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澈哪裏是這個意思呢？他深知蘇婉清雖然看上去柔弱，但心裏是有自己的主意的，若一味勸她，卻也不是個辦法。再則，他心裏也在想蘇婉清是否真的徹底對齊裕放下了，當年她在蘇老爺面前哭鬧要嫁給齊裕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縱使齊裕傷了她的心，她真的能夠輕易舍棄嗎？

“你生性善良，想著要給雙方留個餘地，但是齊家人未必這麽想。你既然決定好的事情，我不會幹涉你。如今既然你已經看清了他們，以後就要做好徹底決裂的準備，不要抱著好聚好散的念頭了。”蘇明澈註視著蘇婉清，說道。

蘇婉清心煩意亂，道：“是我優柔寡斷了。”

“你放心，交給我。”蘇明澈道。

齊裕來到京城後的日子可謂是順風順水，先是寫了一篇文章，在京城學子中間頗有一些聲名。後來又得了京城首富蘇家獨女蘇婉清的青睞，誓死要嫁他為妻。隨後經人引薦拜在當朝一位大師名下，一來二去名聲斐然。他之所以會試後這麽囂張，一是因為他確有幾分實力在的，自以為能夠睥睨眾考生；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則是他的老師私下裏向他透露有位宮裏的貴人看重他的才學，不僅會試無需擔憂，便是上了那殿試，也肯定是拔得頭籌的。齊裕對此深信不疑，因為老師在京生久負盛名，他平日裏借著蘇家的銀錢，給老師送些清雅貴重的禮物是常有的事。所以這麽一來，他的眼睛已經長到了頭頂上，飄飄然起來，渾然不記得蘇家對他的助力。

蘇婉清在齊家同眾人不歡而散，齊裕還有心思勸眾人繼續吃喝。齊母被柳月兒柔聲安撫著，慢慢平靜下來。只有齊靈私底下對齊裕說，“大哥，你傻不傻？大嫂家裏那麽有錢，你如果和她鬧翻了，對咱們有什麽好處？依我看，你就好好回去哄一哄大嫂，把大嫂哄好了讓月兒姐姐進門又不是什麽難事。男人麽，哪個沒有三妻四妾的。大嫂氣的恐怕是你當眾讓她下不來臺。”

齊裕正在氣頭上，道：“她懷裏可揣好了和離書，打定主意要和我和離的。你搞清楚到底是我讓她下不來臺，還是她讓我下不來臺。想和離，沒那麽簡單。”

兄妹倆正私底下說話，柳月兒走了過來，道：“是不是打擾你們兄妹倆說知心話了？我下午還要回去幫我娘照看鋪子，就先回去了。怕我二伯那邊又找人來鬧，我娘一個人肯定應付不過來。”

“行，你小心一點。我這邊才回來，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今日就不陪你過去了。”齊裕說道，“這邊路遠，你坐輛車回去。”他摸了摸錢袋子，奈何只有幾個銅板，面上不禁有些尷尬。

齊靈見狀古怪一笑，也不說話。柳月兒道：“沒事，我身上還有銀錢。你不必擔心了。”

柳月兒走後，齊靈繼續說道：“大哥，你看看，你現在想在月兒姐姐面前充闊氣都沒錢使了。這要是真和離了，咱們一家人還怎麽在京城生活下來。”她是不希望兩個人和離的，所以故意說這些話刺激齊裕，又自告奮勇地要去幫齊裕勸蘇婉清，實則是想順道尋機會見蘇明澈。這真要是和離了，錢沒了，和蘇明澈也見不上了。

“誰說要和離的？還不是蘇婉清她性子倔，一點小事就跟我上綱上線的。你去勸勸也好，給她一個臺階下。”齊裕說道。心裏卻在盤算其他事情，這其他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大事，主要是柳月兒如今已經懷上了。月份小一時間還看不出來，所以也沒對眾人說起。但這月份慢慢大了，就遮掩不住了，所以必須得把她早些迎進府。但是蘇婉清要是執意要和離的話，他雖然高中指日可待，但宅子未置辦，一家人總不能居無定所吧？

齊靈去找蘇婉清，卻吃了個閉門羹。門房說小姐不在府上，今日已經出門了。齊靈沒找到人，站了一會兒，就回去了。齊裕問她，她只說蘇婉清不願意見她，叫人說不在府上騙她離開。添油加醋一番，本以為齊裕會生氣，不料他只是淡淡點頭，道：“行了，她既然不歡迎，你以後也別去了，免得討人嫌。這些日子，你二哥找了個木匠的活計，至少能夠養家糊口了。你在家裏多幫襯著你嫂子做些家事，免得讓她說嘴。”

很快到了齊裕期待已久的放榜之日。他這日起了個大早，不緊不慢地用完了飯。這幾日便一直待在城南這邊，未曾回到蘇府去。有些相熟的同窗知道他住這邊，便一早來約他同去看榜。那幾位同窗來的時候，齊裕才收拾完畢，頭發用玉冠箍著，一身竹青色綢衣，顯得溫文爾雅，很有幾分讀書人的清貴氣。

“齊兄這一身真是風流倜儻啊，再看看齊兄這紅光滿面的模樣，想必是喜事臨門。”其中一位奉承道。齊裕是老師面前的得意弟子，平素請客吃喝出手闊綽，這些人便一直捧著他。

齊裕謙虛一笑，道：“走罷，咱們這就出發，相信各位都會榜上有名、得償所願。”他被幾人擁簇著走出門去。

到放榜處早已人頭攢動，一張榜單下擠滿了考生。有的人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高興地大叫“中了、中了！”也有人失魂落魄走出人堆，慢慢離開了。

齊裕看這景象，道：“這麽多人，怕是一時半會兒難以擠進去。”

另一位道：“我們這幾個，倒是有些難了。但是齊兄你不一樣啊，以你的才學必定高掛榜首的位置，那頭人是最稀疏的。齊兄只消粗略一眼，便可看見自己的名字。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說的是啊。齊兄謙虛謹慎得很，不如我先去一看，到時候回來把好消息跟大家分享便是。到時候齊兄也無需太感謝我，就請兄弟幾人吃杯酒便是。”說著已經笑著前去榜首看名單去了。餘下幾個，有兩個鉆到人群中去看自己的名字了，其餘的相視一笑。

齊裕朝那邊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見人少了些，餘下幾位也各自去看自己的名次了。先前去看自己名次的人已經回來了，有一個沒進三甲之列，唯唯諾諾說了幾句。另外一個考中了，雖然名詞不高，但也知足了。但是說要替齊裕看名次的人卻一直沒回來。齊裕雖覺胸有成竹，但難免有些心急。有人註意到他臉色有些不對，道：“放心吧，估計人擠人，還得一會兒呢。”

又等了一會兒才見最初那人滿頭大汗從裏面出來了。一出來就道：“哎呀，裏面人可真多。又擠又熱的，我好不容易看完了齊兄的又去看自己的，這會兒才擠出來。首先，我向大家宣布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我中了，在二甲之列。真是謝天謝地啊！”

“別賣關子了。齊兄的成績呢？可瞧見了？”另一人問道。

齊裕眉頭微皺，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實則早已經豎起耳朵了。只聽那人說道：“咱們齊兄那還用說嗎？第一名！那名字白紙黑字寫著，一眼就瞟到了。”

眾人都發出驚嘆聲，卻看齊裕神色如常，並沒有得意忘形。

聽到幾人紛紛對他拱手道謝，又笑著要他請客。若是往常，齊澤肯定爽快答應了。但如今沒了蘇家的支持，自己囊中羞澀，根本沒有銀錢帶這麽多人去酒樓大吃大喝。他略想了想道：“不如明日吧？明日我宴請大家。家中都等著我回去報告一聲消息，不好叫他們久等了。”

“也是，那咱們也不多留，這就回去了。我家那娘子估計這會兒也在等我了，得了個名次也算是不錯了。”他喜滋滋說道。

齊裕先離開。同他一齊來的，有個人不了解情況，道：“這蘇府好端端的，齊兄怎麽老住在城南做什麽？放著那麽嬌美的娘子不管，可惜了啊。”

“你快閉嘴吧你，那蘇府雖好，哪裏比得上柳樹下的豆腐西施軟嫩。齊兄可真是春風得意啊，娘子雖然是富貴人家，但對齊兄是百依百順，齊人之福不在話下。”

“怪不得齊兄姓齊，原來都是命中註定。”說完嘿嘿一笑，眾人會意，都散開來各自回家去了。

齊裕說明日請客，但苦於手頭沒銀子。轉來轉去也沒回城南去，這會試肯定是會有人報喜的。倒不如自己趁著這個時候回蘇府說幾句軟話，向蘇婉清解釋一下，說不定兩人就和好了。那柳月兒的事情，興許也能解決了。憑著他對蘇婉清的拿捏，耳根子軟得很，再說自己現在可是會試第一名。如果進了殿試能夠保持這個名次，那狀元應該是唾手可得了。他臉上浮現出笑容，胸腔中一顆心臟咚咚作響，腳步加快了許多。

蘇府門前果然聚集了不少道賀的人。有那敲鑼打鼓、舞龍舞獅的將蘇府門口圍了個水洩不通，看起來像是來了幾起人。只是蘇府的大門緊閉著，並沒有人前來打賞。

卻說裏面的蘇婉清何嘗沒有聽到外面的喧鬧聲？她知道齊裕竟然得了榜首，心底慌了。蘇明澈又出門去了，她一個人在府上，更是不願意去開門打賞。正思索著，見蘇明澈從外面進來了，一下子站起來，握住他的手，道：“齊裕高中榜首了。他若進入殿試那一關，我是不是更麻煩了？”她對這個概念其實不是特別清楚，但是多年古裝劇的熏陶，讓她對狀元的名頭天生畏懼。

“看來他還是有些名堂的。不過那又如何？如今他又沒做官，你虛什麽？”

“我是心虛啊，按照這個劇情，他高中了，下一步我就得死了。”蘇婉低聲咕噥道。按照這個時間線發展下去，齊裕高中，沒多久原身就為他擋劍死了。這可真是升官發財死老婆，他齊裕何德何能竟然能夠一個人占全了，真正是作者的親兒子。

蘇明澈臉色一變，道：“什麽死了？你莫要胡說八道。皇天在上，若是被過路的神仙聽到就不好了。”

蘇婉清尚且還能笑得出來，看他正正經經搞封建迷信的樣子竟然有點萌感。她指著蘇明澈笑道：“你這麽冷冰冰的，我都懷疑你要高舉自由的旗幟大喊人定勝天的。你害怕什麽大羅神仙啊。”

“你先別跟我扯東扯西的，你說什麽你要死了。”

蘇婉清被他的疾言厲色驚住了，心想誰知道他這麽耳尖，這都被他聽到了。只好信口胡謅道：“我就是感慨一下，要是速戰速決就好了。當時大意了，現在要後悔又來不及了。沒想到齊裕這個人這麽難纏。現在外頭都是來道賀的人，我想著要和離了，也沒必要多花打賞的錢，索性不開門了。”

“要是不開門，你信不信他們能在你門前敲鑼打鼓一整天？你好好呆著，我去處理。”蘇明澈拍了拍她的肩膀，見她認真對自己點了點頭，眼睛裏都是信任。終於忍不住擡起手，摸了摸她的發絲。見蘇婉清眼裏閃過一絲驚愕，卻抿緊了唇，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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