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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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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嬌嬌的教養問題被正式提上了議程,並且在老太太的授意下,已經不是四太太秦氏一個人的問題了,而是關系到整個馮家大宅。

秦氏親自去拜會了兩位嫂子。

“按說也該等二嫂回府再說的,不過事態緊急,我還是想先同大嫂、三嫂討個法子。二嫂那頭,下回等她歸府了,我再同她分說、”

已經知曉了前因後果的大太太和三太太對視一眼,大太太先道:“二弟妹膝下沒有嫡女,唯一的小孫女也是去年才生的,她才不著急呢。”

三太太已經愁得兩宿沒睡好了,聽了這話只點點頭:“四弟妹,就是你不來,我也想去尋你了。我家婠娘可正在議親呢,她年歲不小了,可再也耽擱不起了。”

家有待嫁嫡女的太太才是最犯愁的。

這不,三太太愁完大太太愁。

馮家大太太只得一個嫡女,便是嬌嬌頭一日回府時,見了她那可怕的吃相,當即就下桌掩面哭泣著離席的那位。

他們馮家一貫就缺閨女,尤其是長房這邊。

長房那位嫡女名喚瀾娘,今年十三歲了,正是議親的好時候。又因著老太太的嫡幼女本身家世好不說,才貌雙全,未出嫁前便有第一才女之稱,也就是馮家不想讓女兒入宮,不然品階決計不低,後來也是高嫁,如今更是人人稱羨的望族當家太太。

有這麽個能耐的姑姑在前,同樣是長房唯一的嫡女,瀾娘自是心氣高的,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挑一門四角俱全的好親事,哪怕比不上姑姑,也不能落後太多了。

結果,一看到嬌嬌那可怕的吃相,瀾娘直接就崩潰了。

“我家瀾娘,自打那天在老太太那兒……唉,回去後她就茶飯不思的,這才兩三天工夫,那臉就瘦了一圈。我也知道,這事兒怨不得別人,怪只怪她小孩子沒經歷過事兒,偏她年歲又比嬌娘小。”大太太也是愁得不輕。

她所出的瀾娘比嬌嬌年歲小,就意味著將來出嫁要比嬌嬌晚。雖說沒有拿嫡女同庶女比得道理,可都是馮氏女,一旦嬌嬌的親事出了什麽問題,身為堂妹,被連累幾乎是鐵板釘釘的。

大太太愁完三太太接著愁:“我家婠娘才麻煩,她今年都十六了!”

一提起婠娘,三太太就是滿肚子的苦水,倒也倒不完。她一共生養了六個嫡女,前頭四個閨女加一起都沒這個五閨女叫人操心。

早幾年,婠娘倒是成功的說了門親事,結果剛下了定,對方突然得了急病,就這樣沒了。得虧本朝不流行望門寡,可出了這檔子事兒,必然會影響婠娘的親事。因著馮家門第高,倒不至於落得嫁不出去的地步,可這麽一來,親事的檔次就徒然降了下來,婠娘那心氣雖沒長房的瀾娘那般高,可也受不了低嫁這種事兒,非要一口咬定門當戶對。

這門當戶對倒是也沒錯,可有些話說著是容易,真要尋摸起來,人家憑什麽呢?偏生,連稍微次一點的,婠娘都不樂意,這一來二去的,也就拖了下來。

真要說急切的程度,只怕整個馮家都沒三太太來得著急上火。

想到這裏,三太太不禁埋怨起來:“這孩子都那般大了,在外頭找一門親事嫁了便是,怎的來往府裏領呢?就算要領回來,不能等婠娘嫁了再說嗎?”

四太太秦氏看看大太太又瞧瞧三太太,半晌才道:“兩位嫂子,正是因為您二位都生養過女兒,這才需要你們想個妥當的法子,集思廣益才能解決根本問題。唉,誰讓我沒生過女兒呢?”

女兒的教養不是獨一個人的事兒,一旦教養不當,只怕馮家上下的女孩兒都要跟著完蛋。

得了,反正一句話,嬌嬌的事情處理不好,全家都要涼。

道理大家都懂,可妥當的法子卻不是那麽容易就想出來的。

大太太和三太太都表示,暫時並無辦法,要回去仔細琢磨琢磨,一旦有了法子就派人告知。

秦氏也沒辦法,不光是因為嬌嬌如今屬於她的女兒,更因為她是妯娌四人裏最小的那個。

愁眉苦臉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秦氏很快就召集了所有的兒媳婦:“大家也別偷懶,有女兒的自然應該多上上心,親姑姑必定會影響侄女兒的。沒女兒的,也別沾沾自喜,你能保證自己將來不生女兒?就算沒有嫡女,也該有庶女吧?一筆寫不出兩個馮字來,只怕這就是咱們馮家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大難題了。”

少奶奶們面面相覷,皆是一臉“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神情。

可不是嘛?接回嬌嬌一個,帶崩全體馮家人。

唯一不覺得自己是個禍害的,恐怕只有嬌嬌本人了。她沒覺得自己吃得多,事實上所謂的吃得多,得看跟誰比了。

這大戶人家的女眷本身吃得就不多,跟外頭平民百姓家的完全不能比。而嬌嬌吧,她那食量是從小養大的,別說尋常婦道人家了,她那胃口比壯勞力都要好。

於是,思維差距就這樣體現出來了。

在太太秦氏等人看來,嬌嬌的胃口太好太好了,比她們好上一倍都不止。可嬌嬌又不是跟她們比的,她回憶的是自己以前的食量,又對比了六嬸兒等人的,算來算去都覺得自己吃得太少太少了。

要知道,她以前吃得比六叔三叔他們這些要下地幹活的莊稼把式都多,如今吃得比六嬸兒等人還少,那怎麽能算多呢?

假如是跟她自己比的話,她如今吃的比以前在下河村時,少了都有一多半了……

還有胖不胖的問題,也是各持己見的。

小跨院裏,嬌嬌瞅著鏡子裏的自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兒,一臉的愁雲慘霧:“張嬤嬤,你不覺得我太瘦了嗎?”

張嬤嬤:………………

擡眼瞅著比自己這個人到中年的嬤嬤都還胖了兩圈的嬌嬌,張嬤嬤遲疑再三,最終還是選擇遵從本心:“大姑娘您不瘦,您回頭瞧見了咱們府上的其他姑娘們,就知道自己一點兒也不瘦了。”

“那是她們太瘦太瘦太瘦了!”嬌嬌拿如今的自己同回憶中的比較了一下,語氣無比堅定的道,“我敢肯定,如今的我只有以前的我一半重!”

張嬤嬤難掩驚悚的看了眼嬌嬌,最終一臉無奈的選擇了閉嘴。

待嬌嬌歇下後,張嬤嬤叮囑小丫鬟認真守夜,出了屋子後,正好碰上了已經被太太秦氏調撥到小跨院的丁嬤嬤,一個沒忍住就說了這事兒。

丁嬤嬤比張嬤嬤還要絕望:“我原先只聽說過幹重活的粗使下人吃得多,可大姑娘一個名門閨……”

倆人齊刷刷的住了嘴,一致決定還是不要侮辱這個詞了。片刻後,就聽丁嬤嬤又道:“我打小就跟在太太身邊,太太也就是懷頭胎時,一心盼著得個兒子。待懷上了第二胎後,她就日思夜想,就想兒女雙全,湊一個‘好’字。偏她一連七胎都是兒子,早在十年前就徹底死了心,可就那會兒,她還惦記著叫妾室生個女兒讓她養著……”

“是啊,往年我在太太院子裏時,也沒少聽她說,就想要個漂亮小姑娘在身邊養著,打扮起來多好看呢,女兒還貼心,比兒子體貼多了,天天圍著你打轉。太太每次說這話,都是滿臉的艷羨。”張嬤嬤也跟著感概道。

丁嬤嬤點點頭:“可不是?咱們太太又不是那等子愛拈酸吃醋的人,她待庶子都那般好,真要有個庶女給她陪著,她必是高興的。就不說小孩兒了,這大姑娘剛來時,太太不就吩咐了針線上人過來給她做衣裳嗎?”

“嗯,那會兒還是我伺候著大姑娘選料子的,是太太自掏腰包貼補的吧?我就說呢,咱們府上做衣裳都是有日子的,既是過了那日子,再想添置,就得拿私房添上。”

“料子倒是沒啥,太太額外貼私房買的首飾才是大頭。不過,這些對太太來說倒不值當什麽,關鍵是啊!”丁嬤嬤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見了大姑娘後,太太怕是再也不想要閨女了。”

ε=(′ο`*)))唉

**

連著十天過去了,嬌嬌學規矩一事幾乎毫無進展。

當然,所有女眷們也沒想出個好法子來。要是只看嬌嬌那學習態度,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誰叫她各種規矩都已經深入骨髓,強行改正倒是不難,難就難在,你這會兒是糾正了,回頭她又給忘了。

一時間,整個馮家大宅都陷入了愁雲慘霧之中,女眷們但凡請安時碰了面,都是見面先來一聲嘆息,滿滿的全是無奈和悲傷。

而在這期間,二太太終於自莊上歸來了。

她才剛回到院子裏,還沒來得及洗漱休息,就被妯娌們、兒媳婦們包圍了。

二太太:……???

盡管二太太並未生過嫡女,可她有五個嫡子,且前幾年都已經娶妻生子了。孫女倒是獨獨只有一個,年歲也是還小,卻正好是她最寵愛的幼子所出。

再一個,她同四太太秦氏的情況差不多,也是想要嫡女而求不得,不過她因為出嫁前在娘家受夠了庶妹們,所以很是反感庶出子女。她房裏的庶出子女是最少的,也是整個府裏地位最低的。

可她不愛庶女,卻疼愛孫女呢!這不,剛打算遣人去將她孫女抱來,就被一群女眷圍了個水洩不通。

等好不容易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二太太也開始了幹瞪眼:“你們尋我我也沒轍兒呀,我又沒養過女兒。”

幾位太太、少奶奶都紛紛搖頭,表示這事兒跟養沒養過女兒沒有一點關系。就拿三太太來說,她倒是生了六個嫡女,自問每個都教養得十分不錯,包括看著最難搞的五閨女婠娘,實則也是樣樣出眾的。

婠娘就是因為本身各方面的條件都不差,甚至比之她的姐姐妹妹還要好上不少,這才愈發難以接受低嫁。她沒有多高的要求,只想找個門當戶對的嫁了,偏就因為那個責任不在於的事情,落得如今這個上不上下不下的境地。

但能教養好自己的閨女,不代表能中途接手一個已經被錯誤規矩定型了的半大姑娘。

這兩者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離家近一個月的二太太,在最初的懵圈後,倒是立刻就淡定了。就如同早先幾位太太猜測的那樣,她不著急啊!橫豎她沒嫡女,寵愛的孫女是去年生的,就算有影響好了,人們都是健忘的,總不能老拿著十幾年前的舊事不放吧?

沒能從二太太這兒得了法子,倒是少奶奶們通過二太太這態度,漸漸的安了心。

至於另外三位太太……

秦氏不信邪的又去了一趟嬌嬌所住的小跨院,她還是掐著點去的,專門挑丁嬤嬤教規矩那會兒。她琢磨著,就算再怎麽樣,教了有十來日了,也該有所長進吧?

長進還是有的,嬌嬌將那些錯誤的規矩,做得愈發的嫻熟了。

“丁嬤嬤!”

“太太,您要不然就想法子請個專門的教養嬤嬤來?我原先也只是跟著老嬤嬤學了些皮毛,這事兒……”丁嬤嬤打了退堂鼓,只因她在嬌嬌處,看不到丁點兒希望。

嬌嬌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忍不住開口道:“太太,我覺得規矩這事兒是不是暫且放放?我可以學點兒別的。”

秦氏一臉冷漠的問:“繡活會不會?”

“不會。”

“詩詞歌賦?”

“字多少認識幾個。”

“樂器?”

“沒學會。”

……

秦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打小的教養讓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沖著嬌嬌發火。而事實上,她這會兒也確實沒多少火氣,有的只是滿腔的絕望。

沈默了片刻後,秦氏又問:“那你覺得你能學什麽呢?你擅長什麽呢?”除了吃。

嬌嬌別的或許都缺,唯獨不缺的就是自信。

她一臉認真的望著秦氏,圓嘟嘟的臉上洋溢著滿滿的自信:“我覺得我可以跟著太太學管家理事。這個我會,以前學會,也當過家,管理中饋我一定沒問題。”

秦氏突然想丟掉她這些年的教養,學一學鄉下莊子上的老婆子破口大罵。可最終,她還是穩住了,只面無表情的吩咐道:“也行吧,那你就先試著管理下你這個小跨院,一個月後我來看成果。”

說完這句話,秦氏便離開了,只是那背影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落寞孤寂而又透著一種看開了生死的感覺。

事情還能更糟糕嗎?隨緣吧。

這個時候,秦氏決計不會想到,事情的確還能更糟,並且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持續的惡化著,逐步走向不可預期的慘烈未來。

幸好,她這個時候還什麽都不知道。

無知是幸福的,就是幸福不了多久了。

……

又兩天後,嬌嬌掰著手指頭算著她親爹歸來的日子,雖說跟親爹不是很熟悉,可畢竟這個偌大的馮家大宅裏,也就只有她親爹同她血緣最接近了。再一個,她也想問問看,能不能給她養父馮源寫封信,實在是不行,她也想知道下河村那頭怎麽樣了。

結果,親爹沒等來,倒是等來了春日詩社。

馮家的長房姑娘一貫少,這一輩兒獨嫡女瀾娘一人,不過其他幾房卻是不少的。

二房雖沒有嫡女,卻有十一個庶女,雖說多半都嫁了出去,可如今尚待字閨中的還有三人。

三房這邊,只三太太自己就生了六個嫡女,還有五個庶女,如今未嫁的嫡女有兩人,庶女有三人。

四房……

呃,就嬌嬌一個。

而這春日詩社,卻稱得上是歷史久遠了,又在姑太太未出嫁時發揚光大,不僅邀了府中姐妹,連帶族中的、親朋好友家中的,以及馮家男丁們同僚家的姑娘們,一同參與。

因著邀請的姑娘頗多,每一次詩社都是提前許久準備的。嫡出庶出的都會邀請,不過一般每回的魁首都是嫡出姑娘。而在馮家姑太太未出嫁時,更是連著六年皆是魁首。

最近這些年的春日詩社都是由三房嫡女操辦的,畢竟長房嫡女年歲太小,二房又沒嫡女,這一應事宜可不得落到三房頭上?

而今年,卻是由長房嫡女瀾娘操辦了。

為此,三房的婠娘還頗有些不樂意,一整個冬日都沒見她露笑臉,就連三太太都沒能勸得了她。沒辦法,本身操辦詩社就是能看出一個人的能耐來,她能力不弱,只是運道不好,若是繼續讓她當這個出頭鳥,興許還能碰上好親事,若連這檔子事兒都被搶走了,那親事……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能樂意才叫怪了。

而早在知曉今年的詩社輪不到她來操辦時,婠娘就絞盡腦汁的準備起來,打算在詩社上再度奪魁,可就算這樣,還是叫她母親給攔住了。

“婠娘,你不要再使性子了。老太太、大太太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她們是想讓瀾娘成為又一個姑太太,不然怎會特地求了姑太太將教養嬤嬤送回,仔細教導這些年呢?去年,老太太已經是憐惜了你,讓你得了這魁首,今年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了,你就歇著吧。”

婠娘捂著耳朵就是不聽,眼淚簌簌的往下落:“詩社主人叫她當了,怎的連作詩都不讓我來了?不然就公平競爭,看誰作的詩更有才氣!”

“你這孩子怎麽就不明白呢?唉,難不成你真的以為,寫詩寫得好就一定能嫁得好?嫁人又不是單純的比才氣的。”

“那姑太太……”

“姑太太是樣樣都好,所有的一切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了,全無瑕疵你懂嗎?可你……”三太太沒有把話說完,可她的意思早已明了。

“我不管,我哪裏比她們差了?是長得不夠好看,還是身段不夠好?是教養規矩不行,還是詩詞歌賦沒有靈氣?就連管家理事,母親你都認真的教我了,咱們三房裏的事兒,這兩年不都是我幫著您的嗎?”婠娘哭得無法自已,“我就想找個門當戶對的親事,怎麽就那麽難?”

三太太除了嘆息還是嘆息,最終還是擺了擺手:“隨你吧,我只一句話,萬一得了魁首的人不是你,你千萬不要當場惱了。這要是自家姐妹玩鬧倒是無妨,在場的還有外人呢。”

婠娘含淚點了點頭,這個她當然懂,也知曉決計不能丟了馮家的臉面。至於能不能奪得魁首……

她沒說的是,她早先就留了後手,那是絕對能力挽狂瀾的殺手鐧!

魁首只能是她的!!

……

其他人或是信心滿滿,或是早已做了準備當好綠葉,唯獨一人徹底茫然了。

嬌嬌何止茫然啊,她都懵圈了。

作為四房唯一的女兒,哪怕她是庶出的,那也是馮家正經小姐。春日詩社的帖子自然就被人送到她跟前,除了邀請帖外,長房嫡女瀾娘還特地遣了位丫鬟過去細細的為嬌嬌解惑。

關於春日詩社的由來、意義,歷任詩社的主人,每年開詩社的時間,今年參與其中的各家小姐,以及具體的步驟、內容等等,皆詳詳細細的為嬌嬌解釋了一遍。

這不解釋還好,越解釋嬌嬌只會越懵。

其實,這也怪不了嬌嬌。

一般來說,像詩社之類的活動,本身就是只存在於未出閣姑娘家的。也就是說,嫁了人的,哪怕本身才華橫溢,也少有機會展示。說白了,太太們比得就不是自身了,是夫君的官運,是兒女的前程,是管家理事的能耐。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那本身就是尚待字閨中的姑娘用來提升自己的籌碼,為的也是能讓自己嫁得更好。

當然,多個才藝肯定是好的,哪怕用來解悶打發時間也好。

可嬌嬌上輩子,未出閣之前唯一一次走親戚就是去外祖劉家,只待了短短月餘時間,為的也是借用一下外祖母的名聲,畢竟長女無母不娶,偏她又沒祖母,也就只能借著外祖母稍稍挽回一些了。

然而,劉家也僅僅是商戶人家,就算有錢,卻也不會特地教導未出閣小姐們這些事兒,能識字便算是好的了,旁的才情卻是真的沒有。

再說了,嬌嬌上輩子一共也就在劉家待了月餘時間,就算劉家再能耐,又能教多少呢?

等嬌嬌出嫁了,她嫁的是桑平縣出了名的富商家獨子,可商戶人家,真的沒那麽多講究。就不說只有未出閣的姑娘家才稀罕那些,事實上在縣城裏,已婚的未嫁的,多還是以不識字為主的。

面對這光是聽著就分外覆雜繁瑣的春日詩社,嬌嬌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懵了,前來講解的丫鬟也崩潰了,兩人默默的對視了很久後,最終丫鬟先敗退了,表示要回去問一下姑娘,再過來回話。

於是,崩潰的人又多了一個。

聽完了丫鬟的回話,瀾娘仿佛夢回從前,就是那一日,眼睜睜的看著嬌嬌一筷子挾起一大塊的醬肘子,她……

“這樣吧,你去告訴她,詩社那天讓她不要出風頭,不要作詩,最好不要說話,或者少說話。”

瀾娘還能怎麽樣呢?她恨不得讓嬌嬌當天稱病!

而再度得了丫鬟的話後,嬌嬌倒是松了一口氣,拍著胸口保證道:“讓你家姑娘放心吧,到那天,我保證少說話,一定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不過,到時候你們也得幫我,就是萬一有人點了我,得幫我解圍。”

丫鬟表示了解了,一定把話帶到。

只這般,瀾娘又緊急招了家中其他姐妹商談,務必要團結一致,讓危機徹底消失在萌芽狀態之中。

其他姐妹們,無論嫡出庶出都是滿口子的應允。

這一個府的姑娘們,難免私底下會有所比較,都希望自己能拔尖。可因為吧,嬌嬌本身就跟府中其他姑娘不是一個畫風的,弄得其他人根本就不想跟她比,只盼著她能像樣點兒,別的就算了,別丟人,或者別那麽丟人就成。

因此,所有馮氏女聯合一致,務必要做到當日不讓任何人找茬挑刺,萬一真的發生主動邀詩的事兒,其他人也要幫忙一力扛下。

瀾娘還臨時想起一事。

“針線房有沒有將她的新衣趕制出來?趕緊派個人催一催,務必要讓她在詩社前穿上新衣。還有首飾,假如沒有合適的,來我這邊取,這關系咱們馮家的臉面!”

很快,長房的人就去了針線房,得知只剩下不多的收尾工作時,硬是逼著繡娘們挑燈夜戰,終於在詩社前兩日,先趕制出了兩身春衣。

衣裳其實本就不難,難的是上頭的繡紋,尤其府城這邊喜歡暗紋,那些繁覆的暗紋在不經意的手腕轉動間、裙擺搖曳間,在陽光下波光流轉,透露出陣陣低調的奢華……

不管怎麽說,衣裳總歸是趕制出來了,針線房派人將新衣送去了嬌嬌所住的小跨院裏,而得知消息的瀾娘還特地跑了一趟,她的理由很正當,萬一有什麽不合適的,她可以當場指出來,保證針線房不敢怠慢分毫。再一個,如果是首飾不合適,她也可以幫著挑揀,實在不行就由她來支援一二。

想法很美好,可變故往往就在一瞬間。

瀾娘其實是慢了一步的,等她得知消息趕到時,嬌嬌早就已經去裏間換衣裳了,就是怎麽也出不來。

“出什麽事兒了?”瀾娘由大丫鬟扶著進了堂屋,她的身份在同輩之中是最高的,不過到底年歲小,也不能擅闖堂姐內室,因此只站在外頭問。

裏間的嬌嬌得知是長房的妹妹,便讓張嬤嬤出去回話。

張嬤嬤一臉的生無可戀:“回六姑娘……”瀾娘原本序齒是第六,不過若是添上嬌嬌的話,那麽她該是七姑娘。張嬤嬤是一開口就意識到了,頓了頓後,她又道,“我們嬌姑娘她穿不上新衣。”

瀾娘也意識到了張嬤嬤那未盡之言,其實這就是令她最崩潰的一點。

她當了十三年的馮家六姑娘,如今嬌嬌一來,只等老太爺回府,這六姑娘就要換人當了。雖說對於女子來說,娘家的序齒不算什麽,畢竟等嫁人了就該依著夫家那頭走了。可她還是無法接受,一想到將來有人說,馮六姑娘怎麽怎麽不像樣,她就忍不住胸悶氣短。

因此,她一時間沒明白張嬤嬤方才那話的意思。

在得了嬌嬌的允許後,張嬤嬤索性將她請進了內室。

本就是姐妹,也沒太大避諱。更別提所謂的新衣,指的僅僅是外裳而已,裏頭穿的衣裳因為並不需要繡花,是一天就趕制出來的。

於是,等瀾娘進了內室後,就看到了終身難忘的一幕。

丁嬤嬤並幾個丫鬟正在給嬌嬌勒腰身,因為太用力了,所有人的五官都是扭曲的。

“吸氣!大姑娘您倒是吸氣啊!努力吸氣,吸!”

“不行,我快被你們勒得喘不過氣來了,停停停!哎喲……”

“再努力一把,能行的!只要把腰勒細點兒,回頭盤扣一定能扣住的。來,再來一次,這次一定可以的!”

“為什麽不做寬松的款式?盤扣扣不上啊,我吸氣了,我真的有很努力的吸氣!”

“沒問題的,再來一次!”

瀾娘瞪圓了眼睛看著嬤嬤和丫鬟都滿臉猙獰的做著最後的努力,也看著嬌嬌那被勒得漲紅的臉盤子,她就感覺自己仿佛也要跟著喘不過氣來了。

終於……

“好嘞!總算是穿上了。”丁嬤嬤擦了擦額頭上滲出來的汗,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到呲溜一聲,“這是啥聲兒?”

嬌嬌低頭看了看胸口爆裂脫開的盤扣,懊惱的道:“衣服裂開了!剛上身的新衣呢,唉……我就說要做寬松的款式,你們為什麽非要給我做緊身的呢?這會兒我感覺好多了,能放心喘氣了,太好了。”

瀾娘:……!!!

目睹了慘案發生的瀾娘整個人先是打了個寒顫,緊接著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就往後倒去。

“六姑娘!”

“來人呢,快去喊大夫!”

“快去通知大太太!六姑娘暈過去了!”

……

一時間,嬌嬌的小跨院裏徹底亂成了一鍋粥,用兵荒馬亂、雞飛狗跳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

甚至可以說,因著嬌嬌的到來,原本平靜祥和的馮家大宅,一下子就變得朝氣蓬勃、生機盎然。

就連府城的名醫們都要排著隊感謝嬌嬌,因為她,原本只是隔三差五請個平安脈的馮府,已經是半個月內第二次請大夫看診、紮針、開方、抓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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