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紅顏，彈指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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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紅顏，彈指流年
踏著第一縷熹微的晨光，少昊走出了寢宮。算算日子，以逍遙的速度，小夭應該能連夜趕回來了，女兒回來的欣喜稍微驅散了他心中的愁雲，伸手揉揉眉心，二百年了啊……
想起幾天前接到的密報他就有些頭疼，軒轅黃帝的胃口還真是不小，不過事態固然緊急，卻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召小夭回五神山的理由。
高辛長王姬的行蹤雖然飄忽無跡，卻二百年如一日的牽動神族所有人的目光，此次突然回高辛，不知道又會引起什麽軒然大波。這次黃帝的舉動一旦傳開，小夭回來，也就名正言順了。還是要謝謝黃帝的，不是嗎？
展了展手臂，他沈下一口氣，大步流星向承恩殿走去，他和小夭期盼已久的時機，終於成熟了。
承恩殿
少昊離著老遠的時候，就聽到了劍隨琴舞的聲音，快樂的笑容抑制不住地由心而發，他加快了腳步，不多時就看到承恩殿前玉階上，幾個臣子圍著一個在晨光下仗劍起舞的白衣女子。劍氣劃過放置在一旁的古琴的琴弦，奏出了一曲溫婉的琴音。
一曲終了，少昊拍著手走向女子：“是青陽的劍法，不過……你還學得不到家，嗯，大概七成吧。”
漾著水波的眸子狠瞪過去，少昊一噎，笑著搖頭。一手握住女子持劍的右手，一手扶住明顯比二百年前還瘦了一圈的纖腰，腳步一錯，劍氣猛然一凜，琴音立刻鏗鏘。
等到兩人停下來的時候，少昊拾起了放在地上的琴，熟悉的琴身，雕花，琴弦……當年，歸墟水邊沈琴絕酒的悲慟至今鮮明，當年的鳳凰骨琴已沈在歸墟水底，那麽誰來解釋現在他手中的琴？
將少昊眼中微不可見的異動盡收眼底，白衣女子開了口：“鳳凰骨琴有雌雄兩把，當年作為蟠桃會彩頭的是雄琴，這把是雌琴。雄琴在你的手裏，雌琴卻一直都在玉山的地宮中。”少昊皺眉：“你去玉山了？你忘了王母的話了嗎？”話至於此，圍觀的大臣們也都證實了心中對女子身份的猜測。
高辛玖瑤，終於在二百年後，重返高辛。
小夭拍拍胸口，再三告誡自己要冷靜，似乎雌琴的來歷讓她很不爽：“還不是因為舅舅！不知道他從哪聽來的消息，就跟我打賭，三次比武，時間他選，若我能有一次和他戰成平手就算我贏，反之他贏，輸了的人要無償為贏了的人做一件事情……結果……我輸了，就在他的要求下打開了玉山地宮的大門，他取出了雌琴讓我轉交給你……”
少昊收起感傷，伸手捏住小夭的鼻子：“真丟人！”
小夭拍開他的手，掛在他的胳膊上，眼鋒掃過幾個還不肯進殿各懷心事的人，拖著少昊走進承恩殿。
環視著熟悉的地方，小夭抱著胳膊極其囂張地無視了所有人的行禮：“說吧，這麽急著找我回來有什麽事？”
少昊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坦白：“青陽已經封黃帝之命秘密前往塗山族，準備向塗山族長的小女兒塗山霞求婚。”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而身為少昊詢問對象的高辛玖瑤卻沒有絲毫的慌亂，她指著兩個身著高辛王族服飾的男子：“讓我來猜猜，你們兩個，你是倍伐，你是句芒？”倍伐面色陰沈，句芒卻是滿眼歡喜，兩人一齊抱拳：“臣弟參見王姐。”唇角輕勾，小夭暗道，何桑果然是句芒，母姓羲和，句芒……象征著扶桑嗎？至於倍伐，她很自信沒有漏過剛剛少昊手把手地教自己舞劍時這小子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你覺得應該怎麽辦？”少昊恐怕只有對小夭才會這麽極有耐心，“當年顓頊迎娶赤水獻象征著軒轅與赤水氏的結盟，而今，黃帝又把手伸向了塗山氏。四世家中，只剩下鬼方和西陵兩族了。”
安容拉住要出頭的安晉，示意他暫時安靜，而似乎知道滿殿大臣的心聲，高辛玖瑤冷冷瞥過所有人：“誰都不要妄想打西陵族的主意，西陵族，保持中立。而且你們不要忘了，西陵族的族長，不只有我一個人。”
安容松開安晉的手，向高辛玖瑤輕施一禮：“敢問長王姬，不知長王姬認為，此時該如何處置？赤水和塗山兩族，可是四世家中最強的兩族了……”
對上少昊的雙眼，一字一頓的聲音雖不大，卻響徹大殿：“如果軒轅與塗山氏聯姻的同時，也與高辛聯姻呢？”
安容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卻被高辛玖瑤抓個正著：“安將軍不會認為是我想嫁到軒轅吧？”滿意地看著安容小小的歡欣被驚恐取代，“不錯，軒轅只有王子沒有王姬，而我又是高辛唯一的王姬，不過我沒有嫁給顓頊給他當側妃的想法，更沒有嫁給自己親舅舅的亂倫癖好。”
少昊自她開口就已經猜到了她的主意：“神農沐槿？”
神農覆滅後，七世炎帝的血脈全部湮滅，大荒和時間都是殘忍的，七世炎帝的義女，神農最後的王族逐漸消失在了世人的目光中……
“不錯！”高辛玖瑤回身一擊掌，“沒有人規定一國王姬非得是王族血脈吧……”少昊點點頭，心中有了一個大概的人選，“你的意思是？”
“有一個人，曾經在軒轅盡心盡力地照顧過我，當年你接我回高辛後隨我同歸，直至二百年前大舅舅出關才重返軒轅，如此深情厚誼，我們是不是該有點表示呢？而她又是我大舅舅的貼身侍女，兩人幾千年相處下來只怕也有些感情了，既然如此，此舉何樂而不為呢？”
“你是說茱萸？”見得到肯定，少昊點點頭，“我這就寫道旨意，認茱萸為妹，並冊封為高辛王姬。”
群臣嘩然。
安容剛剛從高辛玖瑤的冰冷與嘲諷中回過神來，就被少昊的草率驚到了：“陛下！請陛下三思！”安容一領頭，群臣齊拜：“請陛下三思！”
倍伐一咬牙：“啟稟父王，兒臣以為，那個叫茱萸的侍女身份低微，若父王認其為妹則有辱高辛王族血統，二百年前高辛長王姬身份一事已讓大荒對高辛無限嘲諷，如今父王若再讓一個身份低賤的侍女成為高辛王姬，恐怕難以服眾！甚至讓高辛再次成為眾矢之的，世人嘲弄的對象！”
黑齒在他說到高辛玖瑤的一瞬間的變了臉色，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這就是傳說中的外甥多似舅？三百年前長王姬初回高辛就趕上了中容逼陛下納妃，如今又是長王姬回高辛，輪到倍伐又質疑她的身世……眾人不由得在心中為倍伐捏了一把冷汗。
果不其然，少昊和高辛玖瑤兩人全都冷下了臉。
“倍伐，”手背在身後食指向少昊搖了搖，“看來，你是忘了二百年前，中容是怎麽死的了……”殺氣如潮水般蔓延開來：“如果你忘了的話，我不介意讓你明白明白。”
黑齒趕忙站出一步：“二百年前大王子還小，懇請長王姬念其年少無知，饒過他這一次……”
“年少無知啊……”高辛玖瑤的冷笑凍得黑齒一哆嗦，“既然年少無知，那就請王叔多加管教吧。”
“倍伐，”兩人像是商量好了先後開口，“二百年前，我曾經說過，膽敢質疑長王姬身世者殺無。不過今日既然你王叔替你求了情，我就先饒過你一次，回去面壁思過，六十年之內不允許你涉足朝堂！”
高辛玖瑤簡直要跳起來了，爹爹和自己果然默契！
“父王！”倍伐亟亟想為自己分辨，卻被黑齒和句芒一人一邊拽住了衣袖，黑齒瞪他一眼，倍伐面有不忿，死盯著高辛玖瑤，猛地一甩手，冷哼作罷。
“今日傳長王姬回高辛，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與大家商量。”少昊頓了一下，與轉過身的高辛玖瑤眼神對接：“五神軍自先帝時就已經名存實亡，而這支軍隊的力量直接關系到俊帝的安危，所以，今日要選出一人執掌五神軍，重新練兵！”
剎那間，人聲鼎沸！
群臣私語不止，要知道，五神軍一向是俊帝親自執掌的軍隊，少昊若是讓出兵權，就等於把自己的安危和王位交給了別人！不用說，這個人，必須是少昊最信任的人！而少昊在這個時候召長王姬回高辛，恐怕不僅僅是單純為了軒轅和塗山聯姻的事，更是為了讓長王姬接管五神軍。
少昊的意思雖然很明確，但是在場的眾人或為公或為私都不希望高辛玖瑤執掌五神，正當眾人絞盡腦汁措辭的時候，高辛玖瑤的一句話又轉開了話題：“父王先擬旨吧，我明天就去軒轅山宣詔。”
“啟稟陛下，臣以為，此番我們出手阻攔塗山氏和軒轅的合作，會引起塗山一族對我高辛的不滿。”說話的是安晉，倍伐聽得，拋開青龍和常曦兩部的成積怨，立刻隨聲附和：“安將軍說的不錯，既然西陵族不能為我所用，鬼方氏又立場不明，赤水已和軒轅聯手，我高辛切不可再與塗山結怨！”
少昊皺眉，只聽得高辛玖瑤嗤笑一聲：“倍伐畢竟年紀小，見識淺薄也就罷了，只是安晉將軍怎的目光也如此短淺？”她連頭都沒回，盯著坐在王座上若有所思的少昊，淺淺笑了一下。
少昊明白這一笑中的不耐煩和無可奈何：“赤水獻雖然嫁給了顓頊，卻並不代表赤水一族已聽命於黃帝，如今大荒形勢尚不明朗，赤水族長不會這麽快就押寶。”
聽了少昊的話，倍伐心有不甘：“那就算要有人出使軒轅，王姐也是最不合適的一個，王姐本身就是軒轅的王姬……”
“好了倍伐！”少昊不明白自己怎麽生出了這麽個兒子，“小夭不去，難道你去不成？黃帝這時候最不想見的就是高辛的使者，軒轅丘禁制一旦啟動，你能保證在不傷兩國和氣的前提下進入上垣宮嗎？”他也算口下留德了，倍伐就算傷了兩國和氣，也進不了軒轅山。
倍伐嘴唇囁嚅半天，猛地撇過頭。
是呀，他做不到，一個軒轅青陽他就不是對手……而軒轅的禁制，是對高辛玖瑤不起作用的。
黑齒心中納罕，倍伐平日裏是沖動了一些，可也不至於像今天這樣一味的跟少昊作對，這孩子究竟是怎麽了？
少昊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小夭在顧左右而言他，這裏固然有欲擒故縱的手段，但是他明白，小夭仍然對二百年前那個雷雨的夜晚……那個刻骨銘心的夜晚，傷她至深，而今二百年過去了，與其說是她依然無法忘懷，倒不如說是高辛的大臣們不願讓她忘懷。
小夭的存在，對所有墨守陳規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他暗嘆一口氣，小夭的心結讓他心疼，可是五神軍一事，他只敢也只能交給小夭：“五神軍對高辛的重要性不用我再多說，各位以為，何人適合呢？”
朝堂又陷入了寂靜。
這五神軍……不同於高辛其他的軍隊，四部的人都各懷心思，舉薦自己的人吧，怕被說成有謀反之心，意圖控制中樞，可要是舉薦別部的人，又擔心前途不蔔……這麽大個燙手山芋，真是接不得，更扔不得。
黑齒腦筋一轉：“啟稟陛下，臣弟認為，五神軍事關陛下安危，若交給四部的人，當然，四部對陛下絕對是忠心耿耿，但是總有些不便。不如……陛下從自己的子嗣中挑選五神軍的新統領……”
黑齒的算盤打得很好，句芒是出了名的文弱書生，雖然才聲在外，卻不是眾人心中一個好的將領；至於高辛玖瑤……一介女流，怎可領兵？如此一來，五神兵權就落到了倍伐的手裏……
他的這番打算正中群臣甚至是少昊的下懷，“黑齒此言有理，小夭，倍伐，句芒，你們三個認為呢？”
句芒撇了撇嘴：“父王，兒臣的性子父王是知道的，兒臣……原為閑王。”
倍伐眼中精光一閃還未說話，就被安容搶了先：“臣舉薦長王姬！”開玩笑，他寧願五神軍落到高辛玖瑤的手裏也不能讓常曦部掌握了五神軍！
倍伐不悅道：“長王姬一介女流，怎可領兵？自古焉有女子帶兵之理？”
“女子又怎麽了？”一直好像是置身事外的高辛玖瑤終於有了反應，“追隨盤古大帝的華胥大帝是女子，摶土造人的女媧大帝是女子，幫助黃帝打天下的西陵嫘是女子，出兵為滅神農保國土，不惜身化旱魃的我的母親軒轅妭，也是女子！”水袖一揮，高辛河流上的萬千燈火閃爍在眾人的眼中：“二百年前和三百年前的放燈節，父王都曾經問我，是否願隨父王守護高辛河流上的萬千燈火，如今，兒臣可以清楚地回答父王……”衣擺一抖，半跪於地：“兒臣願掌五神軍！願隨父王守護高辛河流上的萬千燈光！縱九死，亦無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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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第一縷熹微的晨光，少昊走出了寢宮。算算日子，以逍遙的速度，小夭應該能連夜趕回來了，女兒回來的欣喜稍微驅散了他心中的愁雲，伸手揉揉眉心，二百年了啊……
想起幾天前接到的密報他就有些頭疼，軒轅黃帝的胃口還真是不小，不過事態固然緊急，卻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召小夭回五神山的理由。
高辛長王姬的行蹤雖然飄忽無跡，卻二百年如一日的牽動神族所有人的目光，此次突然回高辛，不知道又會引起什麽軒然大波。這次黃帝的舉動一旦傳開，小夭回來，也就名正言順了。還是要謝謝黃帝的，不是嗎？
展了展手臂，他沈下一口氣，大步流星向承恩殿走去，他和小夭期盼已久的時機，終於成熟了。
承恩殿
少昊離著老遠的時候，就聽到了劍隨琴舞的聲音，快樂的笑容抑制不住地由心而發，他加快了腳步，不多時就看到承恩殿前玉階上，幾個臣子圍著一個在晨光下仗劍起舞的白衣女子。劍氣劃過放置在一旁的古琴的琴弦，奏出了一曲溫婉的琴音。
一曲終了，少昊拍著手走向女子：“是青陽的劍法，不過……你還學得不到家，嗯，大概七成吧。”
漾著水波的眸子狠瞪過去，少昊一噎，笑著搖頭。一手握住女子持劍的右手，一手扶住明顯比二百年前還瘦了一圈的纖腰，腳步一錯，劍氣猛然一凜，琴音立刻鏗鏘。
等到兩人停下來的時候，少昊拾起了放在地上的琴，熟悉的琴身，雕花，琴弦……當年，歸墟水邊沈琴絕酒的悲慟至今鮮明，當年的鳳凰骨琴已沈在歸墟水底，那麽誰來解釋現在他手中的琴？
將少昊眼中微不可見的異動盡收眼底，白衣女子開了口：“鳳凰骨琴有雌雄兩把，當年作為蟠桃會彩頭的是雄琴，這把是雌琴。雄琴在你的手裏，雌琴卻一直都在玉山的地宮中。”少昊皺眉：“你去玉山了？你忘了王母的話了嗎？”話至於此，圍觀的大臣們也都證實了心中對女子身份的猜測。
高辛玖瑤，終於在二百年後，重返高辛。
小夭拍拍胸口，再三告誡自己要冷靜，似乎雌琴的來歷讓她很不爽：“還不是因為舅舅！不知道他從哪聽來的消息，就跟我打賭，三次比武，時間他選，若我能有一次和他戰成平手就算我贏，反之他贏，輸了的人要無償為贏了的人做一件事情……結果……我輸了，就在他的要求下打開了玉山地宮的大門，他取出了雌琴讓我轉交給你……”
少昊收起感傷，伸手捏住小夭的鼻子：“真丟人！”
小夭拍開他的手，掛在他的胳膊上，眼鋒掃過幾個還不肯進殿各懷心事的人，拖著少昊走進承恩殿。
環視著熟悉的地方，小夭抱著胳膊極其囂張地無視了所有人的行禮：“說吧，這麽急著找我回來有什麽事？”
少昊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坦白：“青陽已經封黃帝之命秘密前往塗山族，準備向塗山族長的小女兒塗山霞求婚。”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而身為少昊詢問對象的高辛玖瑤卻沒有絲毫的慌亂，她指著兩個身著高辛王族服飾的男子：“讓我來猜猜，你們兩個，你是倍伐，你是句芒？”倍伐面色陰沈，句芒卻是滿眼歡喜，兩人一齊抱拳：“臣弟參見王姐。”唇角輕勾，小夭暗道，何桑果然是句芒，母姓羲和，句芒……象征著扶桑嗎？至於倍伐，她很自信沒有漏過剛剛少昊手把手地教自己舞劍時這小子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你覺得應該怎麽辦？”少昊恐怕只有對小夭才會這麽極有耐心，“當年顓頊迎娶赤水獻象征著軒轅與赤水氏的結盟，而今，黃帝又把手伸向了塗山氏。四世家中，只剩下鬼方和西陵兩族了。”
安容拉住要出頭的安晉，示意他暫時安靜，而似乎知道滿殿大臣的心聲，高辛玖瑤冷冷瞥過所有人：“誰都不要妄想打西陵族的主意，西陵族，保持中立。而且你們不要忘了，西陵族的族長，不只有我一個人。”
安容松開安晉的手，向高辛玖瑤輕施一禮：“敢問長王姬，不知長王姬認為，此時該如何處置？赤水和塗山兩族，可是四世家中最強的兩族了……”
對上少昊的雙眼，一字一頓的聲音雖不大，卻響徹大殿：“如果軒轅與塗山氏聯姻的同時，也與高辛聯姻呢？”
安容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卻被高辛玖瑤抓個正著：“安將軍不會認為是我想嫁到軒轅吧？”滿意地看著安容小小的歡欣被驚恐取代，“不錯，軒轅只有王子沒有王姬，而我又是高辛唯一的王姬，不過我沒有嫁給顓頊給他當側妃的想法，更沒有嫁給自己親舅舅的亂倫癖好。”
少昊自她開口就已經猜到了她的主意：“神農沐槿？”
神農覆滅後，七世炎帝的血脈全部湮滅，大荒和時間都是殘忍的，七世炎帝的義女，神農最後的王族逐漸消失在了世人的目光中……
“不錯！”高辛玖瑤回身一擊掌，“沒有人規定一國王姬非得是王族血脈吧……”少昊點點頭，心中有了一個大概的人選，“你的意思是？”
“有一個人，曾經在軒轅盡心盡力地照顧過我，當年你接我回高辛後隨我同歸，直至二百年前大舅舅出關才重返軒轅，如此深情厚誼，我們是不是該有點表示呢？而她又是我大舅舅的貼身侍女，兩人幾千年相處下來只怕也有些感情了，既然如此，此舉何樂而不為呢？”
“你是說茱萸？”見得到肯定，少昊點點頭，“我這就寫道旨意，認茱萸為妹，並冊封為高辛王姬。”
群臣嘩然。
安容剛剛從高辛玖瑤的冰冷與嘲諷中回過神來，就被少昊的草率驚到了：“陛下！請陛下三思！”安容一領頭，群臣齊拜：“請陛下三思！”
倍伐一咬牙：“啟稟父王，兒臣以為，那個叫茱萸的侍女身份低微，若父王認其為妹則有辱高辛王族血統，二百年前高辛長王姬身份一事已讓大荒對高辛無限嘲諷，如今父王若再讓一個身份低賤的侍女成為高辛王姬，恐怕難以服眾！甚至讓高辛再次成為眾矢之的，世人嘲弄的對象！”
黑齒在他說到高辛玖瑤的一瞬間的變了臉色，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這就是傳說中的外甥多似舅？三百年前長王姬初回高辛就趕上了中容逼陛下納妃，如今又是長王姬回高辛，輪到倍伐又質疑她的身世……眾人不由得在心中為倍伐捏了一把冷汗。
果不其然，少昊和高辛玖瑤兩人全都冷下了臉。
“倍伐，”手背在身後食指向少昊搖了搖，“看來，你是忘了二百年前，中容是怎麽死的了……”殺氣如潮水般蔓延開來：“如果你忘了的話，我不介意讓你明白明白。”
黑齒趕忙站出一步：“二百年前大王子還小，懇請長王姬念其年少無知，饒過他這一次……”
“年少無知啊……”高辛玖瑤的冷笑凍得黑齒一哆嗦，“既然年少無知，那就請王叔多加管教吧。”
“倍伐，”兩人像是商量好了先後開口，“二百年前，我曾經說過，膽敢質疑長王姬身世者殺無。不過今日既然你王叔替你求了情，我就先饒過你一次，回去面壁思過，六十年之內不允許你涉足朝堂！”
高辛玖瑤簡直要跳起來了，爹爹和自己果然默契！
“父王！”倍伐亟亟想為自己分辨，卻被黑齒和句芒一人一邊拽住了衣袖，黑齒瞪他一眼，倍伐面有不忿，死盯著高辛玖瑤，猛地一甩手，冷哼作罷。
“今日傳長王姬回高辛，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與大家商量。”少昊頓了一下，與轉過身的高辛玖瑤眼神對接：“五神軍自先帝時就已經名存實亡，而這支軍隊的力量直接關系到俊帝的安危，所以，今日要選出一人執掌五神軍，重新練兵！”
剎那間，人聲鼎沸！
群臣私語不止，要知道，五神軍一向是俊帝親自執掌的軍隊，少昊若是讓出兵權，就等於把自己的安危和王位交給了別人！不用說，這個人，必須是少昊最信任的人！而少昊在這個時候召長王姬回高辛，恐怕不僅僅是單純為了軒轅和塗山聯姻的事，更是為了讓長王姬接管五神軍。
少昊的意思雖然很明確，但是在場的眾人或為公或為私都不希望高辛玖瑤執掌五神，正當眾人絞盡腦汁措辭的時候，高辛玖瑤的一句話又轉開了話題：“父王先擬旨吧，我明天就去軒轅山宣詔。”
“啟稟陛下，臣以為，此番我們出手阻攔塗山氏和軒轅的合作，會引起塗山一族對我高辛的不滿。”說話的是安晉，倍伐聽得，拋開青龍和常曦兩部的成積怨，立刻隨聲附和：“安將軍說的不錯，既然西陵族不能為我所用，鬼方氏又立場不明，赤水已和軒轅聯手，我高辛切不可再與塗山結怨！”
少昊皺眉，只聽得高辛玖瑤嗤笑一聲：“倍伐畢竟年紀小，見識淺薄也就罷了，只是安晉將軍怎的目光也如此短淺？”她連頭都沒回，盯著坐在王座上若有所思的少昊，淺淺笑了一下。
少昊明白這一笑中的不耐煩和無可奈何：“赤水獻雖然嫁給了顓頊，卻並不代表赤水一族已聽命於黃帝，如今大荒形勢尚不明朗，赤水族長不會這麽快就押寶。”
聽了少昊的話，倍伐心有不甘：“那就算要有人出使軒轅，王姐也是最不合適的一個，王姐本身就是軒轅的王姬……”
“好了倍伐！”少昊不明白自己怎麽生出了這麽個兒子，“小夭不去，難道你去不成？黃帝這時候最不想見的就是高辛的使者，軒轅丘禁制一旦啟動，你能保證在不傷兩國和氣的前提下進入上垣宮嗎？”他也算口下留德了，倍伐就算傷了兩國和氣，也進不了軒轅山。
倍伐嘴唇囁嚅半天，猛地撇過頭。
是呀，他做不到，一個軒轅青陽他就不是對手……而軒轅的禁制，是對高辛玖瑤不起作用的。
黑齒心中納罕，倍伐平日裏是沖動了一些，可也不至於像今天這樣一味的跟少昊作對，這孩子究竟是怎麽了？
少昊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小夭在顧左右而言他，這裏固然有欲擒故縱的手段，但是他明白，小夭仍然對二百年前那個雷雨的夜晚……那個刻骨銘心的夜晚，傷她至深，而今二百年過去了，與其說是她依然無法忘懷，倒不如說是高辛的大臣們不願讓她忘懷。
小夭的存在，對所有墨守陳規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他暗嘆一口氣，小夭的心結讓他心疼，可是五神軍一事，他只敢也只能交給小夭：“五神軍對高辛的重要性不用我再多說，各位以為，何人適合呢？”
朝堂又陷入了寂靜。
這五神軍……不同於高辛其他的軍隊，四部的人都各懷心思，舉薦自己的人吧，怕被說成有謀反之心，意圖控制中樞，可要是舉薦別部的人，又擔心前途不蔔……這麽大個燙手山芋，真是接不得，更扔不得。
黑齒腦筋一轉：“啟稟陛下，臣弟認為，五神軍事關陛下安危，若交給四部的人，當然，四部對陛下絕對是忠心耿耿，但是總有些不便。不如……陛下從自己的子嗣中挑選五神軍的新統領……”
黑齒的算盤打得很好，句芒是出了名的文弱書生，雖然才聲在外，卻不是眾人心中一個好的將領；至於高辛玖瑤……一介女流，怎可領兵？如此一來，五神兵權就落到了倍伐的手裏……
他的這番打算正中群臣甚至是少昊的下懷，“黑齒此言有理，小夭，倍伐，句芒，你們三個認為呢？”
句芒撇了撇嘴：“父王，兒臣的性子父王是知道的，兒臣……原為閑王。”
倍伐眼中精光一閃還未說話，就被安容搶了先：“臣舉薦長王姬！”開玩笑，他寧願五神軍落到高辛玖瑤的手裏也不能讓常曦部掌握了五神軍！
倍伐不悅道：“長王姬一介女流，怎可領兵？自古焉有女子帶兵之理？”
“女子又怎麽了？”一直好像是置身事外的高辛玖瑤終於有了反應，“追隨盤古大帝的華胥大帝是女子，摶土造人的女媧大帝是女子，幫助黃帝打天下的西陵嫘是女子，出兵為滅神農保國土，不惜身化旱魃的我的母親軒轅妭，也是女子！”水袖一揮，高辛河流上的萬千燈火閃爍在眾人的眼中：“二百年前和三百年前的放燈節，父王都曾經問我，是否願隨父王守護高辛河流上的萬千燈火，如今，兒臣可以清楚地回答父王……”衣擺一抖，半跪於地：“兒臣願掌五神軍！願隨父王守護高辛河流上的萬千燈光！縱九死，亦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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