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清不露聲色觀察著面前幾人，但那頭的中年男子疑似是原身父親的人已經上前一步來徑直拉住了顧誠哲的手。他熱絡道：“不知世子爺也一同來了，真真叫蓬蓽生輝啊。一路舟車勞頓，想必是辛苦了，我已經安排好酒菜為世子爺接風洗塵了。”

蘇婉清錯愕地看向旁邊獻殷勤的中年男子，顧誠哲恰如其分地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仿佛在說你看你們一家老小的德性。蘇婉清這頭已經被人拉住了手，原來是原身的母親，她一早就想上前來了，這會兒終於得了機會，緊緊握著自家女兒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臉，道：“瘦了，也長高了。”

那頭蘇婉清的爹已經拉著顧誠哲走了進去，全然忘了自己這個女兒了。那個熱情勁不知道的還以為顧誠哲才是他親生兒子。蘇婉清的母親拉著蘇婉清一同進去了。看得出來原身的母親是個溫柔的人，她的目光帶著熱切，哪怕是不說話，蘇婉清都能感受到她的關心。接近中午時分，飯菜已經備好。顧誠哲和蘇婉清的父親緊靠著坐下，蘇婉清父親的旁邊則是一張艷麗的面孔。蘇婉清看了一下，她旁邊還坐著一個六七歲左右的男孩。這個女人應該就是蘇家的妾室趙桂芳。

而蘇婉清的母親和她反倒是偏居一隅。蘇婉清的母親似乎也不在意這些，低聲問蘇婉清在那邊的生活以及路途中的事情。蘇婉清心裏有些暖，撿了些讓她開心的事情說了，果然見她眉頭舒展了些。蘇婉清這才問起她的病是怎麽回事。蘇母看了看周圍，搖了搖頭，道：“吃了飯，咱們再好生說話。咱們雖然另辟了宅院，但你的院子還是給你留著的，待會兒娘帶你去看看。”

那趙桂芳時不時拿眼睛瞥著兩人的舉動，聽到這裏插話進來道：“是啊，清清如今也大了，但是咱們蘇家可沒忘記你。你的房間都給你留著呢，只是咱們這處是匆忙之下擇好的院落，沒想到世子爺也一同來了。就將世子爺的房間也安置在你旁邊了，想來你們表兄妹二人關系好，應當也沒什麽妨礙的。你弟弟還小，便勉強跟我住著也使得，天可憐見的，連個單獨的院子也沒有。”她聲音尖細，聽得人很是不適。

若是大戶人家宅院內寬裕，自然是各住一個院子。但小門小戶的就不一樣了，將就住下也使得。但趙桂芳這些酸話聽起來就有些讓人難堪。蘇婉清見自家母親十分無奈地望著她，想來是打算把這口氣咽下去了。平時這樣的狀況發生得想必也不少，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趙姨娘這話說得，莫非是嫌棄我回家麽？”蘇婉清一開口，便發現四周安靜了下來，大家齊齊看向她。蘇婉清其實有些怯，但是看不得原身母親的委屈樣子。她自己其實也是個軟弱性子，要不然在現代的時候也不會一味受人欺負了。而且，在現代的家中，她的媽媽也是這樣，爸爸那邊重男輕女，每次去到爸爸那邊的親戚家聚餐，眾人總是以他家只有一個女兒為由冷嘲熱諷說得她媽媽擡不起頭來，媽媽卻總是忍受著，一語不發。蘇婉清曾經有一次實在受不了反駁過一個親戚，卻被媽媽拉住，讓她不要這麽不懂事。

所以這一次，蘇婉清下意識去看原身母親的反應。果然，她和天底下千千萬萬的善良女子一樣，眼睛裏閃著不讚同。蘇婉清心有些沈，卻聽到另一人說道：“今日到了雲州，才知道與京城的風俗不同。”

蘇婉清的那個爹立刻順著說道，“世子爺卻說說哪裏不同？”

“在京城，妾室的地位等同於奴婢，是不可以上桌吃飯的，更不用說在主人的飯桌上大聲喧嘩，直呼小姐的名字了。”顧誠哲說道，淡淡瞥了一眼趙桂芳。

蘇婉清的爹一聽，立刻沈下臉對趙桂芳道：“你這飯是吃與不吃？好心讓你過來吃飯，你卻做些僭越之事。若是不知好歹便給我滾下去。”

趙桂芳嘴巴一癟，淚花含在眼中，把筷子放下，一聲不吭抱著孩子走了。蘇婉清坐下來，見盤子裏多了筷魚肉，肉已經細心被剔去了魚骨。蘇婉清看了一眼，低頭吃下去。

還不容易用了飯，蘇婉清的爹又硬拉著顧誠哲去他書房。蘇婉清樂得自在，跟著原身母親一齊去看了住的地方。這個地方是原身母親親手布置的，看起來簡單雅致。兩人坐下來說話，原身母親首先提到方才飯桌上的事，道：“你才回來，就別跟那個人發生沖突了。她心機深，咱們鬥不過她的。況且也讓你父親在中間為難。”

“我父親何曾為難？他若是為難，便不會讓她這麽囂張了。”

“總之，你別理她就是了。還有，我的病，是假的。你父親為了讓你回來才出此下策。你不知道這次你父親無辜丟了官職，不知道有多憋屈。我就想著能不能讓你姨母那邊幫著說說話，讓你父親再謀個一官半職的。你看現在你弟弟日益長大了，咱們臨時買下的這個小宅院怎麽住得下？又沒了收入的話，你弟弟日後讀書娶妻都是問題。你還是要為這個家多考慮考慮。其實原先我不大讚成你父親的想法，讓你去跟世子過分親近。但是現在我見世子一表人才，又願意護著你，你若是能夠跟世子在一起，也算是兩全其美了。”

蘇婉清越聽越不對味，道：“母親，你的意思是要讓我為了那個女兒的兒子和我那個不要臉的爹把自己給賣了？而且我更加不明白的是，姨母是你的親姐姐，你怎麽就不能去向她求助，由得這些人來欺辱你？還需得靠著女兒來為父親謀官職？”

蘇母道：“我知道你生氣，我原先也不願意這樣。但是世子爺英俊瀟灑，你若是能夠和他在一起，這輩子衣食無憂，又有什麽不好的？娘這輩子命苦，但盼著你順順當當地就好了。你弟弟雖然不是我的親生骨肉，但也是你爹的兒子，我是一家主母，總得多考慮一些。你就不要怪娘了。我知道用我生病的借口騙你回來不對，但是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讓你快些回來的法子。但意外的是，這次世子爺陪著你一齊回來了，也算是個額外的收獲。要知道，本來是想著你在那邊無望的話，知府家的大公子或許可以相看一下。”

蘇婉清道：“母親這是打定主意要賣了女兒了？”

蘇母急道：“我怎麽會如此？你大了也快到嫁人的年紀了，你父親提出來我覺得可以一試。你如果不願意，咱們就再看便是。你若是不喜歡，便是拼著命我也護著你。”

蘇婉清難以判斷這話的真假，但看見她眼睛裏的關切不是假的，便把多餘的心思收起來，道：“若是我既不喜歡顧誠哲也不喜歡知府家的大公子，又該怎麽辦呢？”

“娘說過，只盼著你開心順遂。你若是不喜歡，娘便再托媒人幫你相看著合適的人選。你爹那頭，我會處理。”

蘇婉清點點頭，道：“娘，表哥陪我回來不過是姨母的意思。他本人對我並不那麽喜歡，所以你千萬不要有多餘的想法，平白惹了他不快。本來我借助在姨母家就已經是對我天大的恩情了，咱們絕對不能夠再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

蘇母表情有些訕訕，道：“原來是這樣。那知府家的大公子，你是否願意見見？”

蘇婉清也懂她的為難，道：“合適的話便見見吧。我如今尚未及笄，多的承諾也不用做，全當做一看就行了。”

“那娘去安排。你一路勞頓辛苦了，這兩日在家好生歇息，如果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就告訴我。”蘇母好脾氣的說道。

蘇婉清應了。到了晚上的時候，顧誠哲才回來。他雖說是住在蘇婉清一個院中，但住處中間是隔開的。他特意繞了一段路，走到蘇婉清這頭來，道：“我怎麽瞧著姨母身體無恙似的？”

蘇婉清覺得也沒什麽好隱瞞的，道：“我爹為了騙我回來而已。今日你也看到了，他對你可比對我這個親生女兒熱絡多了。你不是一直覺得我生了高攀你的心思麽？這回還真被你言中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向我娘說了你對我那是完全沒想法的。隔幾日讓我去見那個知府家的大公子。”

顧誠哲本來打算走，聽到這裏又折返回來，自然而然地進到蘇婉清的房間，伸手。蘇婉清認命地替他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中，道：“我爹今日跟你說什麽了？”

因為秦嬤嬤也是多日沒有回鄉，便放了她五日假，讓她去看看家中老小。蘇婉清這頭臨時安排了兩個年齡尚小的丫鬟過來伺候，都侯在門外。

顧誠哲道：“倒也沒什麽，無非是像我兜售你。”

“什、什麽？兜售？”蘇婉清傻了眼，道：“他說什麽了？你快和我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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