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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黑暗中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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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完全清醒的時候,琴繪能聽到自己的腦中縈繞著許多聲音。來自熟悉的醫生,來自姐姐,來自周先生……可是琴繪聽不清楚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麽,像是某臺破舊地無法再接受信號的收音機,無論怎麽調試都只能接受到嗡嗡的雜音。

“就是這個小丫頭?區區人類能做些什麽?”

“真是,基路比獸大人要這個人類的女孩做什麽?”

“不要隨便揣測基路比獸大人的意思,基路比獸大人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多時,那些令人煩躁的聲音終於漸漸離她遠去。琴繪強迫自己睜開眼皮,只感到渾身上下酸痛不已,四肢僵硬地仿佛不屬於自己,特別是頸後位置,還在微微發麻。琴繪試著動了動手指,然後勉強地撐起自己的身體。

昏迷前的記憶趨於清晰。琴繪把手放在頸後不停地按壓著周圍的肌膚以舒緩痛楚。該死的巨巖獸,下手居然這麽狠!她低聲咒罵了一句,再次在地面借力站了起來。腿部還有些酸軟,好在並沒有受傷,只需稍稍活動便能恢覆原樣。

渾身上下檢查了一遍,發現自己的腰包什麽的還在,包中的東西也沒有丟失,包括那臺或許會變得對她很重要的武裝暴龍機。到此琴繪總算松了一口氣,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事實上,她完全沒有這麽做的必要。因為除了她所在之地一寸見方的位置能夠瞥見點光之外,其餘皆是一片漆黑,連黑暗中事物的輪廓都捕捉不到。更形象的形容是,她現在的情形有些像恐怖游戲中自帶光源的女主角,但是只要超出了範圍之外的地圖,便是什麽都看不見了。

天,巨巖獸究竟把她帶到什麽地方來了?

琴繪試著朝她認定的前方走了一段路,在開始時步子慢且小心,片刻之後她很快發現這個地方很寬闊,好似根本觸不到邊界。於是她幹脆停下腳步,因為不確定自己繼續往前的行為會不會只是單純地在浪費體力。

這時,琴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自從在那地底遺跡得到光明徽章之後,更準確的時間點應該是在進入那地底遺跡之後,她好像再也沒有發過病。在之後的旅途中有好幾次她都遇到了可能會發病的誘因,可是結果卻是平安無事。是她的運氣嗎?還是別的什麽因素……比如,光明的徽章。

那麽她是不是能得出結論,在這種時刻,代表光明的徽章能夠幫她沖破黑暗,走出這一片混沌無邊的區域。

這麽猜測著,她立刻停止了前進,而是在包中翻出了那臺淺灰色與水藍色相間的武裝暴龍機。“光明的徽章……”她低聲默念著,試圖向上一次一樣召喚出徽章的圖案。只是無論她怎麽交替著按動屏幕下方的按鈕,她的機器始終沒有任何的回應。

“怎麽會?”握著機器的手無力地垂下,琴繪放棄了繼續嘗試。她仰起頭,頭頂同樣是貌似無窮無盡的黑暗,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某個輪回的空間中,不管怎麽走,都無法脫離這一片可怖的黑色籠罩。

之前是光明,而現在便是……黑暗了嗎?

“呼……”琴繪吐出一口氣,隨後緊接著做了一個深呼吸。她必須冷靜,在這種毫無頭緒的時刻,慌亂對她沒有任何的好處。她試著回憶在被巨巖獸抓住之前其說過的話,說不定能夠在其中尋找到什麽線索。可是無論她怎麽回憶,都絲毫想不起古洛頓獸說過什麽,甚至在之前,他根本沒有流露出想要捉住自己去威脅拓也他們的想法。既然他已經找到數碼密碼了,還需要自己做什麽呢?用以威脅拓也他們交換鬥士精神嗎?盡管有這樣的可能性,但她不認為把自己呆在這個黑漆漆的地方能夠對拓也他們產生什麽威脅。可是如果古洛頓獸得不到任何好處,那麽……會是基路比獸嗎?

當這個想法在腦中出現時,琴繪自己都忍不住發出自嘲的笑聲。她實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啊,基路比獸抓她這個病怏怏的人類小孩有什麽用呢?!除了該死的無法擺脫的哮喘之外,她不認為自己有其餘的特殊之處,能夠被破壞這個世界的“大魔王”基路比獸所利用。

琴繪幹脆盤腿在原地坐下。她把武裝暴龍機重新塞回了自己的腰包中。而就在這時,她的手指觸碰到了什麽事物。琴繪好奇地撇過頭看了眼,隨後把已經被蹂躪出好幾道褶皺的信封從腰包中取出。

對了,她差點忘記這個了。有關面試的書面通知。

琴繪小心地把信封拆開,從中取出那張薄薄的信紙,她的腦中有忍不住回憶起姐姐勃然大怒的模樣。說來,她能來到數碼寶貝世界最初的契機,還是因為這封甄選會的面試通知。當時她瞞著姐姐寄出了報名表,因為害怕姐姐不會同意,還模仿了姐姐的簽名在表格中簽字。結果沒想到她在收到面試通知的同時對方的通知電話也緊隨著來到了家中。之後謊言被戳穿,姐姐氣地七竅生煙,在那之後……

琴繪苦笑著。她展開信紙,發現自己好像還未好好讀過上面的句子。

可是……手指無意識地用力攥緊了那一頁脆弱的紙張。就算知道了上面通知的時間與地點,對她而言也沒有什麽用處了。來到數碼寶貝世界,好像已經有一個多禮拜了吧,除了她之外還有拓也等人,六個人的數目,足夠稱得上是能夠轟動社會的集體失蹤事件了……而她現在被困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也不知道拓也他們究竟如何了。

“要是我也有鬥士精神的話……”當這個念頭出現的時候,琴繪自己都吃了一驚。她怎麽變得和友樹一樣,會寄期望與這種不切實際的可能性。然而這樣的念頭一旦出現在腦中,想要把其消除就變得不是那麽地容易了。

鬥士精神……真的存在屬於她的鬥士精神嗎?

不……不不不不不不……琴繪搖頭,想把這樣的想法從腦中徹底地驅逐出境。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應該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不會放任自己隨便依靠他人,更別說這類根本沒有依據的靈魂力量。

“不,其實不是這樣的。”在她腦海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提醒著她。“你分明一直在依賴著別人。木村輝一,那個男孩是你唯一的朋友不是嗎?你分明知道自己的存在對他而言就是個麻煩,可還是忍不住想要去依賴著他。所以如果有一天他也選擇離開你,你一定會痛苦地恨不得立刻死去的吧?”

“輝一嗎?”琴繪縮起雙腿,然後把下顎抵在膝蓋上,“呵,有誰會在離開某個人後就徹底活不下去啊?”她習慣性地想要否決這個過於極端的想法,然而當記憶清晰地浮現出男孩溫柔的笑容之後,她註意到自己無法否認這個事實,“輝一……”那一瞬,那個懦弱無能的她好像又回來了。她腦海中充斥著想要見他的想法,僅僅作為傷心疲憊時為數不多的依靠。

“可是他不在這裏呢。我只能自己堅強一些了。”她笑著自嘲,然心中只覺地苦澀無比。

“不會不甘心嗎?”腦海中的小小的聲音再次說道,“對比與你同路的那些朋友們,不會覺得不甘心嗎?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他們擁有美滿的家庭,擁有健康的身體,可是即便是這樣他們卻完全沒有意識到擁有這些的感覺是多麽的幸福,反而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的事情抱怨著。”

那個聲音,那個在她腦海中響起的聲音,並不是她的幻覺。“誰?你到底是誰?”琴繪猛得從原地站了起來,但是腦中的那個聲音依然在不停地訴說著她深埋於心底的憤怒。她試著去尋找聲音的來源,然而最後卻發現那個聲音是真真正正地存在於她的腦中,並對著她不停地低語。那究竟是誰,居然把她腦中某些一閃而過的某些負面的想法直白地說出了口。

“清水琴繪,你憎惡眼前的一切嗎?你憎惡著眼前這個懦弱的自己嗎?你想要改變現狀嗎?”聲音循循善誘著,而琴繪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白光,無數美好的畫面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只存在於記憶與照片上的父母,溫柔地牽著她和姐姐,一家四口在公園中散步;在她從來只能觀望的學校的運動會上,她竟然能夠參加短跑比賽;在炎熱的夏日,能夠體會冰淇淋甘美的甜味;還有她一直渴望著的,能夠站在舞臺的中央唱歌的夢想,並且她在臺下的觀眾中瞥見了輝一的臉,他望著她,對她露出溫和的微笑。

這些她夢寐以求的場景在她面前一一浮現,美好地恍若不會醒來的夢境。琴繪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這一幕一幕飛速地掠過,一時忘記自己身處何處。

不過,她很快收回了飄忽的思緒。“真是美好啊。”琴繪偏著頭,無意識地露出笑容,“但是這些都是騙人的呢。”帶著小女孩撒嬌般的音調,她平靜地說出這個被自己認定的事實。

“不。”沒有想到,來自腦中的聲音居然堅定地否決了她,“這些都是真的。”留下一段令人遐思的停頓,聲音再次補充說,“這些不會再是你的妄想,因為它們都會變成真實。”

“永遠的家人,永遠的健康,永遠的朋友。你什麽都不會失去。”循循善誘著,那個充滿誘惑的聲音是這麽告訴她的,“只要你接受這個,不……這實際上同樣是你的渴望,那是你所渴望著的,力量!”

原本空無一物的環境改變了,琴繪的面前出現了一條狹長的甬道。不過一眼就能夠瞥見,甬道的盡頭,有什麽事物在閃爍著美麗的深藍色光芒。她的雙腳不由自主地開始了動作。只是片刻功夫她就穿越過那道黑暗,到達了指引著她的光明之處。

“數碼寶貝世界不能給予你的,我能夠給予你。”

“來吧,這是屬於你的,只屬於你一個人的……改變一切的力量!”

“我的?”琴繪疑惑的尾音微微地挑起。她註視著面前這個在向四周散發著海藍色光芒的藍色的貝殼形事物。來自貝殼中心那一點紅寶石閃爍著熠熠的光,過於刺目的光線使她的眼感到了幹澀與疼痛。即便如此,她卻不舍得把目光從其移開。

“是的,這是獨屬於你的鬥士精神。十鬥士中的水系鬥士,娜娜獸的鬥士精神。”那個聲音明確地回答了她的疑問。

“水系鬥士,娜娜獸的鬥士精神?是我的?”琴繪下意識地重覆了一遍對方的話語。令她感到疑惑的是,自己居然沒有對這個謎之聲產生絲毫的懷疑。實際上,水系的確是十鬥士的其中之一,她在蠟燭獸村落的壁畫上看到過相關的記載。

“來吧,抓住這份屬於你的力量,這樣你就再也不是他人的累贅了,不是麽?”“他”好像窺破了琴繪的心思,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總是能夠正中她的心事。

琴繪並不是沒有渴望過。她只是個普通人,自然會有常人應有的情感。當看著拓也、輝二、純平、小泉,甚至是年齡最小的友樹……當她在一旁觀看著他們戰鬥的時候,她的心中是無比羨慕的。羨慕著他們居然能夠獲得那麽不可思議的力量,甚至是羨慕他們能夠獲得多管閑事的資本。不像她,從來都只是自身難保而已。

“這是真的嗎?”但是,當“真正獨屬於她”的鬥士精神出現在琴繪眼前時,她居然退縮了。她沒有勇氣伸出手去抓住這份力量,因為她在懷疑著自己,懷疑連健康的身體都無法擁有的自己是否真的能夠擁有進化成數碼寶貝的能力。

是不是得到鬥士精神之後她就能夠暢快地奔跑了呢?是不是得到鬥士精神之後她失去的一切就能得到相應的彌補了呢?琴繪不知道這個答案。哪怕“他”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告訴她:“當然。”

思及此,琴繪膽怯地向後退了一步。就在這時,她的聽覺捕捉到身後來自靜謐之處一陣輕微的細聲。她不安地回過頭去,好似瞥見黑暗之中多出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為什麽要猶豫?為什麽不伸出手?你所渴望的,它不正近在咫尺嗎?”那個聲音似是有些不耐煩了,“他”不斷地催促著琴繪,希望她能夠盡快地把那一抹深藍色的光緊握在手心。

琴繪在這時對身後的影子產生了一分好奇與警惕,她假裝沒有聽見來自“他”的催促,努力地向著黑暗深處張望著,想要看清那個藏匿在黑暗中的身影。來者不知是敵是友,她也不知應該做出什麽樣的措施才是正確。

“你怎麽了?為什麽不去抓住能夠徹底改變你的力量?”

“是誰?”琴繪罔顧那個不停催促著的聲音,反而朝著黑暗中走了兩步,“拓也?小泉?”她試探地喊著同伴的名字,在心中類比著相似的高度,她換了一個稱呼,“野狼獸?”然而在看清那個身影之時,她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

出現在她眼前的,似乎只是一座全身包裹著漆黑鎧甲的人型雕像。它的雙手垂在身側,一動不動地立在距離她不遠處的位置。不過這個雕像給她一種很糟糕的感覺,尤其是當她被胸口的那只逼真的血紅色的眼珠盯著的時候,好像真的有一道森冷的目光,在持續地審視著她。琴繪偷偷地松了口氣,暗自嘲笑自己神經過敏。

“那無關緊要不是嗎?”那個聲音的耐心即將告罄,“快去抓住它!抓住你的鬥士精神!”同時,有一股無形的推力讓琴繪遠離了那座雕像,把她重新送回了鬥士精神面前。

琴繪強迫自己暫時忘卻身後的雕像與來自其的詭異目光。她沈默著思考了片刻,琴繪不得不承認,謎之聲音告訴她的事情著實十分誘人。擁有鬥士精神後她不再只是一個單純的看客,不再做一個累贅,這不是一直以來她最希望的事情麽?於是,她定了定自己的心神,然後對著鬥士精神伸出了手。

隨著她的指尖的靠近,那道深藍色的光芒也愈發強烈了起來,好像鬥士精神在呼應著她,僅僅是因為感覺到了她的存在,體會了她的心境。而那個不知來自何處的聲音,也因為她的動作而激動的聲線顫抖。

“好的,就是這樣!快,抓住你的力量!”

但是,琴繪的手最終還是沒有觸碰到那一叢光芒。她無奈地笑了笑,再次把手縮了回去,然後回答那個藏在她腦中的密語者:“真是抱歉,我果然還是沒有辦法這麽快就相信,來自陌生人的話語。而且我不相信,這天底下竟然有這類免費的午餐。”

“吶,神秘人先生,請你告訴我:在把這個鬥士精神交予我之後,我要付出的代價,究竟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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