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平昏迷了一天醒了過來, 睜眼看到純白背景裏一個梳著小辮子白白凈凈的小女孩，純的沒有一絲雜質的漆黑眼眸正帶著星星點點的光芒看著他。

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死了，否則怎麽會看到這麽好看這麽幹凈的小人兒？

“姐姐，鍋鍋醒來了……”那雙眼睛對到顧安平半睜開的眼上時瞪大了一分, 轉了視線用嫩嫩的童音說著, 吐字有些停頓感覺, 讓人覺得莫名的可愛。

正在給小七程落英倒水的程素心端了杯子走過來，看到睜開眼還有些迷迷瞪瞪的顧安平, 松了口氣，將水杯放下。

“你可醒來了, 等下再介紹, 我先叫醫生來。小七, 姐姐馬上就來, 坐著乖乖別動照看著哥哥，這個水還燙著不能喝。”程素心微微笑了下跟顧安平說了句，又叮嚀了聲小七, 小七乖巧的點了點頭, 眼睛盯著顧安平。

顧安平看著小七, 終於回神, 有了實在的感覺，身上的痛感傳來，讓他真切的感覺到了, 他沒死, 還活著！

“鍋鍋, 不痛不痛……”顧安平皺眉時，一只白嫩的小肉手輕輕的摸在了他的頭發上，聲音柔柔糯糯的。

“你是誰？”顧安平的註意力被轉移，看著小七腦袋裏想著，這到底是誰？怎麽這麽軟，這麽可愛。

“小七。”小七回答道。

小妻？顧安平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還想說什麽，程素心已經叫來了醫生。

醫生給顧安平做檢查時出去買飯的蘇祁林回來了。

看到顧安平終於醒來，蘇祁林忐忑了一天多的心終於平了下來。

顧安平看到蘇祁林知道是他救的自己，感覺又欠了蘇祁林的。

醫生檢查後表示顧安平脫離了危險期，繼續用藥恢覆，之後傷口好了，骨折恢覆就痊愈了。

“終於醒來了！這次實在是太危險了，錯過了時間，你可就危險了。”蘇祁林在醫生走後對顧安平說。

“哥，謝謝你。我……”顧安平有些虛弱的說道，聲音沙啞低弱。

“你現在要多休息，恢覆恢覆，別說話，等好點了再說話。我先跟你說下，這是你嫂子。這是我七妹，你叫她小七就行。這次是來給她做檢查的，也多虧了要給她檢查，不然很可能就錯過了。”蘇祁林按按了微微有些激動的顧安平。

顧安平知道了兩人的身份，看著程素心和小七更為親切。

顧安平的虛弱主要是餓的，威脅生命的感染已經慢慢消了下去，剩下的就是組織恢覆。

蘇祁林出去給顧安平買了容易消化的粥回來餵給他吃。

顧安平身體還虛弱，醒來沒多一會兒就睡下了，這樣又過了一天，他才精神起來。

蘇祁林問了下，果然是和人打架了，是附近的混子，看到他在市場那邊賣了不少東西，又看到他是獨自一人，所以盯上了他，在他一個人時堵了他要搶錢。

正是年少氣盛時，顧安平並沒有乖乖交出錢，發狠跟人打了起來，受了傷離開，甩開追他的人，到了住的地方關了門。

顧安平每次回來都很小心，所以那些人並不知道他住這裏，否則他恐怕要被那些人再打一頓，還會被搶了錢。

他被打受傷，當時沒覺得多厲害，之前他還是盲流時到處躲著跑時，經常受傷。

沒想到這次這麽嚴重，躺下睡了一覺，燒的迷迷糊糊的，起都起不來，意識還在，身體卻不聽指揮了，那個時候他就覺著自己要死了。

“沒命了拿什麽賺錢？你給我牢記著，錢是身外物，隨時能掙回來，命才最重要！”蘇祁林很嚴肅的說了顧安平。

顧安平聽著蘇祁林的話，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心裏感動。

因為顧安平的傷，他們在醫院這邊呆了四天，眼看著程素心馬上要開學了，這是大事兒，不能耽誤了。

顧安平脫離危險，身體上的其餘病癥消了下去，只剩下腿傷，打了石膏不能動，蘇祁林給他辦了出院。

“你嫂子要去上學，不能遲到，你這次說什麽都要跟我回去了。你的腿醫生說了得兩三個月才能好，你在省城不是事兒。跟我你就別客氣了。”蘇祁林給顧安平強制安排好，給幾人買了票，幫顧安平弄了兩把拐杖拄，扶著顧安平，帶著程素心他們趕火車回慶豐縣。

到了慶豐縣火車站，蘇祁林問了下，慶豐縣還沒有直達首都的車，需要轉車，因為沒帶介紹信還有大學通知書這些，他買不了票，只問了下時間，他們一起回了程家村。

蘇祁林他們好幾天沒回家，雖然有發電報，程家人還是很擔心，看著他們回來才松了口氣。

小七下了車在前面小跑著到了柳瑞芳跟前抱著柳瑞芳的腿。

“媽，多了一個鍋鍋……”小七對柳瑞芳說著，手指指了指蘇祁林扶著的顧安平。

“電報上說不清楚，這是咋了？”柳瑞芳摸了摸小七的臉拉著她問道。

“媽，爸，這就是我給你說的小顧，他受了點傷，所以我們就耽擱了幾天。這次帶他回來，也沒跟你們商量。主要是他的腿不方便，他自己一個人，也沒個家人。住在家不方便的話，可以先住民勇家。”蘇祁林扶著顧安平進屋說道。

“安平，這就是我媽，我爸，這幾個是我的妹妹們。”蘇祁林跟柳瑞芳說完，對顧安平介紹。

“叔叔阿姨，姐姐們好！”顧安平忙給幾個人鞠躬。

“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你趕緊坐下。咋受的傷，要不要緊？”柳瑞芳說，蘇祁林扶著顧安平坐到了客廳的椅子上。

顧安平是程伯正在省城醫院遇到的，蘇祁林之前給顧安平寄了幾千塊錢，顧安平給他們回寄了貨物，這事兒程家人都知道。

程家人早就聽說過顧安平，對他印象都不錯。能夠被蘇祁林信任，也被程家人信任。

“媽，你別擔心。我給你說說。”程素心拉了柳瑞芳詳細說了下。

“外面真是危險，還是家裏好。你要是不嫌棄，就把這裏當你家了。咱家人多，除了你哥，和你叔，都是女孩子，大的你就叫姐，小的給你叫哥，等你吃飯了給你說道說道。心蘭，穎慧，趕緊端飯去，穎霞去打水給你兩個哥哥，和你姐小七洗洗。”柳瑞芳說著，吩咐其餘幾個姑娘，她們收了好奇，趕緊執行任務去了。

柳瑞芳本來就和善，這樣帶著憐憫的看著人，讓顧安平覺得親切，又感動，眼圈跟著紅了。

飯菜早就準備好在鍋裏溫著，都是現成的，端了上來香味兒撲鼻。

米飯，豬肉燉粉絲，還有一盆青菜豆腐，份量很大。

“沒啥好吃的，管飽，別客氣。”柳瑞芳說。

顧安平沒多說什麽悶頭和蘇祁林他們一起吃了飯。

吃完飯，收拾了東西，一起坐下說了幾句話，熟悉了下。

晚上顧安平在程家這邊要是住，湊合著也行，不過程家都是女孩子，住著不怎麽方便，蘇祁林去了李民勇家那邊說了下情況，李民勇家的房間不算多，支了一個單人竹床，放在了李民勇的房間，鋪蓋好，讓顧安平住下。

“你在這裏安心住下，把傷養好了。程家和李家的人都是好人，不用擔心什麽。我離開些天就回來了。”蘇祁林將顧安平安排好後對顧安平說了幾句。

“哥，你放心，我會好好在這裏養傷的。”顧安平明白蘇祁林的意思，怕他不自在，也怕他坐不住，又搞什麽，瘸著腿實在不方便的很。

“爸媽，我明兒早上去買票，去首都送素心和三妹上學。爸媽你們要不要去？”蘇祁林安排好了顧安平回來跟柳瑞芳他們說道。

“我和你爸就不去了，來回折騰的。等到啥時候有空，身體好些再去。你就買你們三個的票，她們兩個就交給你了。”柳瑞芳說道。

“嗯，那好，以後有的是機會。安平就要麻煩爸媽照看下了，他白天在家裏吃飯，晚上住民勇家就行。有什麽剝玉米，摘菜的事兒，都可以給他做。等我回來我帶他去縣裏醫院覆查。村裏有人問就說是我家那邊的遠房表弟。”蘇祁林點頭，安排了下。

程素心開學，幾個小的也開學了，到時候家裏就剩下柳瑞芳程伯正，還有小七，程心蘭了。

程心蘭之前找了幾個手藝好的人已經定下來了，過兩天就回來一起做衣服，其中也有李民勇的媽媽，到時候人多了，顧安平是誰的問題自然會被人問。

蘇祁林原本是臨縣的，他家裏的親戚關系，連蘇祁林自己都不知道，村裏也知道的少，更何況是是遠房親戚。

第二天蘇祁林去縣城買票，順便將已經洗好的照片取了回來。

蘇祁林大概看了眼，黑白照片，沒有濾鏡美顏，完全寫實的影像，看上去帶著時代的氣息，裏面的人淳樸又簡單，歡喜或者面對鏡頭的不自在，都讓人覺得親切又可愛。

對他和程素心的第一張合照，他還是很滿意的，以後去哪裏都要帶著。

蘇祁林將照片裝好，去運輸隊借了輛車趕回了程家村。

票的時間是第二天早上，所以她們還有準備時間。

蘇祁林回來時她們還在準備。

柳瑞芳給她們背包塞了衣服，日用品，還有一些能放的食物，還是覺著不夠，恨不得給他們再塞上兩麻袋，生怕她們在路上學校有什麽想要又弄不到的東西。

程素心沒說什麽，柳瑞芳讓帶什麽她就裝什麽。

“帶那麽多，我哥都拿不動了。媽，學校會發給我們錢票的，你就不用擔心了。”程慧蘭看著碩大的背包有些無語。

“家裏有的就帶上，萬一買不到呢？”柳瑞芳說。

“我在譚叔那裏做了帶輪子的架子，包放架子上，不重的。”蘇祁林道，都帶上，也讓柳瑞芳他們安心。

第二日要早起，他們就提早睡了，蘇祁林沒折騰程素心，相擁著安安靜靜的睡覺。

早上大概四點多，蘇祁林起來程家外面的燈已經亮了，柳瑞芳在做早飯，程伯正燒火。

“早上吃點熱的再走。路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口熱的。二十來個小時的路程啊！”柳瑞芳絮絮叨叨的說著，將粥，菜和餅子端上了桌子。

粥是紅豆小米粥，熬的軟爛，菜是紅燒肉，還有一個西紅柿炒蛋，餅子是酥油餅，都是程素心和程慧蘭喜歡吃的。

用柴火燒飯速度慢一些，這一頓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起碼得半夜兩點起來。

洗漱完的程素心和程慧蘭看著眼圈已經紅了。

“吃吧，趕緊吃了，趕早不趕晚，火車可不等人。”柳瑞芳拉了他們坐下吃飯。

滿天星鬥下，昏暗的燈光籠罩裏，幾個人坐下來吃完了早飯。

吃完飯，柳瑞芳又是一番叮囑，等到程素心和程慧蘭坐上了車，蘇祁林發動車子離開，一直忍著的兩個女孩子默默的流了眼淚，轉頭看著後面，程家村漸漸遠去，村口兩個一直站立看著她們方向的人，慢慢的變成了黑點，再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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