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入衛生間後, 白杏兒裝出羞澀的樣子說：“你倒是轉過去啊！”

“行了，快點吧，你哪我沒見過。”

趙之乾心底有些焦躁, 隱隱覺得事情不太對。

之前媽媽也不是沒鬧過, 還鬧到姥爺那一次，可姥爺當時不知道在忙什麽, 將人訓了回來，打那以後爸爸更肆無忌憚了。

可從來沒有一次媽媽鬧得這麽大陣仗過。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白杏兒走到窗邊，將手隨意摸了一下窗沿外, 隨後朝馬桶走了過去。

坐下後還在勸他：“你也別太著急了，一會兒不就能見到伯母了嗎。到時候問問伯母不就知道了。”

白杏兒速戰速決, 不到一分鐘就提起褲子去他身邊洗手。

“有伯母在, 還是去姥爺那裏，能有什麽事呢。”

趙之乾輕吐一口氣, “說得也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莫不過姥爺那了。”

與別墅外墻同色的仿真小蜘蛛, 順著別墅一樓的墻壁外朝著地上爬去, 躲在墻面與土地交接的縫隙深處。

白杏兒重新挽上趙之乾的手臂，心裏五味雜陳。

為什麽要幫雲蘇呢。

她其實也不清楚。

或許是因為，總有人能活成自己想成為的樣子吧。

羨慕又不可企及, 完全不會感到嫉妒，根本生不出來那樣的勇氣。

所以在能力範圍內，忍不住朝那人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將自己的渴望寄托在那人身上, 看著那個人帶領著更多人沖破黑暗, 在陽光下肆意閃耀。

而像自己這種在陰影之下攀附著的藤蔓, 在暗處看著就很滿足了。

“轟”的一聲巨響。

剛坐上飛行器的趙之乾和白杏兒同時嚇得一激靈，飛行器上的其他隊員一點不意外, 面無表情直視前方。

白杏兒“呀”的一聲，縮進了趙之乾的懷中。

趙之乾驚魂未定順著飛行器的窗戶看向剛離開不遠的別墅。

四層高的古堡別墅被炸了個粉碎，只剩下底層的斷壁殘垣。

因為爆炸飛起來的大石塊還在往半空中攀升，絲毫不見落下的趨勢，可想而知裏面用了多大規模的炸藥。

“你們他媽的瘋了吧！我的安保人員還在裏面的呢！”

聯邦隊長平靜地說：“再換一撥人就行了，我們趕時間。”

趙之乾被這話頂得一噎。

這幫人的手段太過狠絕，他不敢再追問，只想趕緊去到他媽媽和姥爺身邊後讓姥爺收拾他們。

趙之乾抱著懷中的白杏兒，暗想還好剛剛把她帶出來了，不然……不然他其實也不能怎麽樣，總不能為了自己的女人把聯邦頂尖的隊長怎麽樣。

就是姥爺也不會同意的。

想到這兒，他將人摟得更緊了。

無人看到別墅外被飛濺起來的薄土掩埋的小蜘蛛，在土地下悄悄地爬行著。

這樣的轟炸，在世界各地接連不斷。

聯邦高層的家屬們，幾乎同一時間朝著聯邦高層所在地趕去。

家屬中有一小部分的知情人明白，聯邦最後的手段要開始了。

夢魘中的雲蘇到了反抗者們的據點，走進一眼望不到頂的現代化酒店大樓。

她發現有些人三三兩兩住在一起，並不是一人一間房。

“這樣不會擔心有風險嗎？”

哪怕有一絲懷疑，可相處時間久了，也避免不了互相信任吧。

不管怎麽說，都是自己一間最安全。

喬治有些興奮地解釋道：“這些住在一起的人可不一般！從夢魘開始時就住在一起了。你看那一家三口，連上廁所都不分開，就是為了防止被調包。”

雲蘇：“所以說……他們彼此是互相信任的？”

“對，不過對外人就不一樣了。其實有這樣能互相信任提醒的人，反倒能提高生存幾率。成組的人死亡率比單人行動的人低很多。可惜我們這些一開始就分開的人，只能一直分開。”

成組的人……行動死亡率低嗎？

還是成組的人，是組隊變形怪的幾率高？

夢核明明不想讓親人之間互相信任。

雲蘇：“所有的反抗者都在這裏了？”

“沒錯，最開始人其實很多，後來死的死，傷的傷，更多人放棄了，只要放棄，夢核就不追究，所以只剩不到百人了。”

雲蘇：“其他城市呢？”

“夢魘最初降臨時顯化者還是有不少的，所以一開始就做了簡易的飛行通訊設備，在其他城市宣傳過，人早就來這裏了。”

整個國家只剩下不到一百個清醒的人？

她之前就猜這些人狀況不會太好，畢竟那般折磨不是誰都能忍受的，但也沒想到只剩下不足百人。

酒店裏面的人不論神色還是語氣和外面街上的人區別明顯到像是人和木偶一樣。

“你們有人試過晚上在外面過夜嗎？”

雲蘇的話音剛落，整個酒店裏所有人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她。

宇航連連擺手帶搖頭，“不行，你這，我知道你很強，可這個真的不能這麽做啊！怎麽能這樣幹呢！稍微，哪怕稍微想想都不可能啊！”

“所以說沒人試過？”

周圍沈默了好半晌。

喬治的語氣有些沈重，似是不願意去回想，“沒有人試過，但是有人慌不擇路，推開變形怪往外逃過……”

“……那晚……那晚那個人出去後，門外原本喊叫的變形怪聲音開始變化，瞬間變成了屋內人的聲音。聽到的人都說自己頭皮發麻，甚至分不清自己在門內門外。”

“那人開始叫我們所有幸存者的名字。一直喊著讓我們住手。可我們明明在門內，沒有出去。”

“所有幸存者像是一瞬間全部出現在走廊裏……後來他的叫聲慢慢混雜在變形怪之中，求救敲門聲出現在每個人的房門前，根本沒辦法分清哪個是真的。”

周圍人的呼吸都放輕了，似乎都不願意回想那一夜。

因為稍微一想，就知道那人在死前，如果真的數次敲了同伴的門，而沒有一個人回應……

那人當時該有多絕望。

雲蘇跟著他們上樓，看到他們每個人的房門裏，都有無數把鎖，還有漁網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自己想開門估計都要一個鐘頭，跟樓長比有過之而不及。

一旁的宇航給她介紹：“這個鎖是越多越好！我有一次睡眠不足神志恍惚，快天亮時就差最後一把鎖，我差點就要跟這個美麗的世界說再見了。”

“萬幸我之前為了以防萬一，把我的鑰匙綁在了一大把一模一樣的廢棄鑰匙上。一把接一把試，光對鎖孔就對了好久，還不等我開門，天亮了！也是我命不該絕！”

宇航說完，從自己的房間中跑出來，拿出了好幾串鑰匙給雲蘇看，每串上都有百十來把，活像是個靠收租為生的包租公。

雲蘇：……這哪是命不該絕。這要是天亮後起來晚了，再加上點背一些，試到最後一把鎖才是真的鑰匙，估計開門後都下午天快黑了。怪不得這幫人什麽都沒幹成。

“你們在外面鬧事，吸引別人的註意力，有用嗎？”

宇航拿著一堆鑰匙串，鈴鐺作響，不明白雲蘇怎麽突然轉移了話題。

“說實話，沒什麽用。還有的人為了不被我們影響，每晚都去領藥，每天晚上都重新吃。我們抓人問過，這些人只知道自己主動拋棄了記憶換取生存，知道有一批鬧事的人，別的什麽都不知道。”

明明不至於重覆服藥，卻當成保命藥丸一樣天天吃，這算是……自我洗腦嗎。

雲蘇拍了拍手說：“好了，我大體上明白了。分給我個房間，我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選了四樓的一個大窗房，酒店裏有大窗戶的房間一般沒人選。

夜晚降臨後，那些東西並不是只在門外出現。

那種從前沒人住的無窗房在這個時候反倒成了搶手貨，一般分給有小孩子的家庭。

“你打算怎麽做？”

喬治將剩餘人員的名單交給雲蘇，上面都是手寫的，只有簡單的名字性別年齡。

“很簡單啊，那些東西不受邀請無法進屋，誰不主動進屋誰是變形怪，直接弄死。”

雲蘇語氣輕松，像是這件事不值一提，一旁的喬治卻是倒抽一口涼氣。

“哪怕是白天邀請，也給了怪物許可權，等到晚上它們直接進到屋子裏近距離影響你，那可就危險了。”

雲蘇：“我可沒邀請！別胡說八道。我說的是主動！我不讓他們進，他們必須主動進。”

“要的就是當事人的主動！”

“誰不主動，誰就是心裏有鬼，就是變形怪！”

夢核利用人們之間的信任，離間他人親密的家人朋友，日夜不停的精神折磨下，估計僅存的人們裏變形怪也不在少數，只是互相不信任無法下手。

已經這樣了，那就別怪她用極端方式。

“有句老話怎麽說來著？”雲蘇隨手顯化出一個擴音器，“什麽什麽沈默不被允許，讚美不熱烈也有罪。”

“你們——不主動就是有罪！”

圍觀的人被雲蘇說懵了，互相看向周圍的人。

後方有道男聲，沈靜地反駁：“現在並不能確認，白天主動進入變形怪的房間會怎麽樣。所以我們一直都在避免進入其他人的房間，因為不知道對方是變形怪還是真人。你這樣做會讓所有人都有危險，這樣太不道德了。”

雲蘇循著聲音找到那個男生，看起來十六七歲，身邊有一個男人一直在拉他，兩人的長相有兩三分相似。

“旁邊那位，你是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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