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慕晚同江珩分道揚鑣。

她同穆青何約在午時後，還差大約一個時辰，正巧到了吃飯的間隙，她便直接去了浮雲樓，也因去的早，浮雲樓的掌櫃的還能勻出一個單間給她。

方才江珩還在時，那紅玉葫蘆她不好細看，如今細細端詳，越覺此物難尋，卻又沒來由的與那扇面上的女子分外相稱。

於是將紅玉葫蘆系在扇柄下。

飯畢，她讓辛桃下樓結賬，辛桃很快回來，後面還跟著一個人。

“我已同掌櫃說過，你若再獨自來用飯，無需給錢。”穆青何一邊招呼著小廝過來收拾桌面，又俯身坐在一旁。

“多謝四叔。”她笑了笑。

穆青何看她的裝扮，便道，“怎麽今個兒穿著男裝出來了？”

慕晚瞅了眼她身上的袍子才道，“這是祖母吩咐的，說是女兒家在外面行走多有不便，還是留心些好。”

“哦？”穆青何來了興趣，“你今日是以什麽理由出來的？”

“是以為父親準備生辰禮物出來的，祖母感念我有心，便令我出門來了。”她並未細說，這也沒什麽好說的，便道了其他的，“四叔，那木材商呢？”

穆青何見她三兩句不離木材，心下好笑，在那人未來之前他先提醒道，“你怎麽說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我對那木材商說你是我遠房表親，你可別穿幫了。”

話音方落，便聽見有人敲門，待穆青何說了句請進之後，屋門打開，便見一個圓滾滾的身材走了進來，那雙眼睛烏溜溜的轉了轉，一看便知是精明人。

“穆四爺。”那人笑著同穆青何問好，他只做木材生意，因此論生意大小比不上穆青何，而論地位，穆府有三人在朝為官，尤其是戶部郎中穆青瑜是穆青何的倚仗，更是比不上穆青何，因此語氣中難免多含恭敬。

兩人寒暄過後，那木材商點頭朝慕晚示意。

穆青何向慕晚介紹，“這位是孫通孫二爺。”

慕晚站起身，“孫二爺。”

孫通笑了笑，只道，“您的要求穆四爺已同我說過，我給您帶了幾個樣品您瞧一瞧。”

說罷，便從袖袍中拿出幾小塊木頭，依次擺在桌沿，“您想要的紫檀木及黃梨木我這兒倒是都有，但每一種皆分為上中下三等，樣品我都帶來了，還請您過目。”

慕晚點頭，伸手把玩著孫通帶來的木頭，雖說分三六九等，但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在慕晚看來，這上中下三等的紫檀木與黃梨木在她眼中並無差別。

“既是四叔介紹來的，東西一定不差，孫二爺幫我掌眼便是，我想要的是紫檀木中質量最上乘的，大約需一鈞。”

孫通做了這麽多年木材商，幾十鈞的買家他見過，不到一鈞的買家也見過，因此聽慕晚這麽說，面上仍不動聲色，“這紫檀木自古以來非王家貴族不可得，雖近年來富貴人家也多有用的，但因產地偏遠，木材稀少價錢一直居高不下，既是穆四爺牽線，最低也得這個數。”

慕晚見他伸出四個手指，她悄然得看了穆青何一眼，見穆青何輕輕點了頭，便知孫通的報價是比市價低了的。

她心中有了底，便道，“四叔可否先回避一下，我有事同孫二爺說。”

穆青何本打算看看她如何能讓孫通再次讓價，可誰知話還未開始說，卻要攆人了。罷了罷了，他便不跟她一般見識。

“你們先聊，我去尋小廝上些茶水來。”

待穆青何離開後，慕晚才道，“不瞞孫二爺說，我有一友人是做木工的，常做些奇巧玩意兒售於達官貴人，對於用料之事便格外講究，孫二爺是聰明人，定然知道做生意還是長久買賣的好，我也知你方才所提的價錢是一單子買賣價錢中最低的，可放在長久買賣中，卻是高的。”

孫通暗自思忖，“您的意思是想同我合作？”

慕晚點頭，“我知自己年紀尚輕，為表誠意，這一鈞我便按四十貫錢來買 ，但往後的生意，還望孫二爺高擡貴手，不知可否？”

“這……”孫通顯然有些為難，這木材生意他做過不少，可買家如此年輕還能說會道的，他卻是少見，更何況眼前這少年唇紅齒白，鮮嫩得很，怕還是個女娃娃。

他雖說不信，但答應並不虧，若是如她所說，他多個長久的生意固然是好，若是她所說為虛，他便是做了這一單生意也不虧。

想到這裏，孫通便是爽利了許多，“就按您所說吧！”

慕晚點頭，彼此之間又交流了幾句，方想提醒孫通此事暫時莫要同穆青何言語，只是話未開口，便聽門外有非一般 的動靜，她站起身去打開門，見穆青何立在門前，小廝手中托著的茶壺倒著，而穆青何長袍下方的衣擺被浸濕，小廝正滿面惶恐的連聲道歉。

穆青何聽見門聲響動，遂轉頭看向慕晚，一臉無奈，“這小廝毛手毛腳的，打擾你們說話了吧！”

對於發生了什麽一目了然，她搖頭道，“不礙事，我正巧同孫二爺談完了。”

“談完了？這麽快？”穆青何一臉愕然。

孫通見穆青何看向自己，只道，“令侄雖然年少，但有顆七巧玲瓏心，來年必將大成。”

他這話一半是實話，一半是恭維，說完又沖穆青何甚有深意的一笑，施施然的離開了。

穆青何與慕晚目送孫通走後，兩人回到屋內，穆青何便問，“你不是說要討價還價麽？可是成功了？”

慕晚並未急著回答，而是拿著小廝換來的新茶水倒了一杯，放置在穆青何面前，淡然道，“結果是什麽，四叔不是已經聽到了麽？”

穆青何咳了咳，心中不由怨怪起方才的小廝，那小廝但凡細心一些，也不會害得他被人當場抓包了。

既被抓包，他只好坦然面對，“其實那門隔得有些遠，聽不真切。”

“上等的紫檀木，仍是四十貫一鈞。”

穆青何點點頭，忍了許久，終是忍不住開口，“阿晚，你雖來京中已有半年，可出門的次數並不多，何時認識的木匠？”

慕晚看了穆青何一眼，挖苦道，“我看四叔是該聽的聽不真切，不該聽的倒聽得十分清楚。”

穆青何也不惱，一本正經的解釋，“這不是越往後越緊張麽？”

慕晚汗顏，她總算見到個能與謝承安這般死皮賴臉的相比擬的人了。

“四叔總記得前些日子我帶給您看的那個木雕吧，就是那個木匠雕刻的，這次父親生辰，那木匠答應，只要我幫他談妥木料之事，便免費幫我雕刻。”

未免與木料商的事情被旁人洞悉，她倒是提前準備了一套說辭，果真，這般說過，穆青何倒再無別的懷疑。

依穆青何所想，他這親侄女還是有些小機靈的，雖未直接同孫通講下價來，但在一定意義上，還是省了些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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