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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人死如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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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府。

前院,紙錢飛舞,香煙裊裊,敲擊木魚的聲音伴隨誦經聲不絕於耳,不時參雜著親人悲痛的哭泣聲,那是對亡故者的吊念。

宜雪閣裏,同樣是吊念,卻顯得冷清多了,正廳的案桌上擺放著一塊靈牌,靈牌上寫著側妃寧氏之靈位,旁邊是生辰八字。

初雪孤零零的跪在靈位前,一動也不動,無神的雙眸望著案桌上擺放的靈位,沒有悲慟的哭泣,只是發呆,沒人知道她此時心裏在想什麽?

軟玉溫香和小一站在門口看著裏面的主子,頻頻拭淚,她們也想和郡主一起為寧娘娘守靈,可郡主不同意,還把她們趕了出來,三人只好站在門口守著。

“兩位姐姐,你們去勸勸郡主吧。”小一擦了擦眼淚。“寧娘娘在天有靈,也不想看到郡主這樣不顧惜自個兒的身子。”

“你以為我們不想勸嗎?那也要郡主肯聽勸才成啊!”軟玉沒好氣的接話,雙眸不敢離開主子身上半刻,她很清楚,主子的身體快到了極限,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從發現寧娘娘與王爺雙雙離世,到王妃故意刁難不讓為寧娘娘設靈堂,還帶走了王爺和寧娘娘的遺體,不準郡主去前院的靈堂吊念,郡主就命她出府為寧娘娘制作了塊牌位,拿回來放在案桌上後,郡主就跪在案桌前,看著牌位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是個人都會受不了,何況還是她們羸弱的郡主,身子肯定受不住,現在軟玉只盼著郡主倒下,倒下了就可以休息了。

“寧娘娘對我不薄,我好想去前院吊念她,送她最後……”話還沒說完,小一就被溫香踢了一腳。

“你閉嘴。”看著被自己一腳踢倒在地上的小一,溫香沒有一絲悔意,煩躁的說:“盡說些讓人心裏添堵的話,你還嫌郡主不夠難過嗎?”

不能去前院吊念母親,郡主心裏比誰都難過,痛苦。

“溫香姐姐。”被一腳踢倒在地,小一楚楚可憐的爬起來,指控道:“你怎麽那麽兇?”

“你要是再敢亂說話,我還有更兇的。”溫香惡狠狠的警告。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小一嚇的縮了縮脖子,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一溜煙跑到軟玉身後躲著。

看著膽小的小一,溫香十分無語。

靜默了一會兒,小一發出一聲感嘆。“寧娘娘已經不在了,郡主又這樣,這日子還怎麽過啊!”

她有種看不到未來的感覺。

溫香一瞪眼,小一立馬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倒吸一口涼氣,伸手捂住自己闖禍的小嘴,不敢在吱一聲。

梁亦玄同赫連彧走進宜雪閣,看到的就是,初雪一個人跪在寧側妃的靈位前,三個丫鬟站在門口,一臉擔憂。

溫香率先發現兩人,趕忙要跪下行禮,卻被梁亦玄制止,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軟玉和小一這時也看到了兩人,震驚的瞪大眼眸,自動的退到一邊,讓出門口的路。

梁亦玄擡步邁過門檻時,衣服袖子被人抓住,他回頭看去,只見自己的袖子被一個丫鬟拽在手裏。

“太子殿下,王妃不讓我們宜雪閣的人去前院為王爺和寧娘娘守靈,求求您,跟王妃說說,讓我們去吊念一下,也是好的。”小一快速的說道。

溫香和軟玉都懵了,她們剛剛還說小一膽小,轉眼間,她就做出如此大膽的事情。

太子殿下何等尊貴,哪是她們這些下人可以隨意碰觸的,哪怕是碰衣袖,也是對太子殿下的大不敬。

一個不好,要被砍頭的。

赫連彧皺了下眉頭,不是因為小一的動作,而是小一的話,趙王與寧側妃,一個是初雪的親父親,一個是生母親,無論怎麽算,初雪都有守靈的資格。

趙王妃的做法似乎有些不合理,而且,剛剛在前廳,他只看到趙王的棺木,並沒有看到寧側妃的,這其中是否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隱情。

“大膽的丫頭,想死嗎?還不快放開太子殿下的衣袖。”跟在身後的總管趙忠呵斥一聲,沖上前就要去拉小一,伸出去的手被一股力道隔開,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面退去,直到撞到一顆樹才穩住身體。

梁亦玄看著趙忠,眸光轉冷。“她說的是真的嗎?”

不讓丫鬟們去前院守靈,情有可原,但是不讓初雪去,那就說不過去了。

他自告奮勇請旨前來吊念趙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見見初雪,看看她怎麽樣了,聽到她被趙王妃如此欺負,那還了得。

“奴才該死,請太子殿下恕罪。”趙忠趕忙跪在地上磕頭。

“本宮再問你一次。”沒有溫度的眸子看著趙忠,梁亦玄問道:“她說的是真的嗎?”

“奴才,奴才……”趙忠眸光閃爍,額頭上冷汗直冒,隨即把心一橫,說道:“回太子殿下的話,不是的,王妃不讓郡主去前院守靈是為郡主好,不想郡主因為失去雙親而傷心過度,急壞了身子。”

軟玉和溫香聽了總管的解釋,同時變了臉色,總管分明是在顛倒黑白,混淆真相,王妃不準郡主去守靈,分明是想郡主落個不孝的罪名,才不是總管說的為了郡主的身體好。郡主跪在寧娘娘的牌位前一天一晚,不吃不喝,身體早就吃不消了。

軟玉氣憤的想上前去跟趙忠理論,被溫香攔下,溫香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小一呆住,不自覺地松開了抓住梁亦玄衣袖的手。

靜默片刻,梁亦玄似乎是信趙忠的話,轉身大步邁過門檻,走入正廳。

兩人一左一右,站在初雪兩邊,梁亦玄與赫連彧同時朝寧側妃的靈位彎腰,行了個大禮。

跪在地上的總管趙忠看著兩人,心中百感交集,這兩位身份尊貴的男子,會出現在趙王府,並向寧側妃行禮,都是因為長郡主。

如果王妃看見,不知道該有多堵心,剛剛在前院王爺的靈堂上,兩人未曾行過禮,卻對一位側妃的牌位行禮,那是多大的諷刺。

他發現,長郡主的面子在太子殿下面前,比王爺的面子還要好使,要是讓太子殿下與赫連王爺知道了王妃所做的事情,趙忠臉色刷的慘白,不敢再往下想。

梁亦玄蹲下身體,大手覆蓋在初雪纖細的肩上,即使隔著厚厚的冬衣,他依舊能感覺到她的瘦弱,輕輕喚了她一聲。“初雪。”

初雪沒應,連身體都沒有動一下,好似現在跪著的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對不起,我來晚了。”梁亦玄心疼的道歉,看著她這樣,心仿佛被一只手攥著,連呼吸都是痛的。

他已經盡快趕來,卻還是晚了,他很想幫她,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直到此時此刻,梁亦玄才悲哀的發現,所謂的一國太子,眼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風光無限,實際上卻有許多的無奈。

就像現在,明知道她受了委屈,受了欺負,他多想保護初雪,多想為她出頭,卻什麽也不能做,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包圍了他。

聽了梁亦玄的話,初雪終於有了動靜,緩緩偏頭,看到梁亦玄溫和的雙眸裏滿是擔憂,微微扯了下嘴角,什麽也沒說,轉頭繼續望著寧側妃的靈位。

不是來晚了,而是他根本就不該來。

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她親近誰都是錯,還會給對方帶去不可預知的災難,就讓他們以為她沈浸在失去父母的悲痛中,不搭理人吧。

手臂被一只大手攥住,身體突然被拉起,初雪腦子發暈,雙腿發軟,要不是拉起她的人手勁很大,她已經軟倒在地上,朦朧中看到赫連彧俊秀的臉,耳邊是他冷曼的聲音。“人都死了,你折磨自己有什麽用。”

腦子驀然就清明了,初雪驚訝地看著赫連彧,他竟然知道,他竟然知道,他怎麽會知道呢?是懂她,還是誤打誤撞,說中了她心裏的想法。

“阿彧,你先放開初雪。”梁亦玄擔憂地看著初雪蒼白的臉色。“你弄痛她了。”

無視梁亦玄的話,赫連彧暗沈的眸光直直看著初雪,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身體綿軟無力,仿佛隨時都會暈倒,心沒來由的一緊,怒氣環生,攥住她手臂的大手改為環住她的腰,將她帶出正廳。

熟門熟路穿過中庭小院,直接來到初雪的房間,當著隨後追來的眾人面,碰的一聲關上房門,落栓。

“阿彧,開門。”站在門口,梁亦玄沈聲命令。“阿彧,你把門打開。”

可惜,赫連彧是鐵了心要與初雪獨處,根本不把他的命令當一回事。

梁亦玄是了解赫連彧的,等了一會兒,門依然緊閉,於是,隨後趕來的軟玉溫香,還有總管趙忠,就有幸看見優雅溫和的太子殿下,臉色沈郁的在門口徘徊。

小一是寧側妃的貼身丫頭,自然留下守靈牌。

見自家郡主被赫連王爺關在房裏,軟玉個性比較沖動,準備沖上去毀了門救自家郡主,卻被溫香拉住,軟玉不解,溫香對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總管趙忠自知身份低下,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老實的站在一邊,不吱一聲,明哲保身才是出路。

他是奉了王妃的命令,跟隨在太子殿下與赫連王爺身邊,隨時聽後差遣,哪裏想到寧側妃的丫鬟那麽大膽,在太子殿下面前告了王妃一狀,害的他也被連累,真是冤枉。

坐在軟塌上,初雪神情木然的看著某處,不言不語,心裏想的卻是,赫連彧這次是沖動了,她得想個辦法讓外面的人閉嘴,免得今天的事情傳到皇帝耳朵裏,給赫連彧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赫連彧不知初雪心中的想法,站在軟塌邊沈默地看著她。

半響後,初雪依舊沒動一下,仿佛沒有生命的娃娃。

倏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撲向她,瞬間將她壓在軟塌上,冰冷的薄唇壓在柔軟的唇上。

初雪渾身一震,訝異的瞪大眼睛,望著眼前放大的俊臉,滿是不敢置信。

赫連彧在吻她,赫連彧在吻她,初雪腦海裏不斷的重覆著這句話。

這次是真的吻,不似上次那快被她遺忘的輕輕一觸,而是貨真價實的吻,震驚不足以形容初雪的心情,赫連彧可是戰場上的將軍,殺伐果斷,自制力驚人,從遇見他起,他給她的感覺除了冷靜,還是冷靜,幾時這麽失常過。

今天的他太不冷靜了。

一碰到她柔軟的唇,他就無法自制,被她唇上的柔軟所蠱惑,被她唇內的香甜所誘,赫連彧無力控制自己想要更多意念,漸漸加深這個吻。

思緒轉換間,原本冰冷的吻不知何時開始變得火熱,初雪被他的熱情嚇到,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對於情人間的親密,她理所當然,可赫連彧可是名副其實的古代,古代的保守思想泛濫,男女別說吻了,就是牽手也是不被允許的。

他這超越禮教的行為只對她,還是對別的女人也是如此?

想到他可能也這樣吻過別的女人,初雪心中開始不舒坦,下意識開始掙紮,無奈,兩人的力氣懸殊,她敗下陣來。

掙脫不開他的鉗至,初雪猛地別開臉,無聲的拒絕,哪知赫連彧並沒有懂她的意思,吻不知饜足地落在她優美的脖頸上,並且也向下的趨勢。

“赫連彧。”氣急敗壞的推著赫連彧,初雪怒聲質問:“你放開我。”

理智回籠,赫連彧看著身下皺著眉頭的女人,眸光閃了閃,他並不是要欺負她,只是不願看她沒有生命力的樣子,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麽,身隨意動,撲倒她是腦子裏的想法,吻她這是身體自主的意識。

他也沒想到,這個女人對他有如此大的誘惑力,一碰到她,自己竟然不自覺的沈淪了。

“你起開。”見他看著自己,不說話也不起來,初雪再次伸手推他,他沈重的身軀讓她吃不消。

“這樣有生氣多了。”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赫連彧下結論,同時緩緩起身。

坐起身時,初雪剛好聽到他這句話,動作一頓,腦子裏閃過之前的畫面,立馬就明白他吻她是為了換回她的註意力。

“赫連,你吻我,是打算要娶我了嗎?”初雪問道,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赫連彧一驚,隨即冷聲道:“你想多了。”

若她想以這樣的理由賴上他,他絕對不會讓她如願。

“那你吻我是什麽意思?”初雪又問,一雙剪水秋瞳顧盼生輝,瞅著赫連彧,久等不到赫連彧的回答,初雪自顧自的說道:“還是說,我現在父母雙亡,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兒,無依無靠,好比砧板上的魚肉,只有任人宰割,任人欺淩的份兒。”

初雪自暴自棄,低低的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苦澀,王妃帶走了趙王和寧側妃的遺體,不準她去前院守靈,擺明了是在欺淩她。

父母去世,她卻不去靈前跪拜,本身就是一種不孝。

赫連彧呼吸一窒,眼神覆雜的看著她,他很清楚自己沒有那個意思,可他吻她的行為,又讓他無話反駁。

“不想笑就不要笑。”赫連彧皺眉,她的笑容太過空靈,好似沒有生命一般,就像剛剛她跪在牌位前的神色。

“不笑。”晶亮的水眸望著赫連彧,初雪問道:“難道,赫連王爺想看我哭嗎?”

“你這時候哭,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一夕之間父母雙亡,她不哭才讓人擔心。

擔心,赫連彧一頓,在心裏反問,自己擔心她嗎?

是的,他擔心,如果不擔心她,他又怎麽會出現在趙王府。

初雪垂眸不說話,不是不想哭,而是她哭不出來,自責和愧疚幾乎淹沒了她,自責是因為寧側妃一生隱忍度日,最後卻為了她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愧疚是因為自己並不是真的趙初雪,真正的趙初雪可能在半年前就已經死了。

寧側妃不知道,所以能那麽決絕,如果她知道了,她不是她的親生女兒趙初雪,是否後悔自己的選擇?

寧側妃的行為讓她看到了母愛的偉大,哪怕是寧側妃那樣羸弱的母親,為了自己女兒,也能毫不猶豫地放棄自己的寶貴的生命。

“與其在這裏自艾自憐,不如想想怎麽讓趙王妃同意你去前院,為你的父母守靈來的實際。”赫連彧給她指了一條明路。

一句話,讓初雪收起了臉上苦澀的笑容,驚訝地望著他。“你怎麽會知道?”

她不相信這事,趙王妃會大張旗鼓的拿出來說,就算要說,也是說她趙初雪不仁不孝,父母去世都沒有去靈堂守靈,枉為人子女。

“趙初雪,你在裝傻嗎?”危險的瞇起眼眸,赫連彧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我為什麽要裝傻?”初雪一臉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他是從哪兒得知她被王妃刁難,剝奪了她去前院守靈的權利。

“在正廳門口,你的丫鬟抓住太子的衣袖,求太子去跟趙王妃說情,讓你去前院吊念一下也是好的。”赫連彧懷疑地看著她。“別告訴我,你沒有聽到。”

她當時就跪在屋裏,屋裏到門口只有幾步的距離,她又不是聾子,不可能沒聽到。

初雪恍然,原來還有這一出,她在寧側妃的牌位前跪了一天一夜,自責和愧疚了一天一夜,心累,身體也累,壓根兒就沒有註意周遭的一切。

沒想到,門口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過這不重要,她現在比較想知道是哪個丫鬟那麽大膽,敢抓住太子殿下的衣袖求情。

“請告訴我,我的哪一個丫鬟如此膽大包天,我要賞她。”初雪語氣非常真誠。

赫連彧嘴角抽了抽,嘲諷道:“在你心裏,為父母守靈,送父母最後一程都不是大事,打賞丫鬟才是大事。”

“人死如燈滅,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知道他誤會了,初雪無奈一笑。“如果我被禁足,被剝奪守靈的權利,能夠換得母親和父王合葬,那麽,我情願被禁足,情願不去守靈。”

寧側妃一生悲苦,在趙王妃的欺淩下過活,她希望在她死後能得到安生,這也是她唯一能報答寧側妃的。

“合葬。”讓一個側妃與丈夫合葬,他不相信趙王妃是那麽心胸開闊的人,赫連彧問道:“你是不是太一廂情願了?”

“什麽意思?”初雪問,柳眉微蹙,難不成自己猜錯了。

想起之前自己所看到的,赫連彧漫不經心的說道:“有件事情我想不通,也許你可以給我答案?”

他想不通的事情,初雪眨了眨眼睛,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看到了什麽?或者是聽到了什麽?”赫連彧不是無聊的人,他會這樣說,定然是看出了什麽端倪,並且與她有關。

“太子奉皇上的命令前來吊念趙王,我們先去了前院,前院只放著趙王的棺木,卻沒有寧側妃的,你說他們會不會是在一口棺木裏?”話落,赫連彧就看到初雪表情僵硬,臉上的血色急速褪去,然後他聽到她問他。“朝廷有夫妻合葬,只用一口棺木的制度嗎?”

“沒有。”想都沒想,赫連彧就給出答案。

“我被騙了。”初雪失神的低喃,趙王妃又騙了她,難怪不準她去前院守靈,原來是怕她發現靈堂上只有一口棺木。

寧側妃的棺木又去了哪兒?

天啊!這一天一夜她光顧著自責和愧疚,反而中了別人精心設計的圈套。

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斃,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她都要弄個明白,絕對不能讓母親連死了都還要被人迫害,想到就做,初雪滑下軟塌,雙腿一軟,向地面摔去……

“你這是做什麽?”赫連彧撈住她的身子,並帶往自己懷裏。

“我要去問個清楚,她到底把我母親的遺體弄到哪兒去了。”說完一把推開赫連彧,初雪搖搖晃晃地朝門口走去。

由於一天一夜沒有喝水和吃飯,初雪現在身體虛弱,軟塌到門口的距離不遠,她卻踉蹌了幾下,多次險些摔倒。

赫連彧看不下去,一把抱起她羸弱的身子,大步走回軟塌,將她放在上面。

“赫連,帶我去前院見她。”倏然抓住赫連彧的手臂,初雪不死心的懇求道:“求求你,帶我去前院見她,我必須問個明白,不能讓我母親連死了都不能安生。”

“你先冷靜點。”赫連彧自然明白初雪說的她,指的是趙王妃。“即使你現在去見她,她隨便一個借口,你就無話反駁,凡是都要講證據,你無憑無據,她要是治你一個誣陷王妃的罪名,足以讓你同死去的寧側妃一樣,死的不明不白。”

“我無法冷靜。”初雪低吼。“她要怎麽對付我,我都能接受,可她不能這樣對與世無爭的寧側妃,我既然叫了她母親,她就是我的母親,我不能讓她連死了都還要被人傷害。”

破碎的吼聲,震人心弦,門外的梁亦玄聽到裏面起了爭執,用力的拍打著門。“阿彧,你開門。”

赫連彧無心理會外面,雙臂緊緊抱著初雪,看著她以往明媚俏皮的大眼裏,渲染了悲切和憤怒,那是不顧一切,毀滅一切的瘋狂,他不免開始擔心。

“冷靜下來,趙初雪,你冷靜下來。”赫連彧低低的在她耳邊輕聲細語。“不要忍著,難過了,可以哭出來,我就在這裏。”

“我不要哭。”初雪眼神鋒利,語氣陰冷。“我要讓那些陷害我,傷害我的人先哭。”

赫連彧渾身一震,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覆仇火焰,足以燃盡所有。

仇恨是雙面利刃,傷別人也傷自己,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初雪這樣一個聰慧的女子,陷入仇恨的深淵,失去理智的做一些瘋狂事情。

緩緩擡起一直手,修長的指尖在初雪身體點了一下,初雪的身體軟軟地倒在他懷裏,赫連彧輕柔地把她放在軟塌上,並為她蓋上被子。

“阿彧,本宮以太子的身份命令你,開門,快點開門。”門外傳來梁亦玄的怒吼,赫連彧深深地看了初雪一眼,轉身去開門。

門拉開的瞬間,拍門的梁亦玄停下了手,沒看赫連彧一眼急忙走進屋裏,軟玉和溫香也跟進去,赫連彧沒有阻止。

來到軟塌邊,見初雪閉著眼睛躺在軟塌上,凝似睡著了,哪怕是睡著她的柳眉也是皺著的,梁亦玄轉頭問身後的赫連彧。“她怎麽了?”

他在門外明明聽到了她破碎的低吼聲,那麽讓人心疼。

“她太累,還不肯睡覺,未免她的身體吃不消,我點了她的睡穴,讓她睡一覺。”赫連彧面無表情的回答。

語氣神色如常,沒有一點愧疚。

軟玉和溫香面面相視,她們怎麽勸郡主休息,郡主都不聽,赫連王爺卻是直接點睡穴,果然還是赫連王爺的道行深。

想到之前聽到郡主的低吼聲,兩個丫鬟又不免懷疑,赫連王爺對她們家郡主做了什麽?

梁亦玄瞪赫連彧,那是對他點初雪睡穴的不讚同。

赫連彧撇開臉,故作沒有看到梁亦玄的眼神。

坐在軟塌邊,梁亦玄看著初雪的睡顏,那緊皺的眉頭讓他心生憐惜,伸出手想撫平她皺起的眉頭。

“太子。”赫連彧提醒梁亦玄。“她一時半會醒不來,時候不早了,你出來的也夠久,該回宮覆命了。”

手僵直在半空,梁亦玄轉頭看了赫連彧一眼,收回手,眸光落在初雪臉上,漆黑的眸中有著不舍。

好不容易名正言順地出宮來看她,卻是連她的聲音都沒有聽到,就必須回宮,梁亦玄心中多少有些失落,起身理了理衣裳,埋怨地瞪了赫連彧一眼,又對軟玉和溫香吩咐了幾句,這才朝門口走去。

宜雪閣門口,梁亦玄停下腳步回頭望,下次出宮,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趙王府門口,一幹侍衛騎在馬背上,排列成兩排,神色肅然。

見太子和赫連王爺走出來,兩名侍衛將馬牽到兩人面前,交出韁繩,兩人接過韁繩,躍上馬背。

趙忠看著太子殿下與赫連王爺帶著一幹侍衛揚塵而去,心中總算是松了口氣,一名小廝來告訴他,王妃在偏廳裏等他,要他趕快過去。

偏廳裏,趙子敬走來走去,頻頻看向門口。

“趙忠怎麽還沒來,他年紀不大,腿腳就不好使了嗎?”趙子敬抱怨著,垂眸看到自己身上穿的喪服,心中愈發的煩躁。

“稍安勿躁。”端起茶杯,優雅地抿了一口,趙王妃看向自己的兒子。“煩躁不能解決事情,只會讓事情變的越來越糟,敬兒,你必須學會冷靜。”

“母妃,你說的好容易。”冷靜,他也想冷靜,可他冷靜不下來,趙子敬在自己母妃面前停下腳步,問道:“母妃,難道你就不擔心初雪跟太子殿下說了什麽對我們不利的話?”

趙王妃沒有回答兒子的話,而是對身後的蘭嬤嬤吩咐。“蘭嬤嬤,嫡世子的茶涼了,你去給她換一杯熱茶來。”

“是。”蘭嬤嬤領命出去,趙王妃又對趙子敬道:“敬兒,你坐下來,貴為嫡世子,又即將承襲你父王的爵位,不該這麽心浮氣躁。”

“兒子是怕,事情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順利。”趙子敬在自己母妃對面坐下,滿臉擔憂。

“怕什麽?”趙王妃氣定神閑的喝了口茶,慢條斯理的咽下。“你剛剛問我的問題,我現在回答你,我不擔心趙初雪跟太子說什麽,因為不管趙初雪對太子說了什麽,都改變不了現狀。趙初雪被皇上看中,只等聖旨下來,趙初雪就必須入宮,太子是聰明人,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出有失風範的事情,畢竟,跟他父皇搶女人,不是明智的選擇。”

“可是,難保初雪入宮後,不會在皇上面前吹枕邊風。”他是男人,非常清楚女人在床上的魅力,尤其是像初雪那樣絕美的女人,他相信,是個男人都抵擋不了初雪的阮濃細語。

“我國的習俗是,家裏有了喪事,一月內不能有喜事,也就是說,趙初雪要守孝一個月,等一個月後,一切塵埃落定,趙初雪再想翻什麽風浪都已經晚了。”勝利的笑容爬上趙王妃臉龐。

“原來母妃都想好了,兒子這就放心了。”趙子敬討好的說道,也跟著露出大大的笑容。

臉上完全沒有孝子該有的表情,對於趙子敬來說,父王突然離世,沒有人再能管著他,甚至幫著初雪逼迫他娶溫香那個丫鬟為世子妃,喜悅多過悲傷。

承襲趙王的爵位,是額外的驚喜。

放下手裏的茶杯,趙王妃站起身都到門口,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思緒流轉,那日,趙王決絕的話語,深深印刻入她心裏,在她心上劃下一道傷口,趙王說:風流今朝不會給敬兒,趙王的位子也不會是敬兒的,還說她拿趙王府的錢去助張家,那麽決絕,那麽不顧念夫妻情分。

二十幾年前,她嫁入趙王府,以為從此夫妻琴瑟合璧,美滿幸福,結果卻是懷著他的孩子,看著他娶進一個又一個側妃,忍受著他的冷落。孩子落地時,他甚至都不在身邊,漸漸地,她懂的了玩手段,玩陰謀,用層出不窮的計謀把他的人留在她這裏,就算得不到心也沒關,她至少得到了他的人。

那日他狠絕的話語,否定了她的一切努力,真正傷了她的心,她本來都絕望了,誰知,第二天,趙王與寧氏那個賤人一起死在宜雪閣,連老天都在幫她的忙,給了她轉機,她當然不會辜負。

王爺,你瞪大眼睛看著,好好看著,我是怎麽如你所願,不禁讓敬兒要得到風流今朝,連你的王位也會是我兒子的,還要拼盡整個趙王府的人力和財力,助二皇子登上皇位,到時候,我的女兒凝雪就是皇後,母儀天下的皇後。

至於你和寧氏那個賤人生的女兒,趙初雪,我也會好好照顧她,對了,還有那個遠在邊疆的孽種,趙子釧,算算日子,他也快回來了。

趙王妃面色突然一沈,轉身問趙子敬。“敬兒,你有趙子釧的消息嗎?”

“沒有。”趙子敬納悶的問:“一個連父王都不看在眼裏的兒子,母妃問他做什麽?”

“他被你父王丟到邊疆後,我們就一直沒有他的消息,若不是每年國宴他會回來,我都快要當他死了。”趙王妃滿臉鄙夷,繼續說道:“距離國宴只有八日,未免突生變動,你八日內必須承襲爵位。”

“母妃擔心趙子釧回來跟我搶爵位?”趙子敬蹙眉問道。

“搶,他恐怕沒有那個本事。”不屑地冷哼一聲,趙王妃說道:“如今這座趙王府裏,還有誰的身份能高過我們母子,放寬心,趙王的位子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還有祖母。”他不是潑母妃冷水,而是道出事實,祖母還在,宮裏還有德妃姑姑,若是兩人從中作梗,他真擔心王位從自己手裏飛走。

“白發人送黑發人,你祖母傷心過度,兩天沒有出過福壽閣,她不足為懼。”伸手攏了攏華貴的衣裳,趙王妃笑道:“至於趙德妃,你更是不必擔心,寧氏死了,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她,她對寧氏的恨,那是深入到骨髓裏的。”

“德妃姑姑為什麽恨寧側妃?”趙子敬問道,心中的好奇被勾了起來。

“這事以後再說。”那是一個久遠的故事,她現在不想提,趙王妃眸光變的悠遠。

“娘娘,外面涼,您要保重身體。”蘭嬤嬤端著茶杯回來,見自家主子站在門口,苦口婆心的勸。

趙王妃嘲諷的勾起唇角,兩天來,她聽得最多的話就是保重身體,人人都以為她很傷心,其實,她傷不傷心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她唯一清楚的是,對趙王的愛和期待,早就在日覆一日,年覆一年的等待中消磨幹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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