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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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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

裴月明驚恐睜大眼。

要不要這麽刺激?這個她更沒有心理準備啊!

王鑒肯定說:“本來估摸著得月左右,”說著他看了裴月明眼,“只近些天來,殿下甚少離宮,多閉門不出,……”

因為表現好了,皇帝看在眼裏,所以這悔過期就縮減了。

這……算是自己坑了自己嗎?

裴月明無力趴在桌上,她太難了,怎麽這麽難啊!

之所以提前給她說聲,是因為這事其實挺大的,畢竟痛毆太子嘛,太子可是國儲君,後面還綴了個頂撞皇父,這事是無法輕飄飄抹過去的。

閉門悔過結束後,皇帝肯定得召人過去詢問結果的,而作為嫡母和苦主,至少皇後和太子都會來,場面肯定會比較大且正經嚴肅的。

最後,王鑒說了句算安慰的話:“也未必是你。”

只是知會聲,幾率其實挺小的,畢竟她只是偶爾過來,待的時間也大多不長。

裴月明:……並沒有感覺到安慰。

……

連續幾日,裴月明都惴惴不安。

連帶桃紅也是。

裴月明都顧不上去刷她溫柔親善表姑娘的人設了,索性稱了個小恙待在屋子裏,主仆二人相顧無言憂心忡忡。

桃紅安慰她:“那王公公說得對,您這幾回都是晚上才去的,最遲早上也回來了,那個……陛下該在處理國事的吧?”

自從那日驟不及防“偶遇”了皇太子以後,裴月明就沒睡過午覺,所以她近來幾次都是晚上才過去的,最長次待了半日,翌日辰末她就回來了。

早上皇帝得上朝得處理政務,這類事得押後的吧?

只能這麽想了。

裴月明嘆了口氣,“希望吧。”

希望這樣吧,好歹循序漸進,下子這麽刺激她覺得自己真承受不住啊。

但誰知好的不靈壞的靈。

……

晃三日,裴月明發現自己又過去了。

睜眼見熟悉的杏黃紋帳幔,她心裏就咯噔下,千祈萬盼的,還是趕上這敏感幾天。

骨碌翻身坐起,她小心翼翼問王鑒:“過了沒?”

王鑒:“……沒。”

“……”

裴月明膽戰心驚,千萬不要啊!

佛祖保佑,滿天神靈保佑,這次順利過關她保證城裏城外上香處不落,多多給添香油。真的!

裴月明坐立不安,匆匆用過早膳後她就去睡回籠覺。平時她都不會的,因為與蕭遲形象不符,現在也顧不上了,爭取睡覺就回去。

王鑒也沒說什麽。

誰知睡了兩覺,午都快到了,她還在這裏,精神好得不得了再睡不著。

裴月明:“……”今天怎麽回事?不會就這麽倒黴吧?

王鑒眉心也越皺越緊,好幾次欲言又止。

終於到了午後,殿外陣腳步聲輕快接近,傳話小太監歡喜的聲音,“張公公來了!”

王鑒臉色變,裴月明整個人差點都彈跳起來,她勉強坐住,幾個重華宮內侍已簇擁著個手執拂塵的禦前太監進了殿。

禦前太監笑吟吟見禮:“陛下召三皇子至紫宸宮,殿下請。”

裴月明僵硬“嗯”了聲。

皇帝傳召,可不能耽擱,那禦前太監就站著和她起過去,裴月明心慌氣短,卻不得不起身往殿外挪去。

怎麽辦?怎麽辦?!

王鑒臉色變了又變,趁著虛扶她上轎輦湊近,小聲快速:“殿下性情剛直,素來不屑揉造,不過既然陛下來召……你見機應之就是。”

所謂性情剛直、素來不屑揉造,翻譯過來大概就是倔強壞脾氣,觀蕭遲“思過”期間的表現,估計這家夥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

只是不圓過去的話,這事不算完。好在據聞蕭遲深得帝寵,聽王鑒言下之意,皇帝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她在適當的時候下臺階就行。

裴月明心裏這才稍稍有些底子,勉力保持鎮定上了輦,路緊張又忐忑,只覺得這轎輦走得無比之快,才會功夫,紫宸殿就到了。

黃琉璃瓦重檐廡殿頂,連廊面闊九間進深五間,坐落在高高的漢白玉臺基上,道九龍陛階自底下直直延伸到最頂端。帶甲執矛的禁軍三步哨兩步崗,井然肅立從殿門直延伸到廣場上。從下往上仰望,金色陽光在金瓦紅墻和漢白玉臺基之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宮殿雄偉,莊嚴肅殺。

裴月明不禁凜,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不是故宮,也不是哪個游人如織的博物館,而是古代封建皇朝的權力心,操縱生死,殺伐立決。

種禁不住的戰栗從尾椎竄上後背,半晌,她努力定了定神,才跟著那個姓張的禦前太監登臺階而上,順著寬大的朱廊來到大殿門前。

“三殿下到!”

裴月明聽到個略有些年紀的男音,“叫進來。”

張太監笑吟吟:“三殿下請。”

到了這裏,王鑒也不能跟進去了,二人錯眼神,裴月明迅速鎮定下來,抿唇,露出個蕭遲招牌式的不悅表情,跟著張太監入了殿。

殿內很大,侍立的太監宮人很多卻沒發出半點聲息。正的玉階上的禦案後是皇帝。而龍椅左側設座,端坐著鳳冠鳳袍眼神淩厲的秀美婦人,這不用說就是朱皇後。

玉階之下也有座,坐著另個宮裝美婦,美婦身後站了個比蕭遲略大的玉冠四爪龍紋袍的年輕男子,。而右側是熟面孔,皇太子蕭遇,見裴月明進來立時面露怒色。

那左側的應該就是容妃和二皇子了。

皇帝看著約四旬年紀,面相嚴肅蓄三綹長須,眉目間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著身海藍色的常服,作的是簡簡單單的家常穿戴。

光看打扮,就知他想大事化小了。果然,皇帝見了裴月明神色,輕輕嘆,而後緩聲道:“遲兒,兄弟間偶有口角不奇,你怎這般按不住脾性?這半月時間,你可悔悟了?”

先把事情定性為家事,再輕描淡寫筆帶過,成是兄弟爭執。

裴月明喜,她差點就要口應下了,只餘光瞥見王鑒,她勉強按捺下來,抿緊唇露出抹倔強不馴。

“陛下!”

卻有道女聲和裴月明的表情同時出現,是朱皇後。朱皇後不可置信看著皇帝:“蕭遲他毆打太子,頂撞皇父,您,您就這麽……”

“蕭遲他目可有君父?可有綱紀長兄?遇兒可是國儲君!他辱打儲君,……”

憤怒的朱皇後話未說完,便迎上皇帝不悅的目光,她生生滯,胸口劇烈起伏到底不忿,目光轉哀,悲傷泣道:“陛下,非妾不容人,只您去看過遇兒的,這麽大個人被打得臉腫齒搖,眾目睽睽的,他尊嚴何存?他也是您的兒子啊!陛下!”

玉階下,蕭遇亦露出屈辱難堪之色,哽聲道:“父皇!”

皇帝眉心攢成個結:“好了!”

諸多聲音滯,他怒聲道:“在場的已理幹凈了,此事不會外傳,朕也罰了遲兒跪太廟。”皇帝冷臉:“家骨肉,遲兒有悖忠孝便是你們所樂見的?”

說到底,這事若鬧大對蕭遲影響非常惡劣,所以必須大事化小,“皮肉之傷,數日便愈。皇後身為嫡母,可有慈母之心?太子身為長兄,可有寬容友愛手足之情?”

再抓住不放,皇後就有為母不慈的嫌疑,太子也涉狹隘不容手足,又顧忌皇帝心意,二人噤聲,不得不退步。

半晌,皇後冷臉看裴月明:“蕭遲須自悔其過,向遇兒道歉。”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皇帝點點頭:“應當如此。”

他看眼張太監,張太監輕手輕腳快步上前,來扶裴月明,“殿下。”手上提,卻暗暗往下壓,拼命打眼色。

這是恐蕭遲桀驁,拒絕道歉了。

接到眼神,裴月明後背的冷汗,忠孝可大可小,她可不敢亂來毀了蕭遲,皇帝這臺階她必須接下來。

可該怎麽接,才不顯得怪異?

電光石火,裴月明昂首大聲:“難道就我打了他嗎?”

“我是打了他!”她看蕭遇,目露譏誚:“兄友弟恭,我以為兄長知我脾性大,會多容讓些,誰知……哼!”

裴月明是不知當時詳情,但蕭遲總不會見人就打吧?他又不是瘋子。且所謂毆打太子,太子也不能幹站著被打吧?

肯定是先發生了爭執口角,蕭遲先動手,繼而互毆的。不過蕭遲的武力值明顯更高罷了。

要錯就起錯,憑什麽個人背鍋呢?人半唄。

蕭遇滯。

皇帝卻點頭:“確實兄友弟恭,遇兒是兄長,該多容讓下兄弟,切不可失了太子度量。”

於是順勢各打五十大板,皇帝說蕭遲:“你不該動手打人。”又說蕭遇:“你該多容讓兄弟。”

裴月明挑釁看了太子眼,跪下道:“父皇,兒子知錯。”

“好!那下回可不能再犯了。”皇帝捋須,又看蕭遇。

蕭遇不得不跪下,僵硬道:“父皇,兒子知錯。”他極不甘,只大勢已去,他知道皇帝想聽什麽,低頭調整表情,再擡起時已見羞慚:“是兒子浮躁了,日後再不如此。”

“好!”

皇帝極欣慰,親自下了玉階扶起兩個兒子,將二人的手放在起,“兄弟即如唇齒,偶見碰撞乃常事,正該如此。”

裴月明和蕭遇碰了眼,雙方都勉強擠出個笑。她表面皮笑肉不笑,心裏卻大松了口氣。

終於過關了!

她冷汗濕透的後背,猶帶涼意的春日裏緩過來後陣陣寒,不過她還得撐著,因為欣慰的皇帝要留兩兒子用晚膳,以示嫌隙盡散。

直撐到晚膳,熬過晚膳,裴月明筋疲力盡,連話也說不動了,爬上轎輦差點直接趴下。

不行了,她要死了。

她真的盡全力了。

往軟座上癱,然後蕭遲就回來了。

……

重華宮內殿燭光明亮。

蕭遲赤足斜靠在軟塌上,掌轉動兩個黃玉麒麟把件和他大拇指的白玉扳指碰撞發出輕微“噠噠”聲。

王鑒正站在榻前,小聲覆述白日之事,他說得很客觀,說完後低低加了句:“依奴婢看,裴姑娘應對尚算得宜。”

客觀來講,裴月明臨場發揮確實還行的,但想到“自己”跪下悔過認錯,蕭遲心口就陣憋氣。

他怒道:“我沒錯!蕭遇那廝嘴巴不幹凈就是欠打!”

但事已成定局,他再氣也不能怎麽樣了。

王鑒小小吐了口氣,他不由有些許慶幸的,若日間那個是他家殿下,那恐怕無法收場,也算歪打正著吧。

蕭遲運了陣氣,不上不下憋得他兩肋生疼,赤足在內殿踱了幾圈,回頭看見王鑒神情,怒了,飛起腳:“你這奴才是什麽顏色?滾!”

蕭遲腳才挨過來,王鑒直接往邊上倒,哎喲兩聲而後飛快爬起,溜了出去。

氣得蕭遲抓起兩個黃玉麒麟擲,“劈啪”兩聲砸在門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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