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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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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的十年?敖寸心不知道。

楊戩身懷九轉元功,原本魂魄不散,可分魂術乃是從命脈內部摧毀道基,將九轉元功給生生破了。

最苦是離愁,最遠是陰陽。敖寸心根本不敢睡覺,因為一入夢就會遇見他,就像約好了每晚在夢裏相見。最可怕還不是這個,而是她在夢裏都忘不了他已經死了。她茫然——他到底死了嗎?只要一心存懷疑,就會想起靈鷲山上的最後一眼。當時的他一定痛極了,卻還在安慰她不要怕。

……

“別怕,都會好起來的……”

……

這話什麽意思?讓她習慣沒有他嗎?

她只要試著去體會他當時的心情,心裏就絞得天翻地覆。

“你究竟是嘗到了活著的苦,還是活著的甜,以至於要將‘死’的資格從我命裏奪去,撇下我一個人活在這滾滾紅塵裏?”

這樣的話敖寸心在心裏顛三倒四地不知質問了他多少遍。

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臉頰旁,闔目莞爾,顫聲低喃:“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你給我的愛所鋪就,所以我一分一秒也不舍得浪費。可是我好累啊,我再精彩,也活不出你的那一份,所以求求你,回來吧……”

嘀嗒——

一滴晶瑩的液體在水晶地磚上濺成一群小小的水滴,與屋頂懸掛的風鈴遙遙相視。

“魂滅不能覆生”這句話敖寸心聽了整整十年了,人們把它當做一句勸慰,可在敖寸心聽來,這六個字裏卻妖冶般暗湧著某些近乎瘋狂的希冀。

魂滅真的不能覆生嗎?

不切實際的希冀將她扭拗碾壓,折磨殆殞。

正如多年來楊嬋不敢踏足西海,敖寸心也再不敢回到楊府。只要她不回去,就好像他還活著,就好像一切如常。他興許正在書房讀書,興許正在院中練武,興許正在廳堂與人議事。只要她不回去,便可以相信楊府裏還有另一個敖寸心與另一個楊戩,過著她所不能過的日子。

清脆的敲門聲打破了水晶殿宇的寂靜,好半天敖寸心才將目光從楊戩身上扯下來,跳下白玉榻去開門。一拉開門,夜明珠的光芒照在她茫然的臉上。

“寸心,三聖母在前殿等候多時了,你趕快準備一下,我再替你陪一會兒客。”敖摩昂瞥了一眼敖寸心的艷紅衣裙,沒有再加緊催,自行去了。

“嬋妹?”

真是稀客。

說起來,敖寸心已許久沒有見過她了,甚至記不清上次相見是何年何月。兩個傷心人彼此見了,唯有加倍痛苦而已。她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服,叫上阿蓖匆匆趕回靈臺殿換了一身嶄新的緗黃衫。她自己胡鬧不肯認命,偏要穿紅戴綠地給老天爺看,卻不好把這份瘋魔的偏執教嬋妹看見。

別扭是自己的,何苦帶累旁人。

楊嬋仍舊穿著平素那件半新不舊的輕紗長裙,婷婷靜靜端坐廳堂,淡淡哀婉,淡淡清靈,既有神的超然,又有人的情態,讓敖寸心遠遠見了便仿佛瞬間回到遙遠的從前。楊嬋沖她淺淺一笑,她便有點受不住了。楊家兄妹生得像,她一直清楚,但此時此刻再見她活靈活現的容顏,那顰眉順目間分明映著楊戩的影子,直晃得她眼疼。

失神間楊嬋已來到她身邊,盯著她發間看,“咦,這是小玉送你的那件吧?”

敖寸心忙擡手摸了摸,果然便是當年那支狐尾金釵。女為悅己者容,如今她不過隨手裝飾,根本沒留神是什麽花樣。“還真是。”

姑嫂二人閑話半日,楊嬋終於吞吞吐吐透露了來意,原來是想到天上真君神殿看看,又不肯獨往,便來西海邀上敖寸心同去。敖寸心其實極想推卻,奈何嬋妹首次親自來請,必定也是好容易才下了決心的,不好拂了她的心意,只得勉強答允。

二位仙女破海而出,攜手迎天而上,仰望可觀雲氣裊娜,俯眼可見冰河初融。

楊嬋深吐一口氣,企圖一舒胸中煩悶,偏頭瞧向敖寸心,見她一身嫩柳色薄裙在日光下微微發亮,輕輕笑道:“春天來了呀,嫂嫂。”

敖寸心也彎起唇角:“是啊。”

九重天西頭的真君神殿由玉帝下旨仍作故居保留,紀念殉職司法天神的功績。另造了一座獬豸光明府給新任司法天神,然而新任司法天神尚未確定下來,仍由紫陽真人代理,平日便在新邸辦公。

真君神殿的牌匾高高懸在門楣上,隱隱透著冷冽殺伐之氣。殿外照例有天兵持矛值守,只不過人數減半。門口兩尊獬豸石像凜凜生威,墻上雕刻的繁覆紋路既精美又平素,低調裏彰顯無言氣度,與楊府的格調倒有三分相似。

敖寸心沒大來過這裏,只覺冷風撲面、滿眼銀黑。殿內早無人居,從前聽差的梅山兄弟都回梅山去了,哮天犬則寄居在華山,不與人說話,也不再使用法力,日日以犬身自處。

光線透過細格窗在木質地面上灑下星輝般的圖案,青黑紗幔高懸在殿內,將室內空間恰到好處地分割成神秘的數層。敖寸心回看了一眼在百燭齊明的寶座前流連的楊嬋,徑自往裏走,轉入一間陳設簡素的內室,唯有一床一幾一爐而已,大約是供主人休息的臥房。

屋內沒什麽東西,敖寸心在床邊坐了,就勢躺倒,漫無目的的目光忽地有了焦點。她詫異地睜大眼睛,響指打亮一竄火苗,擡手照到床頂,只見一行蠅頭小字,像是以法力凝聚成針而刻成,寫的是“我別人間久,未知卿安否”。

“……”

決堤的熱淚無聲地從眼角湧出,落在床單上發出幾聲“嗒”的輕響。

“嬋妹……”敖寸心好像察覺到楊嬋立在臥房門口,斜目瞥見半落的青帳將她的面容半遮半露,“留我一個人在這兒多待一會兒,好嗎?”

狐尾金釵

這一覺睡得好長,敖寸心迷迷糊糊從睡夢裏醒來,臉頰上橫流的淚漬早已幹了。坐起身,真君神殿裏永遠是清一色的銀黑,連日月的光輝透進床來都會被紗幔濾成無情的冷色。

太久沒有睡得如此踏實安心,即使夢醒之後仍要面對殘缺的現實,她已然不那麽疲倦。敖寸心理理壓皺的衣裙,深呼吸讓自己快速清醒起來,目光四下找尋一個能讓自己借以整理睡後儀容的鏡子。

少頃,敖寸心搖頭苦笑:“我在想什麽啊,他這家夥的房間裏,怎會有鏡子這種東西……”

大袖揮過,一面水鏡垂直立於半空,敖寸心對著水鏡簡單整理了發髻,驟然瞳孔緊縮,如電流過身般停住了動作。

“這是……”

金釵……這個狐尾金釵……

久遠的記憶如閃電般劈入腦海。

電閃雷鳴的大漠……舍身解咒的老者……斑駁離奇的古畫……

兩千年前的那副畫上畫著的那位龍族女子,戴的就是這種狐尾金釵!

這些年她有意向命運宣戰,凈撿華麗花哨的首飾往頭上戴,而這支樸素得多的狐尾金釵竟壓根沒碰過,是以至今方發現端倪。

敖寸心瞠目結舌,將震驚的呼喊扼制在喉頭,心臟一陣狂跳——怎麽會這樣?釵是小玉送給我的見面禮,當時她怎麽說的來著?只是件凡品吧?

敖寸心顫抖著拔下金釵,前前後後仔細看了個遍,用法力試了又試,當真只是普通的凡間飾品罷了,絕不可能保存兩千年還完好如新。況且,按兩千年前凡間的生產能力來說,根本造不出這樣鑲嵌精美、線條柔美的金釵。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敖寸心抱住頭,劇烈地喘息,無法理解鮮明卻錯亂的記憶。

難道喝下的孟婆湯並未完全解除?她混沌地胡思亂想著。

失去了法術的支撐,水鏡蕩漾散去。

藍色流光突現,在敖寸心面前化作一個身形魁梧的俊美妖蛟。妖蛟單膝跪下,俯首道:“三公主,有什麽小蛟幫得上的,盡管吩咐便是。”

敖寸心乍見故人,心中既驚喜又感動,“三首蛟,你怎麽在這兒?”

“小蛟日夜守在神殿……”他頓了頓,“……陪伴主人的故邸。”

敖寸心會意地點頭,努力平覆激蕩的心緒,將多年前在夏州荒漠偶然見到的古畫與自己手上這支形似的金釵之事悉數說與三首蛟。

二人自知躊躇無用,唯有回到夏州一探究竟,就算當年的古畫已經被毀,那畫既然傳承久遠至斯,想必有臨摹品留存於世。

黨項一族裏還有人認得敖寸心,見她相貌多年不改,更深信她便是先祖所傳古畫上的龍女,果然拿出極其相仿的臨摹品來,並將種種傳說道與她聽,紛紛雜雜,邪邪乎乎。對於那些千奇百怪的傳說,敖寸心理不出頭緒,唯一更夠確定的便是狐尾金釵。她與三首蛟細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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