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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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歡睜開眼睛，面前一片昏暗。
她敏銳地聞到了一些海腥味。
這不是她的家。
她沒有驚慌失措，反而看向面前的陰暗處，說道：“張子月，你出來吧，我知道是你。”
話音剛落，張子月從角落裏走了出來，見到她臉上閃過一絲壓抑。
“你……你怎麽知道是我？”
戚歡抖了抖手上的繩索，“這個世界上，想綁架我的只有你。”
張子月幾乎是馬上明白過來，“你又是裝的？”
戚歡點點頭，坦然承認道：“只是我沒有想到，你能上當第一次，居然還能上當第二次！”
說完，門口忽然飄來一陣異香，張子月身體一軟，只見門口摸進來兩個男人。
一高一矮，見到她，手腳麻利把綁了起來。
“歡歡，船上的人都控制了。”
“嗯。”戚歡拍了拍手，“按計劃進行。”
張子月覺得好像有什麽偏離了她的計劃，但這個時候已經太晚了。
面前越來越昏暗，她失去了意識。
最後，她唯一慶幸的是，先生已經先一步到了島上。
伴隨著海風，戚歡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島上。
十年的時間，當年滿目瘡痍的海島已經重新變得郁郁蔥蔥。
船靠岸了，戚歡被帶上了熟悉的海島，並在熟悉的地方停了下來。
面前的黑布被扯了下來，範曜出現在她面前。
“你一點也不害怕？”
戚歡冷笑一聲，見到面前這個人，心中湧上濃濃的惡意。
都說血緣關系是一種神奇的牽絆，但是戚歡對範曜明顯沒有這麽的牽絆。
多見到他一次，心中湧起的殺意就多一些。
張子月走到他身後，恭恭敬敬地開口：“先生，人已經帶到了。我給範冥留了線索，他應該也要來了。”
“咳咳……”
範曜咳嗽了兩聲，一段時間不見，他的面色灰敗了不少，整個人像是老了數十歲一般。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範冥。你放心，我在這裏，他回來的。只是，我有一個疑問。你到底是不是我父親？”
“是有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你們不是都在一起了，血緣的關系對你們重要嗎？”
“的確不重要。”戚歡口氣淡淡，“我只是不想有這麽惡心的一個父親。這讓我覺得我配不上他。”
“呵……”範曜笑了笑，“傻姑娘，你還是太年輕了。等你再長大一些，自然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對的？”
戚歡覺得口中的惡心感更加強烈了，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把那種欲嘔的滋味給咽了下去。
“那我再問你一遍，當年你明明死了，就連範冥也說過，你是怎麽活過來的？”
“你果然很有探知欲望。”範曜眼中帶著讚賞，“和你母親一樣。”
戚歡面無表情，手心緊緊捏起。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做這個實驗嗎？”
範曜護著窗，慢慢站了起來。
“就現在而言，這片海島風光宜人，十分宜居。能在這裏生活下去，大概會長壽下去吧。可是相反的，再美好的環境，人的壽命也有限。不但是人的壽命，隨著環境的汙染，各類的疾病每年都在增加，無數的人陷入痛苦之中。你或許說有藥物……但是當藥物沒有用的時候呢？我在想，可不可以找替代品。當一件物品不能修覆的時候，那就幹脆換一個吧。”
範曜的臉色染上一絲興奮，戚歡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
“所以，你的克隆實驗其實是一個覆制實驗。你克隆人不過是因為想器官移植？”
“聰明！”範曜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克隆人很簡單。但大概是因為人本身的基因缺陷，就算人克隆出來了，他們能存活的時間很短，他們並不能很好的代替原主。就算他們的身體器官，也只能支撐原主活一段時間。”
“所以……”戚歡想到了一個可能。
範冥這些年一直沒有老，就好像駐顏有術，身體也比較健康。所以是因為他移植了克隆人的器官。
“他們……他們是……”
“你想說他們是人嗎？不，小歡，你錯了。他們不是人。他們就像是這個世界上養的任何雞鴨魚，活著的唯一理由就是為了我們人類服務的！”
“但是他們有自己的思想！”
“你吃過那麽多的雞鴨魚，他們難道沒有嗎？他們同樣會害怕，會悲傷，會絕望……但是你們管了嗎？不，你們沒有！所以不要自詡高尚，活著本來就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人類為了活著，做過的骯臟事情還少嗎？”
範曜又重重咳嗽了兩聲。
他摸著心臟忽然笑了起來，“果然還是克隆過來的東西，不夠完美。只要改善過的基因克隆出來的東西，才會更加有利用價值。”
“所以……你找上範冥就是這個原因嗎？你想克隆他的基因？”
範曜搖頭，“他的基因是無法覆制的。我做過無數次實驗，都沒有辦法做出第二個一模一樣的範冥。後來我想明白了！他就是最好的實驗品！不用其他人！而且，只要我活下來，我終究有一天能研究出他的克隆體！我會用他完美的基因改變這個世界！”
瘋子！
他簡直是個瘋子！
戚歡回憶到範冥曾經吃的苦，還有她曾經遭受過的那些痛，恨不得一拳把範曜放倒。
“咳咳咳……”
就在這個時候，範曜忽然吐出一大口血來。
一邊的張子月扶住他，“先生，怎麽辦，你的身體？”
“瀧回來了麽？”
“回來了。”
“嗯，讓他過來，準備手術吧。我等著一天，已經等太久了。”
“等等……最後一個問題！”
戚歡叫住範曜，“否則，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
她抿了抿唇，“為什麽是我？為什麽要留著我？”
範曜回頭，露出森森白牙。
“傻姑娘，因為你們血緣相近，你們可以感受到對方的痛苦，甚至分享對方的痛苦。當年，不是因為你，他根本熬不過來！”
所以……那個夢是真的。
她和範冥是命運共同體，或許是因為藥物的原因，又或許是因為血緣的關系，她能幫他分擔一部分的痛苦。
所以在那片黑暗中，他才勉強撐了下去，活到了現在。
“你不是人……你簡直不是人！”
在一個霧氣縈繞海島的早上，範冥重回了海島。
“我在島上埋了□□。只要我一聲令下，整個海島都會夷為平地。你會死，你喜歡的小姑娘也會死。”
“你想要就拿去吧。”
範冥顯得很平靜，“我知道你想要什麽，你盡管拿去。然後，放了她。”
“真是癡情種啊。就我和那個哥哥一樣，英雄難過美人關。當年拿捏住一個喬菲婭，就讓他言聽計從，沒有想到現在一個小小的戚歡也讓你這麽聽話。早知道這麽有用的話，我就不需要耽誤這麽多年。”
範冥舉手投降，然後走到了戚歡的身邊。
“等事情結束後，宋之卿會帶你走。”他親了親她的額頭，“你以後會過得很好的。”
戚歡強撐力氣，推開他的手，“你又打算對我下心理暗示嗎？下了一次不夠還第二次嗎？”
範冥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想起了？”
當年第一道心理暗示是齊降雪下的，為了忘掉在實驗室的一切。
而第二道心理暗示是他下的，因為他害怕她痛，幹脆讓她忘掉他。
戚歡推開他，“你休想！我告訴你，你這次休想！”
範冥目露悲戚，“小仙女，我不過是一個怪物。”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不是怪物！好！就算你是……你也是我一個人的小怪物！我不會讓你死，你就不能死！”
範冥看了一眼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乖，聽話。”
“我不聽話！我讓你回來！我不準你去換我！”
“好了好了，別生離死別了。通知瀧，準備手術。等手術成功後，你們想怎麽卿卿我我，隨便怎麽卿卿我我。當然，如果那個時候他們還能活下來的話。”
說完，張子月拿起針劑，在範冥的手臂上緩緩推進。
下一秒，他如一個待宰羔羊一般，緩緩倒地。
範曜大笑，“好了，去把霜兒帶出來吧。這一切也該結束了。”
身體緩緩推進麻醉劑。
範曜看著頭上的瀧，還有身邊站著的張子月。
心中隱隱有個不好的預感，好像這一切進展太順利了。
但他想，這應該是多年的夙願得以實現，忽然有種不真實感覺吧。
他緩緩放下心來，對兩個心腹說道。
“我們等會見了。”
瀧點點頭，拿起針劑，緩緩退了進去。
就在這一刻，門口被推開了，門外忽然闖進一臉鮮血的張子月。
“不！先生！那個人是假的！”
但她剛說完這句話，就被身後的男人一槍爆頭。
是一個漂亮的男孩，眼神冷漠。
“抱歉，打擾你們手術了。”
此時，範曜似乎明白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身邊的張子月。
“你……”
“咳咳……”“張子月”笑了笑，但發出的聲音卻是一個渾濁的男聲，“討厭，我明明是調香師，為什麽現在還要兼職易容？！”
“你……”
“張子月”撕下臉上面具，頓時一張俊美的臉出現在範曜的面前。
“抱歉了，是我呢，先生。”
不是麻瓜又是誰？
“老實說，我真的佩服我自己，連易容術這種好像武俠劇裏的東西都弄出來了。不過誰讓我怎麽聰明呢。”
“咳咳……咳咳……”範曜的意識越來越越模糊，他把目光看向一邊的齊慕瀧，仿佛在說，你的女人還在我手上。的命也只有短短幾年了。
“她不想我做壞人。還有……我沒有你想的那麽想活。短短的十幾年，我活夠了。這樣骯臟又痛苦的一生，為什麽不早點結束呢。”
說著，齊慕瀧一狠，把手上的針劑徹底地推進了範曜的胳膊。
範曜再次醒來的時候，躺在手術臺上。
麻醉劑的藥效好像過了。
他能動了。
但他努力想擡起手，卻發現他只有腦袋的意識是是清醒的，身體仍然是僵硬的。
“你醒了？”範冥穿著白色的手術服站在他面前，身邊還有兩個人。
一個是宋之卿，另外一個齊慕瀧。
“你們……你們什麽時候？”
“就從你抓走小歡開始吧。和上次一樣，也是故意的。而且在船上的時候我們就解決了張子月。知道你狡猾，所以一直陪你玩到了最後。”
“□□……”
“我知道。”範冥點點頭，打了一個響指。
說話的是宋之卿，“大壯已經和國際刑警去一一排查了。你大約還不知道吧，你的手下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忠心，尤其是那個□□制造師，很快就交代了整個島上的布局。”
“你……你們……你們無法殺死我……”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範曜得意的笑了起來。
“就算這次……這次我的軀體死了……我的人也會活過來……”
“我知道。”範冥面色平淡，就好像一點也不意外一般。
“我知道你找我的目的就是因為你想和我換身體對不對？也是，你親手制造了這個軀體，自然是想留給自己的。只不過前幾年我的身體情況不穩定，你害怕會出意外，所以設計讓戚歡重新回到我的身邊當我的解藥。”
“很明顯……你們都學會了控制自己。”
“沒錯。”
範冥點頭。
“你曾經說過你相信鬼神。你相信一個人的身體失去，靈魂還會活下來。現在想來，你的意思是指那個人的思想吧。只可惜了……這次我們毀掉的不只是你的身體，還有你的靈魂……”
說完，三人齊齊帶上了口罩，給了彼此一個眼神。
“我們開始吧。”
“啊……”
片刻之後，手術室忽然傳來男人痛苦的嚎叫。
一墻之隔，戚歡正在檢查齊玄霜的身體。
“小姨，你沒事吧？”
“放心，我沒事。”齊玄霜摸了摸她的腦袋，“只是讓你受苦了。”
“小姨，沒關系，一切都要結束了。”
忽然室內的痛苦嚎叫聲出來，戚歡嚇了一跳。
齊玄霜按住她的手，“別害怕，他們知道分寸的。他們痛苦了這麽多年，也該讓他也嘗嘗淪為別人實驗品的感覺了。”
戚歡點點頭。
齊玄霜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又忽然問道：“小歡，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和範冥他……有沒有發生關系？”
“小姨……我……”戚歡臉上一紅。
齊玄霜心中嘆息了一聲，“你們……你們兩個還真是一點不怕……這般事情也做出來了……”
“小姨，反正我們不要孩子。就算是堂兄妹，也沒關系吧。在不知道我們之間有血緣的時候，我們已經相愛了呀。”
“你呀你呀！”齊玄霜嘆息一聲，“不過所幸沒有鑄成大錯。你不是範曜那個變態的女兒！”
“什麽？”
想到姐姐筆記本中記錄的，齊玄霜心中依然有著對範曜濃濃的恨意。
齊降雪的確和範曜有個一個孩子，也是個女兒。但是範曜是個變態，在孩子沒出生多久，就在孩子身上做實驗。後來，沒一個月孩子就死了。
當時齊降雪很傷心，就到孤兒院抱養了一個。
“真的？”
“嗯。”
這簡直是大逆轉啊！
戚歡難掩興奮，“不過小姨，他說因為我和範冥有血緣關系，所以才能感覺和分享對方的痛苦。如果我不是他的妹妹，那麽不是代表他說的都是悖論嗎？”
齊玄霜口氣輕蔑，“他說的本來就是悖論！科學是一種方式也是一種手段，但不是一個結果。”
範冥他們三個在手術室呆了整整一天才出來。
後續的事情，他沒有讓戚歡知道。
戚歡也不想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範曜再也不能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了。
齊慕瀧去找小姨了，留下他們三人站在欄桿上。宋之卿點了一支煙，又扔了一支給範冥。
範冥看了戚歡一眼，正要拒絕。
戚歡擺擺手，“這次就算了。以後不準。”
兩個男人靠在欄桿上開始抽煙了，他們遙望著不遠處的大海。
天海一線，夕陽緩緩落下，給這個世界都灑上了溫柔的光輝。
“我以為覆仇完了之後我會很茫然。電視和小說都是這麽說的。不過我感覺不錯，感覺充滿了力量，想到以後我可以回來當個大學老師，真是不錯。”
宋之卿的願望是當一個大學老師，教書育人。
範冥叼著煙，模樣輕松，順勢摟住戚歡的腰。
“不錯的想法。我準備再賺幾年錢了，就金盆洗手帶她出去玩。”
“你賺的錢還不夠多嗎？”
宋之卿鄙視眼。
範冥聳聳肩，“前些日子買了一座島，現金花得差不多了。”
宋之卿：“……”
三人閑聊的時候，大壯摸上來了。
“師兄，壞消息。雪鷹沒抓到。”
範冥和宋之卿對望了一眼，“衛瑯呢？”
“衛瑯去追了，沒追上，還被傷了胳膊。”
“算了。他年紀還小，不是他的對手，慢慢來。”
大壯仍然有些憂心忡忡，“可是放走了這麽大一個反派，以後的日子不是過的提心吊膽的？”
“我們提心吊膽幹什麽？該提心吊膽的是他。現在全世界都在找他，如果我是他，會找一個地方躲起來，然後安穩地度過後半輩子。再說了……”
範冥看著漸漸變色的天空，緩緩吐出一個煙圈。
“告訴衛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現在和雪鷹的差距不小，等過幾年了，再對付他。”
大壯離開後，戚歡終於問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衛瑯是誰？”
“一個受害者的家屬。和之卿一樣，全家都是警察，被雪鷹滅口了。”
戚歡想到了先前擊殺張子月的那個漂亮少年，眼中的冷漠和恨意讓人無法直視。
“他能對付得了雪鷹嗎？”
“現在還不能，過幾年應該就沒問題了。畢竟那小子，也是個大殺器。我看這幾年先不要讓他接單了，讓他去城市找點人氣，否則以後會惹出大問題來！”
“行！”宋之卿揮揮手，“教書育人這個是我的專長，交給我。”
夕陽下，戚歡低頭，看到了和齊慕瀧手牽手的小姨。
小姨的臉上從來沒有那麽溫柔的笑容。
但想到先前範曜對克隆人的說法，不知道齊慕瀧還能活多久。
但不管怎麽樣，他們現在開心就好了。
當夕陽完全的落入地平線的時候，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但他們都知道，這一次的黑暗只是暫時的。
等到再次醒來，光明必將普照大地。
作者有話要說： 呀。這個冷文終於寫完了哈哈哈哈。
本來就是探討這個克隆和器官移植，結果寫得怎麽來說，很難說。
算了。
感謝大家的一路陪伴。
另外，衛瑯就是那個《買來的男人》的男主，現在還是個漂亮少年呢。
來來來，順手收藏一個。
爪機鏈接——
今年大概只會更新古文吧，希望把那個古文順利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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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敏銳地聞到了一些海腥味。
這不是她的家。
她沒有驚慌失措，反而看向面前的陰暗處，說道：“張子月，你出來吧，我知道是你。”
話音剛落，張子月從角落裏走了出來，見到她臉上閃過一絲壓抑。
“你……你怎麽知道是我？”
戚歡抖了抖手上的繩索，“這個世界上，想綁架我的只有你。”
張子月幾乎是馬上明白過來，“你又是裝的？”
戚歡點點頭，坦然承認道：“只是我沒有想到，你能上當第一次，居然還能上當第二次！”
說完，門口忽然飄來一陣異香，張子月身體一軟，只見門口摸進來兩個男人。
一高一矮，見到她，手腳麻利把綁了起來。
“歡歡，船上的人都控制了。”
“嗯。”戚歡拍了拍手，“按計劃進行。”
張子月覺得好像有什麽偏離了她的計劃，但這個時候已經太晚了。
面前越來越昏暗，她失去了意識。
最後，她唯一慶幸的是，先生已經先一步到了島上。
伴隨著海風，戚歡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島上。
十年的時間，當年滿目瘡痍的海島已經重新變得郁郁蔥蔥。
船靠岸了，戚歡被帶上了熟悉的海島，並在熟悉的地方停了下來。
面前的黑布被扯了下來，範曜出現在她面前。
“你一點也不害怕？”
戚歡冷笑一聲，見到面前這個人，心中湧上濃濃的惡意。
都說血緣關系是一種神奇的牽絆，但是戚歡對範曜明顯沒有這麽的牽絆。
多見到他一次，心中湧起的殺意就多一些。
張子月走到他身後，恭恭敬敬地開口：“先生，人已經帶到了。我給範冥留了線索，他應該也要來了。”
“咳咳……”
範曜咳嗽了兩聲，一段時間不見，他的面色灰敗了不少，整個人像是老了數十歲一般。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範冥。你放心，我在這裏，他回來的。只是，我有一個疑問。你到底是不是我父親？”
“是有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你們不是都在一起了，血緣的關系對你們重要嗎？”
“的確不重要。”戚歡口氣淡淡，“我只是不想有這麽惡心的一個父親。這讓我覺得我配不上他。”
“呵……”範曜笑了笑，“傻姑娘，你還是太年輕了。等你再長大一些，自然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對的？”
戚歡覺得口中的惡心感更加強烈了，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把那種欲嘔的滋味給咽了下去。
“那我再問你一遍，當年你明明死了，就連範冥也說過，你是怎麽活過來的？”
“你果然很有探知欲望。”範曜眼中帶著讚賞，“和你母親一樣。”
戚歡面無表情，手心緊緊捏起。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做這個實驗嗎？”
範曜護著窗，慢慢站了起來。
“就現在而言，這片海島風光宜人，十分宜居。能在這裏生活下去，大概會長壽下去吧。可是相反的，再美好的環境，人的壽命也有限。不但是人的壽命，隨著環境的汙染，各類的疾病每年都在增加，無數的人陷入痛苦之中。你或許說有藥物……但是當藥物沒有用的時候呢？我在想，可不可以找替代品。當一件物品不能修覆的時候，那就幹脆換一個吧。”
範曜的臉色染上一絲興奮，戚歡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
“所以，你的克隆實驗其實是一個覆制實驗。你克隆人不過是因為想器官移植？”
“聰明！”範曜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克隆人很簡單。但大概是因為人本身的基因缺陷，就算人克隆出來了，他們能存活的時間很短，他們並不能很好的代替原主。就算他們的身體器官，也只能支撐原主活一段時間。”
“所以……”戚歡想到了一個可能。
範冥這些年一直沒有老，就好像駐顏有術，身體也比較健康。所以是因為他移植了克隆人的器官。
“他們……他們是……”
“你想說他們是人嗎？不，小歡，你錯了。他們不是人。他們就像是這個世界上養的任何雞鴨魚，活著的唯一理由就是為了我們人類服務的！”
“但是他們有自己的思想！”
“你吃過那麽多的雞鴨魚，他們難道沒有嗎？他們同樣會害怕，會悲傷，會絕望……但是你們管了嗎？不，你們沒有！所以不要自詡高尚，活著本來就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人類為了活著，做過的骯臟事情還少嗎？”
範曜又重重咳嗽了兩聲。
他摸著心臟忽然笑了起來，“果然還是克隆過來的東西，不夠完美。只要改善過的基因克隆出來的東西，才會更加有利用價值。”
“所以……你找上範冥就是這個原因嗎？你想克隆他的基因？”
範曜搖頭，“他的基因是無法覆制的。我做過無數次實驗，都沒有辦法做出第二個一模一樣的範冥。後來我想明白了！他就是最好的實驗品！不用其他人！而且，只要我活下來，我終究有一天能研究出他的克隆體！我會用他完美的基因改變這個世界！”
瘋子！
他簡直是個瘋子！
戚歡回憶到範冥曾經吃的苦，還有她曾經遭受過的那些痛，恨不得一拳把範曜放倒。
“咳咳咳……”
就在這個時候，範曜忽然吐出一大口血來。
一邊的張子月扶住他，“先生，怎麽辦，你的身體？”
“瀧回來了麽？”
“回來了。”
“嗯，讓他過來，準備手術吧。我等著一天，已經等太久了。”
“等等……最後一個問題！”
戚歡叫住範曜，“否則，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
她抿了抿唇，“為什麽是我？為什麽要留著我？”
範曜回頭，露出森森白牙。
“傻姑娘，因為你們血緣相近，你們可以感受到對方的痛苦，甚至分享對方的痛苦。當年，不是因為你，他根本熬不過來！”
所以……那個夢是真的。
她和範冥是命運共同體，或許是因為藥物的原因，又或許是因為血緣的關系，她能幫他分擔一部分的痛苦。
所以在那片黑暗中，他才勉強撐了下去，活到了現在。
“你不是人……你簡直不是人！”
在一個霧氣縈繞海島的早上，範冥重回了海島。
“我在島上埋了□□。只要我一聲令下，整個海島都會夷為平地。你會死，你喜歡的小姑娘也會死。”
“你想要就拿去吧。”
範冥顯得很平靜，“我知道你想要什麽，你盡管拿去。然後，放了她。”
“真是癡情種啊。就我和那個哥哥一樣，英雄難過美人關。當年拿捏住一個喬菲婭，就讓他言聽計從，沒有想到現在一個小小的戚歡也讓你這麽聽話。早知道這麽有用的話，我就不需要耽誤這麽多年。”
範冥舉手投降，然後走到了戚歡的身邊。
“等事情結束後，宋之卿會帶你走。”他親了親她的額頭，“你以後會過得很好的。”
戚歡強撐力氣，推開他的手，“你又打算對我下心理暗示嗎？下了一次不夠還第二次嗎？”
範冥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想起了？”
當年第一道心理暗示是齊降雪下的，為了忘掉在實驗室的一切。
而第二道心理暗示是他下的，因為他害怕她痛，幹脆讓她忘掉他。
戚歡推開他，“你休想！我告訴你，你這次休想！”
範冥目露悲戚，“小仙女，我不過是一個怪物。”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不是怪物！好！就算你是……你也是我一個人的小怪物！我不會讓你死，你就不能死！”
範冥看了一眼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乖，聽話。”
“我不聽話！我讓你回來！我不準你去換我！”
“好了好了，別生離死別了。通知瀧，準備手術。等手術成功後，你們想怎麽卿卿我我，隨便怎麽卿卿我我。當然，如果那個時候他們還能活下來的話。”
說完，張子月拿起針劑，在範冥的手臂上緩緩推進。
下一秒，他如一個待宰羔羊一般，緩緩倒地。
範曜大笑，“好了，去把霜兒帶出來吧。這一切也該結束了。”
身體緩緩推進麻醉劑。
範曜看著頭上的瀧，還有身邊站著的張子月。
心中隱隱有個不好的預感，好像這一切進展太順利了。
但他想，這應該是多年的夙願得以實現，忽然有種不真實感覺吧。
他緩緩放下心來，對兩個心腹說道。
“我們等會見了。”
瀧點點頭，拿起針劑，緩緩退了進去。
就在這一刻，門口被推開了，門外忽然闖進一臉鮮血的張子月。
“不！先生！那個人是假的！”
但她剛說完這句話，就被身後的男人一槍爆頭。
是一個漂亮的男孩，眼神冷漠。
“抱歉，打擾你們手術了。”
此時，範曜似乎明白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身邊的張子月。
“你……”
“咳咳……”“張子月”笑了笑，但發出的聲音卻是一個渾濁的男聲，“討厭，我明明是調香師，為什麽現在還要兼職易容？！”
“你……”
“張子月”撕下臉上面具，頓時一張俊美的臉出現在範曜的面前。
“抱歉了，是我呢，先生。”
不是麻瓜又是誰？
“老實說，我真的佩服我自己，連易容術這種好像武俠劇裏的東西都弄出來了。不過誰讓我怎麽聰明呢。”
“咳咳……咳咳……”範曜的意識越來越越模糊，他把目光看向一邊的齊慕瀧，仿佛在說，你的女人還在我手上。的命也只有短短幾年了。
“她不想我做壞人。還有……我沒有你想的那麽想活。短短的十幾年，我活夠了。這樣骯臟又痛苦的一生，為什麽不早點結束呢。”
說著，齊慕瀧一狠，把手上的針劑徹底地推進了範曜的胳膊。
範曜再次醒來的時候，躺在手術臺上。
麻醉劑的藥效好像過了。
他能動了。
但他努力想擡起手，卻發現他只有腦袋的意識是是清醒的，身體仍然是僵硬的。
“你醒了？”範冥穿著白色的手術服站在他面前，身邊還有兩個人。
一個是宋之卿，另外一個齊慕瀧。
“你們……你們什麽時候？”
“就從你抓走小歡開始吧。和上次一樣，也是故意的。而且在船上的時候我們就解決了張子月。知道你狡猾，所以一直陪你玩到了最後。”
“□□……”
“我知道。”範冥點點頭，打了一個響指。
說話的是宋之卿，“大壯已經和國際刑警去一一排查了。你大約還不知道吧，你的手下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忠心，尤其是那個□□制造師，很快就交代了整個島上的布局。”
“你……你們……你們無法殺死我……”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範曜得意的笑了起來。
“就算這次……這次我的軀體死了……我的人也會活過來……”
“我知道。”範冥面色平淡，就好像一點也不意外一般。
“我知道你找我的目的就是因為你想和我換身體對不對？也是，你親手制造了這個軀體，自然是想留給自己的。只不過前幾年我的身體情況不穩定，你害怕會出意外，所以設計讓戚歡重新回到我的身邊當我的解藥。”
“很明顯……你們都學會了控制自己。”
“沒錯。”
範冥點頭。
“你曾經說過你相信鬼神。你相信一個人的身體失去，靈魂還會活下來。現在想來，你的意思是指那個人的思想吧。只可惜了……這次我們毀掉的不只是你的身體，還有你的靈魂……”
說完，三人齊齊帶上了口罩，給了彼此一個眼神。
“我們開始吧。”
“啊……”
片刻之後，手術室忽然傳來男人痛苦的嚎叫。
一墻之隔，戚歡正在檢查齊玄霜的身體。
“小姨，你沒事吧？”
“放心，我沒事。”齊玄霜摸了摸她的腦袋，“只是讓你受苦了。”
“小姨，沒關系，一切都要結束了。”
忽然室內的痛苦嚎叫聲出來，戚歡嚇了一跳。
齊玄霜按住她的手，“別害怕，他們知道分寸的。他們痛苦了這麽多年，也該讓他也嘗嘗淪為別人實驗品的感覺了。”
戚歡點點頭。
齊玄霜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又忽然問道：“小歡，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和範冥他……有沒有發生關系？”
“小姨……我……”戚歡臉上一紅。
齊玄霜心中嘆息了一聲，“你們……你們兩個還真是一點不怕……這般事情也做出來了……”
“小姨，反正我們不要孩子。就算是堂兄妹，也沒關系吧。在不知道我們之間有血緣的時候，我們已經相愛了呀。”
“你呀你呀！”齊玄霜嘆息一聲，“不過所幸沒有鑄成大錯。你不是範曜那個變態的女兒！”
“什麽？”
想到姐姐筆記本中記錄的，齊玄霜心中依然有著對範曜濃濃的恨意。
齊降雪的確和範曜有個一個孩子，也是個女兒。但是範曜是個變態，在孩子沒出生多久，就在孩子身上做實驗。後來，沒一個月孩子就死了。
當時齊降雪很傷心，就到孤兒院抱養了一個。
“真的？”
“嗯。”
這簡直是大逆轉啊！
戚歡難掩興奮，“不過小姨，他說因為我和範冥有血緣關系，所以才能感覺和分享對方的痛苦。如果我不是他的妹妹，那麽不是代表他說的都是悖論嗎？”
齊玄霜口氣輕蔑，“他說的本來就是悖論！科學是一種方式也是一種手段，但不是一個結果。”
範冥他們三個在手術室呆了整整一天才出來。
後續的事情，他沒有讓戚歡知道。
戚歡也不想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範曜再也不能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了。
齊慕瀧去找小姨了，留下他們三人站在欄桿上。宋之卿點了一支煙，又扔了一支給範冥。
範冥看了戚歡一眼，正要拒絕。
戚歡擺擺手，“這次就算了。以後不準。”
兩個男人靠在欄桿上開始抽煙了，他們遙望著不遠處的大海。
天海一線，夕陽緩緩落下，給這個世界都灑上了溫柔的光輝。
“我以為覆仇完了之後我會很茫然。電視和小說都是這麽說的。不過我感覺不錯，感覺充滿了力量，想到以後我可以回來當個大學老師，真是不錯。”
宋之卿的願望是當一個大學老師，教書育人。
範冥叼著煙，模樣輕松，順勢摟住戚歡的腰。
“不錯的想法。我準備再賺幾年錢了，就金盆洗手帶她出去玩。”
“你賺的錢還不夠多嗎？”
宋之卿鄙視眼。
範冥聳聳肩，“前些日子買了一座島，現金花得差不多了。”
宋之卿：“……”
三人閑聊的時候，大壯摸上來了。
“師兄，壞消息。雪鷹沒抓到。”
範冥和宋之卿對望了一眼，“衛瑯呢？”
“衛瑯去追了，沒追上，還被傷了胳膊。”
“算了。他年紀還小，不是他的對手，慢慢來。”
大壯仍然有些憂心忡忡，“可是放走了這麽大一個反派，以後的日子不是過的提心吊膽的？”
“我們提心吊膽幹什麽？該提心吊膽的是他。現在全世界都在找他，如果我是他，會找一個地方躲起來，然後安穩地度過後半輩子。再說了……”
範冥看著漸漸變色的天空，緩緩吐出一個煙圈。
“告訴衛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現在和雪鷹的差距不小，等過幾年了，再對付他。”
大壯離開後，戚歡終於問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衛瑯是誰？”
“一個受害者的家屬。和之卿一樣，全家都是警察，被雪鷹滅口了。”
戚歡想到了先前擊殺張子月的那個漂亮少年，眼中的冷漠和恨意讓人無法直視。
“他能對付得了雪鷹嗎？”
“現在還不能，過幾年應該就沒問題了。畢竟那小子，也是個大殺器。我看這幾年先不要讓他接單了，讓他去城市找點人氣，否則以後會惹出大問題來！”
“行！”宋之卿揮揮手，“教書育人這個是我的專長，交給我。”
夕陽下，戚歡低頭，看到了和齊慕瀧手牽手的小姨。
小姨的臉上從來沒有那麽溫柔的笑容。
但想到先前範曜對克隆人的說法，不知道齊慕瀧還能活多久。
但不管怎麽樣，他們現在開心就好了。
當夕陽完全的落入地平線的時候，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但他們都知道，這一次的黑暗只是暫時的。
等到再次醒來，光明必將普照大地。
作者有話要說： 呀。這個冷文終於寫完了哈哈哈哈。
本來就是探討這個克隆和器官移植，結果寫得怎麽來說，很難說。
算了。
感謝大家的一路陪伴。
另外，衛瑯就是那個《買來的男人》的男主，現在還是個漂亮少年呢。
來來來，順手收藏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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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大概只會更新古文吧，希望把那個古文順利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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