房間沒變樣，只是少了個人。

蘇祁林躺在了床上抱著被子聞了聞，籲了口氣，過個兩天去運輸隊上班，就可以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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