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來的時候王妃的囑托，家丁冒險再重覆了一次：“敢問殿下何時動身？小的好盡快回稟王妃，讓王妃安心。”

皇帝的恩準，說白了也算是一道聖旨，蘇瑜無論如何都是要進京一趟的，容不得他推辭。楊沖看著一臉猶豫的蘇瑜，自然知道他放不下山谷裏的那位，但是，為了不引起皇上的猜忌，這一趟曜京，殿下是非去不可的。

“殿下放心去吧，涼州這邊有夏蘭在，不會有事的。”

蘇瑜不答，卻是拉了一下馬的韁繩，加緊馬腹便走了。

那家丁顯然是奉許玉蓮的命令前來，又有皇上的口諭作保，也不好得罪，楊沖見自家主子竟然對其不理不睬，只好幫他善後，急忙解釋道：“殿下今日還有公務在身，要出一趟遠門，最快三五日回來，最晚十天半個月，你且先在府中安頓，一切等殿下忙完公務回來再說。”

“是，楊統領！”

楊沖領著那家丁進衙門，安置在衙門裏頭的客房裏，之所以安置在衙門裏，便是不想讓這家丁知道太多殿下在涼州的私事，刺史府中人多嘴雜，還沒有交代過之前是萬不能直接將京城中來的人帶入府中的。

安置好那位京中來客之後，楊沖以協助蘇瑜辦公務為由，匆匆離了衙門，趕往刺史府，召來全部下人，交代他們：這幾日內若是有人來打探殿下在涼州的生活境況，或著詢問夫人的事，都要敷衍過去，不能細說，最好是閉口不談。

忙完之後，楊沖看了看天色，自知已經追不上蘇瑜的步伐，但還是快馬加鞭，連夜趕往山谷，以免殿下和夫人相聚之時他還未到，夏蘭定會傷心。

聶傾城和夏蘭居住的小屋一如既往的明亮，因她們的住處相對百姓們住的要偏遠了許多，又在高處，視野相對開闊，能夠第一時間看到是否有人入村出村，因此，每當到了蘇瑜和楊沖即將到來的那天，她倆總是時不時在院子裏王山下俯視，看看他們是否已經進村。

聶傾城和夏蘭的身份在這個村莊是隱密的，因為住在村莊最靠山的地方，與村莊也有一段距離，除了下山采買的時候，幾乎沒有與村子裏的人交往，而采買這些事大都是夏蘭去辦，或者蘇瑜和楊沖每次來的時候都多買一些，足夠用到他們下次來。

住得靠山，最不缺的就是土地，聶傾城和夏蘭閑來無事，便在小屋周圍辟出了一塊地，種上蔬菜瓜果，在這氣候溫和的山谷裏，植物長得迅速，蔬菜種下去，個把月就能采摘來吃，瓜果兩三個月就能成熟。

這天傍晚，雲霞初褪，挨著山尖的天空餘紅未去，金光將山峰的輪廓勾勒得鮮亮明快，猶如仙人筆下的巍峨神殿。

小院中，去歲移栽過來的桃花樹開得燦爛，花團錦簇，偶有的空隙裏長出幾片嫩綠的葉芽兒，在夕陽的餘暉中，桃花被染成了緋色，綠芽被熏成焦黃，樹下半蹲著忙碌的人兒烏發生生被餘暉染成了栗色，白皙的臉頰反射著淡淡的金光，額間溢出的汗水如瑪瑙般澄亮，帶著淡淡的芳香。

雖在桃樹下，但人兒更勝桃花，讓人眼前一亮。

夏蘭剛炒完菜從廚房出來，身上的圍裙還未卸下，帶來了一股子煙火的氣息和飯菜的清香，看到聶傾城沒有乖乖在飯桌旁邊等著，反而挺著大肚子在院子裏顧自忙碌，頓時眉毛一豎，習慣性地用圍裙擦了擦手，拎起裙擺小跑到桃樹下來。

“夫人，你在忙些什麽呢？我來我來，您當心身子。”

夏蘭彎腰欲將聶傾城扶起來，熟料聶傾城躲開她的手，到桃樹的另一邊，用雙手在鋪滿花瓣的地面上摸索著，一邊皺眉，喃喃道：“我明明記得是埋在這兒了，怎麽會找不到呢？”

夏蘭看到桃樹下有幾個地方的泥土被翻過，旁邊還放著一把小鏟子，有些疑惑：“夫人在找什麽？”

“去歲我在這桃屬下埋了壇桃花釀，明明做了標記，如今竟找不著了，快過來幫我找找。明日蘇瑜和楊沖就來了，正好給他們嘗嘗。”

傾城一邊找，一邊說，猶豫動作，額上的汗珠搖搖欲墜，傾城感覺到有些癢，什麽也沒管就用手擦拭，結果把自己弄成了個大花臉。

夏蘭看見了，掩唇輕笑：“姑娘，還是我來吧，你趕緊去洗洗準備用晚膳，可不能餓著了肚子裏的小世子，他們最晚也要到明日下午才會到，現在也不著急找酒，而且桃花釀要現開現吃味道采購醇香，今兒挖了，放到明日，香味就淡了。”

夏蘭這麽一說，傾城想想覺得也對，便扶著樹幹起了身。

許是頓了太久，突然起身，傾城只覺得四下一片黑暗，天地翻轉，腳下如踩著棉花一般綿軟無力。

夏蘭發現異樣，急忙去扶她，卻不料一道黑影擦身閃過，比她更快地扶住了聶傾城的肩膀。

166不舍別離

“傾城！傾城！你怎麽了？”

耳邊回蕩著熟悉的呼喚，聶傾城再睜開眼時方看得清楚了些，見是蘇瑜，喜出望外：“你不是應該明天才回來嗎？怎麽現在就到了？”

聶傾城發現自己正躺在蘇瑜懷中，而蘇瑜正抱著她往寢屋趕，不由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放我下來，我只是蹲得太久，起得急了才一時暈厥，不礙事的。”

蘇瑜將其抱進屋裏，輕放在靠桌的躺椅上，然後順勢坐在她的身邊，從懷中掏出一方潔白的絲絹為她擦拭，“好好的蹲在樹下幹什麽？看你弄得一身泥土。”

“去年在這兒住的時候，我在這樹下埋了一壇桃花釀，如今正是喝桃花釀的最佳時候，我打算將它挖出來，明日給你和楊沖品嘗。只可惜……我找了一下午都沒有找到，之前做的標記找不到了。”

“這些事，該讓我和楊沖來幹，你挺著個大肚子不方便，還是好好休息為上。”

傾城留意外面，只見夏蘭還站在院中往山下看，時不時跺腳，又氣又急。

“楊沖怎麽沒有來？看夏蘭著急的。”

蘇瑜嘆了口氣，“京裏來人了，我讓他先安置好再來。”

“這樣啊，夏蘭該生你氣了。”

夏蘭等了許久，直到天完全黑了也沒看見山下有人來，放棄了。蘇瑜到來，她不得不進廚房又做了兩道菜，添了一副碗筷。

楊沖那不停蹄趕夜路，終於在第二天早上約莫五更天的時候到達山谷，楊沖的馬剛到山下，她似有感應一般立即醒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披衣，開門出去。

剛出門，她就聽到了外面似有細微的腳步聲，頓時警惕起來，拿起了小廚房旁邊的燒火棍，輕手輕腳地往院門口走去。

院子的門是籬笆做的，天微微亮，一眼看去，只見籬笆外有一抹黑色的身影來回走動。

她慢慢朝那身影走去，腳步放輕，手中的燒火棍高高舉起。

“好你個毛賊，你在這兒鬼鬼祟祟做什麽？”夏蘭大喝一聲，手中的燒火棍朝那黑影打去。

那黑影身手敏捷，迅速握住燒火棍，哭笑不得道：“夏蘭，是我。”

夏蘭聽到熟悉的聲音，先是一楞，隨即手就軟了，燒火棍從手中脫離出去。

“你……你怎麽到現在才來？急死我了！”夏蘭一邊抱著楊沖，一邊責備地拍打他的胸膛，十足的小女人樣兒。

楊沖一邊安撫她，一邊小聲道：“好了，小聲點，別把大人和夫人吵醒了。”

然而，楊沖話音剛落，聶傾城房間的門便開了，蘇瑜穿著褻衣，外面披著外衫開門出來，見到相擁的二人已經有禁聲的意識，什麽話也沒說，又關門回屋。

這一次，蘇瑜和楊沖在山谷住得有點久，蘇瑜甚至還帶著傾城到山下的集市去逛了逛，買的日常用品都比以往要多得多。

自從與蘇瑜相好之後，聶傾城越來越敏感，蘇瑜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她隱隱感覺到，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可能要很久才能來看她。

他……定是要出遠門！

“傾城，傾城？”

蘇瑜端著托盤進屋來，見她在發呆，他一連叫了她好幾聲。

她反應過來：“啊？怎麽了？”

“你在想什麽？這麽投入？”他放下托盤，坐在她旁邊，好奇地看著她。

“我在想，你這次怎麽待這麽多天？最近衙門都沒事了嗎？”

“哎，你這是在盼著我走嗎？”蘇瑜轉過頭去，佯裝生氣。

“我哪有，我巴不得你留在我身邊永遠都不要走。”她好笑地攔住他的脖子，將他的頭搬過來，用額頭頂著他的額頭。

她的雙眸盯著他的眼睛，滿含笑意，流光溢彩，雙手從脖子上轉移到他臉上，捏了捏他的臉，“大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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