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暉被領地中一位參戰的居民背著回到領地內。

一進領地，就像邁入被大型災難席卷過的村莊一般。大片損壞的墻壁和房屋，道路被砸得坑坑窪窪，行人路過都得小心不要掉下去。

有幾具死在領地內的食人魔屍體，一些居民哭泣著圍在屍體邊，他們掄起手中棍棒朝已經開始僵硬的屍體揮舞，只能在上面留下輕微的傷痕。

與強大的食人魔相比，普通的人類和其他種族相對弱小，普通人很難憑借個人殺死這種怪物。

以賽亞身後的精靈們哪怕本質是排外的，但他們畢竟不是毫無感情和人性。

見到這種慘狀也是面露不忍。

“……非常抱歉，我們或許來晚一步……”年輕的精靈語氣中帶著些許歉意。

安玥收起系統中顯示的領地剩餘人數，回道：“你不用感到抱歉，本質上來說，這件事其實與你們也沒有什麽關系不是嗎？”哪怕精靈們不過來援助，也不會有人譴責他們。反倒是他們這次伸出援手，倒是得到了領地居民的感謝。

安玥的話雖然直接，但精靈的心情反倒平靜不少。

安玥輕描淡寫地將話題轉移，以賽亞微微錯開兩人半步，微笑看著她倆，心裏不由想到：這位領主大人雖然看上去冷漠，但卻意外的溫柔呢。

精靈通常100歲成年，這位和安玥搭話的年輕精靈則是這樣一位剛成年的“孩子”，哪怕外表趨於成熟，但一些行為舉動之間往往會透出一些涉世未深。

安玥雖然年紀也並沒有大到哪裏去，但她可要比年輕精靈看來成熟得多。

不管是統領一個領地還是實力，年輕精靈肯定是天賦異稟才會離開領地與其他精靈一同來到此處，但他的天賦和安玥比起來卻還是差了那麽一些。

以賽亞看出這一點，但年輕精靈卻沒有。這是他第一次離開領地接觸到人類，對安玥這位領地執掌者有些好奇，還有剛剛看到的黑霧。雖然他並沒有看清什麽，但並不妨礙他好奇。

以賽亞出口打斷：“安玥領主，可以將他的一些事情告知嗎，我對他身上那股能量感到有些好奇。”他額頭微仰，眼睛看向被人背著的春暉。

安玥本想拒絕，因為剛剛出現的冬霜令她有了極差體驗，此時她並不想聊一些與春暉有關的事情，甚至可能對他還有了一些惡感。

哪怕春暉是無辜的。

靈立就沈默在一邊，敏銳察覺到安玥抿唇那一下的抗拒。回想平時對安玥特別的關註，再一想春暉醒來得知冬霜對安玥做的事情……

於是接下來便是靈立代替春暉回答以賽亞祭司的問題。

“他那副模樣持續多久了。”

“……有很久很久了，我不能確定有多久，我第一次見到他那種樣子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那的確很久了……這侵蝕這麽久還保留本性嗎？那個能量，有些像……”

“……精靈大人，他當時泡過一種滿是金色液體的水池，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原因！”

“聽女士的描述，倒有些像聖池…如果是聖池，的確其中聖潔的力量能夠壓制侵蝕。”以賽亞恍然大悟，他柔和的眸光閃爍，“那女士你知道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嗎？”

說完他立即懊惱反應過來，點了點自己額頭：“忘記了，你認識他的時間不夠長。”

靈立額頭滴下豆大汗珠，在以賽亞身旁承受無形壓力，她艱難地點了點頭。

突然安玥拍了拍靈立肩膀，一個巧勁拉著她與自己互換身位，此時便是她站在以賽亞身邊。

靈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兩人的動作非常自然，一眨眼兩人就換了站立方向，無人察覺不對。

然活了上千年的精靈大祭司怎麽不知道安玥的小花招，他笑了笑沒有戳破兩人間的小秘密，也沒有將周身氣勢收斂。

直到來到會議廳，安玥都是面不改色。

進去之前，以賽亞朝身後因看到其他居民慘狀而心生憐憫的精靈們說道：“孩子們，有很多受傷的人或許需要你們的幫助。”

精靈們朝大祭司行了一個優雅的屈身禮，動作輕柔流暢令人感到賞心悅目。行完禮後按照大祭司的話，他們跟著其他人一同去幫助居民。

只有以賽亞一位精靈與安玥來到會議廳。

一坐下，精靈祭司便說道：“桑雨領主那邊事情已處理完，正朝這邊趕來，我們便等她一陣？”

安玥點頭，以賽亞拿出他與矮人領主交談的工具。

是一只白鴿模樣的藝術品，不知是什麽材質所制，上面的羽毛栩栩如生，黑色雙眼炯炯有神，看上去宛如活物。

以賽亞拿出兩顆石頭，一顆紅色一顆藍色，兩顆指甲大小的石頭在他手中逐漸融化再成型，最後形成和白鴿雙眼大小的渾圓珠子。

他修長手指捏著珠子朝安玥說道：“這是我和桑雨領主通訊的信物，她可真是一位心靈手巧的矮人。”

“這樣的小東西怎麽遠距離通訊，你肯定這麽想的對吧。”以賽亞嘴角一勾，將白鴿眼睛上黑色珠子取下，再將藍色珠子按了上去。

“這是一顆水屬性能源石，水屬性是很平和的屬性，它驅動白鴿是非常合適的選擇。”藍色能源石將白鴿眼珠的縫隙填得滿滿當當，隨後珠子一亮，白鴿就像石像擁有了靈魂，它獨自站直身體，扇了扇翅膀飛到以賽亞身邊。

“以賽亞大人，我還有大約15分鐘到達。”是桑雨的聲音，從白鴿口中吐出。

以賽亞伸手，白鴿便落在他的臂彎上。

“很神奇對吧，要知道傳訊術要給太遠的目標施法可不容易，但桑雨領主卻能做到將它融入這個物件中，只需能源便可令擁有它的人不受術法限制重覆使用，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以賽亞語氣中滿是對桑雨的讚嘆，然後他捏著的另一顆紅色能源石湊近白鴿的眼睛。

“只不過它只能使用能量平和的能源石才可驅動，像紅色的這顆，它是火元素。火元素能量比較紊亂，所以使用這種元素的人脾氣大多暴躁。”他將紅色石頭塞進白鴿的眼睛，轉頭看向安玥。

“而且這裏面已經擁有水元素的能源，水元素平和，火元素紊亂，兩種完全相反的能量互相對抗，都想將對方驅趕出去……最後的結局便是……”

白鴿在他手邊，兩種顏色在它身上纏繞，組成它身上羽毛的部位逐漸融化，露出其中內裏，是暖白色的木頭。

木頭材質的白鴿顯然無法承受兩股力量的對抗反噬，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它雙眼中的石頭碎裂開來，它的身軀也在這股力量下被撕裂成兩半。

以賽亞滿眼可惜地將白鴿軀體撿起：“這下完全壞了呢，可憐的小家夥。”他手中綠色光芒一閃，白鴿恢覆成原來的樣子，只是光禿禿沒有羽毛的身體說明它剛才遭受了什麽。

安玥安靜地看完這場演出後這才說道：“這是什麽意思。”

以賽亞將白鴿放到桌子上，他是從容優雅的，對待白鴿的動作也小心翼翼充滿憐惜，絲毫令人看不出白鴿的慘狀就是他自己造成的。

“安玥領主，你就像這只白鴿。”他纖長的手指撫了撫沒毛白鴿的身軀，“兩股能量在你體內交纏，雖然有一種力量使你的身體能暫時承載這股能量，但過不了多久，你的身體就會像它一般……”

白鴿突然在以賽亞的手下四分五裂，這次比之前碎的還要徹底，連一個完整的碎片都拼湊不出。

安玥：“……”

安玥：“什麽意思，你告訴我這些。”她有感受到過兩種不同的力量在體內交纏時的痛楚，但兩股力量的結合也異常強大，她便可以忽略掉其中的不適。

安玥連以賽亞年紀的零頭都沒有，以賽亞怎麽看不出她的心思。

“這股力量毀滅就是死亡，但的確，也會有少數人能夠將它化為己用。”以賽亞微微一笑，那種攝人心魄的氣勢一收，就像溫暖慈祥的普通長輩一般說道：“我剛好有可以解決你體內問題的方法。”

就像打算引小紅帽上鉤的大灰狼般，精靈祭司明擺著有些自己的目的，顯得格外不懷好意。

安玥也知道他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好心，但還是只能順著他的話繼續問下去：“什麽方法？”

以賽亞拿出一瓶金燦燦的藥劑：“這是我們一族特有的珍貴物品，它可以中和你體內的兩種能量，運氣好的話，那就皆大歡喜。”

運氣不好的結果，剛剛白鴿的結局已經告訴了安玥，她對以賽亞未盡話語心知肚明。

只是她有些疑惑：“你為什麽要幫我？你看起來不像一個熱情的人…精靈？”

哪怕以賽亞臉上的笑容從未消退，她也能細微察覺到以賽亞其實是一種面熱心冷的類型，他也從不掩飾這點。安玥這種才跟以賽亞接觸這麽短時間的人都有所察覺，只有那群精靈對他大概是有大祭司光環才沒有感覺。

“沒想到看起來優雅迷人的精靈一族，原來會有你這種類型。”安玥語氣冷淡地發表出自己的觀點。

隨後她伸出手來，將以賽亞放在桌子上的金色小瓶子取了過來。

“你有什麽目的？”

以賽亞笑瞇瞇看著她拿過藥劑，嘴角的弧度更加明顯。

那當然是很好奇啊，兩種完全相反的力量，究竟能不能承受這個藥劑得到進化呢，我很好奇。

“我們離開領地，幫助你們跟塞壬做對抗，斬除他的陰謀。大家都這麽想，不是嗎？而你，我們幫助的人類領主，你也需要它。”

此刻的以賽亞，就像是攝人心魄的海妖一般，沒有對生命的敬畏，也沒有對即將到來的戰爭擔憂，只有像是正在開薛定諤貓的研究員，在猜測看到的貓到底是好是壞，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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