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小夕，走吧。”

“啊。”

雖然學校放暑假了，但網球部的訓練還是一如尋常——不，應該說，更緊張了——在全國大會決賽前，沒有人敢稍有松懈。

日暮夕霧走在藍發少年身邊，側首看向那張正被曦景清淺描繪的完美面容，心裏一點點地安定了——盡管不清楚之前是怎麽回事，幸而，現在幸村君他，已經恢覆與平時一樣了……

這樣就好。

“小夕為什麽這樣看著我？”幸村精市含笑的嗓音響起，“難不成是被我迷住了？”

日暮夕霧失笑。他家部長又拿他說趣了，好在現在基本上習慣了，他已經很少會被對方的玩笑弄得手足無措。

“不說話就是默認哦。”

“就是有些疑問……”

“嗯？”

單純只是轉移話題的京都少年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藍發少年的肩膀，便是心裏一動：“幸村君的外套為什麽從來不會掉落？”

——有點不合常理。

其實對這一事實，日暮夕霧一直暗覺納悶的，但是冒昧詢問又顯得失禮……疑惑便存在心裏，直到現在一不留神就問出了口。

幸村精市默了一下，忽而展顏：“小夕覺得是為什麽？”

日暮夕霧認真地想了想，搖頭：“我不清楚，不過仁王君說……”忽地住嘴。

“仁王說了什麽？”藍發少年笑意盈盈。

日暮夕霧不知道怎麽回答。

幸村精市嘆了一聲：“小夕與我這麽生分，讓我覺得很失落……”

明明知道他家部長在做戲，可某位京都少年就是不忍看到對方臉上流露著憂傷的神色，便懷著罪惡感，“出賣”了同伴。

“仁王君說，部長你偷偷用別針將外套固定在肩上。”

“哦？”幸村精市揚眉，“還有嗎？其他人肯定也有什麽說法吧？”

“……”

“小夕……”藍發少年語氣“哀怨”。

日暮夕霧慢慢出聲：“丸井君覺得你用了膠水粘著衣服，柳君說你的外套其實是與裏面的短袖直接縫在一起的，柳生君認為……”

聽著京都少年語氣輕柔地說出大家的越來越奇葩的猜想，幸村精市的笑容也是越來越燦爛。

“切原君的猜測……”

京都少年倏地閉了嘴。

“赤也又有什麽奇思妙想？我很好奇吶。”

日暮夕霧遲疑：“他最近迷上了一款妖怪志游戲，所以覺得幸村君……”聲音越來越小，“是妖怪變的，認為外套就是本體。”

幸村精市笑得百合花開了一朵又一朵：“大家的精力都很充沛啊，看來是可以繼續上調訓練強度了。”

日暮夕霧默默垂下眼，心裏滿滿的是對大家的歉意。

“小夕呢？”

“啊？”

“難道小夕沒有任何想法嗎？”

半晌，京都少年不好意思道：“最初時，我以為幸村君的隊服是特制的兩件套。”

“……”

“對不……”

自家部長的沈默，讓日暮夕霧有些不安，下意識地想道歉。

就聽對方輕笑出聲——

“小夕的想法總是這麽可愛。”

每天被“誇讚”幾次可愛什麽，已經習以為常了。日暮夕霧語氣微赧：“幸村君沒有生氣嗎？”

“呵呵，在小夕心裏我就這麽小氣嗎？”

“當然不是。”日暮夕霧唇角微揚。

除了他自己一開始與幸村君不熟，真的那樣想過外，大家都是玩笑——呃，也許切原君除外——幸村君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怎麽可能真的會為此斤斤計較？

收回前言。

日暮夕霧站在網球場邊，默默註視著全體正選外加候補，被自家部長狠狠調·教。

“幸村部長的網球到底達到了什麽水準，簡直太可怕了……”

“部長還在介意著大家在關東大會上的表現吧？”

“果然是怪物，我一定要超越他！”

“幸村……百分之八十三的可能是收了什麽刺激，情報不足。”

“這已經不止是全國級了吧？”

“唔，幸村部長今天看起來哪裏不太對？”

“怎麽不對了？”

“讓我想想……啊，有了。他竟然在訓練時脫了外套。”

一眾少年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抱著自家部長外套的京都少年身上。

嬉皮笑臉的欺詐師湊過去，“哥倆好”地與他勾肩搭背：“Yuuhi是知道的吧？”

日暮夕霧總算將註意力從球場上正與真田弦一郎對決的藍發少年身上轉移開來。

“不知道仁王君的意思是？”

“就是部長今天的不正常啊，Yuuhi肯定是知道內·幕的吧？”

京都少年沈默了稍刻，尷尬又歉意地坦誠了早晨與幸村精市在路上的那一通對話。

“啊，竟然是因為日暮你……”丸井文太咋咋呼呼地叫道。

仁王雅治故作傷心：“Yuuhi太偏心了，部長……”

“我怎麽了？”一道溫潤帶笑的嗓音在大家後方突兀響起，“仁王有什麽意見可以當面與我說。”

仁王雅治淡定地沖著藍發少年打招呼：“喲，部長你與真田副部長的比賽結束了？”

幸村精市微笑地對後來一步的真田弦一郎說：“給大家安排的訓練是不是太輕松了點，都在這閑著聊天呢！”

又一次輸在同伴手上的真田弦一郎臉色黑如鍋底：“你們，太松懈了！立刻繞場跑二十圈！”

“仁王留下。”幸村精市適時插話，“我還缺一個練習的對手。”

仁王雅治哀哀嘆道：“不是吧，部長，這是挾私報覆……Yuuhi快救我。”

被“求救”的日暮夕霧自然不可能插手，將外套交還給他家部長後，遵照副部長的命令，與大家一起跑圈去了。

——挾私報覆什麽，自是開玩笑。當然了，幸村精市挨個與大家對練，也不是當真因為外套一事。不過是一次指導，目的在於讓當局者迷的少年們發現自身的不足。

·

全國大會的腳步一天天地臨近著。

在開幕式之前，立海大網球部開始了為期一周的合宿集訓。

五花八門的練習項目，簡直讓人一刻不得喘息，然而對於習慣了高強度訓練的少年們來說，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

民宿的廚房裏，兩個少年正對著翻騰的一鍋灰綠色湯水討論著。

日暮夕霧看著營養湯可怖的顏色，有些糾結：“給大家喝這些……會不會出問題？”

——盡管這鍋湯正是他的傑作。

“不用擔心，小夕不是完全按照柳提供的配方與步驟做的嗎？”

“是這樣……”

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再想想他能把最普通的食材做出黑暗料理的手藝……

“我相信小夕。”幸村精市很是樂觀，說著又拿起旁邊一個調味盒，“這個可以多加一點……”

日暮夕霧阻攔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家部長將一盒粉末倒了一大半到鍋裏：“那是姜粉與芥末……”

這麽多分量，會很辛辣吧？

這時一個褐發少年進來了：“啊，幸村你來了，也對研究營養湯感興趣嗎？”

幸村精市微笑：“只是給小夕打個下手。”

柳蓮二了然頷首，繼而將手中的瓶子打開蓋。

日暮夕霧看到透明玻璃瓶裏黑糊糊的液體，有些猶疑：“不知道柳君拿的是……”

“蝮蛇膽液與甲羅汁的混合物。”

“……”京都少年一時無語。

而他家部長則是興致勃勃，虛握著的拳頭輕抵在下巴上：“是好東西，但會不會熱量過剩？”

柳蓮二回答：“放心，分量與比例都是經過精心計算的。”

說話間，那一瓶顏色堪比毒·藥的混合液體被倒入鍋裏。

日暮夕霧親眼見證著營養湯的色澤由灰綠變成紫黑色……

二十分鐘後。

一種被簡單粗暴地命名為“魔飲秘喰”的營養湯新鮮出鍋了。

“那就是日暮做的營養湯？”

“看起來好惡心……”

“確定不是毒·藥嗎？”

“不會真讓我們喝吧？感覺會要人命的。”

“喝之前先叫好急救車吧。”

幸村精市站在眾人前宣布：“這是小夕為大家精心準備的營養湯……”

日暮夕霧瞬間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各色控訴的目光。

——其實，這營養湯最終的成品真的與他關聯不大……至少他做的除了難喝一點，還是能喝的。

“這種營養湯可以有效增強大家的體質，提升精力……接下來誰在訓練中落後，誰就主動過來喝一杯。”

集體默然。

片刻，各個熱情高漲，積極主動表示訓練太輕松了，他們絕對不會被難倒的。

然而，事實上……

又一個落後者在喝完營養湯後，整個人如魂魄出竅一般，僵在了原地，半分鐘後才驀然反應過來，便是“哇”地一聲，直奔不遠處的溪流。

藍發少年抱臂而立：“呀嘞呀嘞，大家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還需要加大鍛煉。”

記錄著每個人數據的參謀點頭附和：“下一次可以讓日暮將營養湯的味道弄得更重一些。”

正在一旁休息的日暮夕霧，擦汗的動作頓了頓，有些無語……其實這營養湯完全可以交於他家部長或者參謀本人制作的，效果絕對比他做的“更好”。

“小夕要嘗一嘗你自己做的營養湯嗎？”

幸村精市拿著裝滿紫黑色液體的杯子站定在京都少年身前。

日暮夕霧眨了眨眼，對上他家部長盈盈含笑的雙目，默默伸手便要接過營養湯。

幸村精市卻突然拿開了手，將營養湯轉而遞到柳蓮二面前：“差點忘了呢，柳在關東大會上輸了比賽，還沒接受懲罰。”

柳蓮二默了默，終是接下了那瓶營養湯——

幸村不舍得日暮被營養湯“荼毒”的幾率是百分百……恰好站在這裏的自己，真是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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