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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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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寸心對著銅鏡匆匆檢視了一遍儀容,沖阿珠道:“當眾接旨休我,所有人看見的都是他的‘權欲熏心’和‘忘恩負義’,他這何嘗不是用一紙休書把世人的口水都攬到自己頭上?那是他給我的最後情面。”

“這、這也叫情面?”

敖寸心的腳步在門口頓住,“我原以為只有我不懂他,原來世人都不懂他。”

阿珠見敖寸心步子緩下,連忙沖上去死死抱住,“公主,此事非同小可啊!你們已經恩斷義絕,您不必再……”

“恩未斷,義未絕!”素來好說話的敖寸心板起臉,“我要去,不是因為我昏了頭,而是因為我從未如此清醒過!我幫他,不是因為我還一如既往地愛著一個將我休棄的男人,而是因為昭惠顯聖二郎真君值得我怎麽做!阿珠,你要是膽敢向父王母後告狀,休怪我翻臉。”

肝膽相照

敖寸心破海而出,不敢稍作停留,直奔九萬裏之上的南天門而去。這一去,不知是怎生結局。

她雖未經官場,好歹在龍宮長大,見過一些君臣權術的制衡之道,而將那些帝王心術用在九霄之上的天廷,很難想象該是何等雲波詭譎。敖寸心輕輕抿唇,好像一個將露未露的笑——有一點阿珠說錯了,她不是去替他說話的,在玉帝與司法天神中間,哪有她龍族公主置喙的餘地。

南天門外金光鋪地,敖寸心將一切飛轉的心思埋在氣定神閑的外表之下,從容編了一個來意,順利進入浩瀚天宮。這個時辰不當上朝,敖寸心遠遠地往靈霄殿望了望,並未瞧見什麽車駕,於是加快步子往西首瑤池趕去。

瑤池是王母娘娘的居所,金碧輝煌裏透著些瓏瑞嫻雅。

敖寸心見哮天犬正垂手候在殿外,心知來對了:不管陛下是否對當年的悖德之舉心存悔意,一旦得知座下重臣膽敢陽奉陰違,難保不會懷疑到“籠絡人心”四個字上,天家名聲可是那位的逆鱗,如此一來,以那位的性子,將楊戩從司法天神之位上撤下來都是有可能的,那麽楊戩這些年的良苦用心可就都白費了……

事不宜遲,她無視哮天犬那仿佛活見了鬼的表情,直接對守將道:“小仙寸心求見陛下、娘娘,勞煩通報一聲。”

一個活生生的哮天犬戳在那兒,那守將也沒什麽可保密的,“三公主安,陛下、娘娘正與司法天神說話。”說完,見敖寸心還在原地站著出神,便賠笑著示意她不要堵著瑤池重地的大門,“您……那邊兒稍待。”

敖寸心擠出一個溫婉可掬的微笑:“正是因為司法天神在裏面我才要進去,陛下、娘娘召他問話,有些事還得由我這個‘枕邊人’抖出來。你攔下我不打緊,日後陛下、娘娘怪罪起來,有麻煩的可不是小仙我呢。小哥還是通報吧,就說西海敖寸心特來揭發楊戩。”

想必那守門的早聽見裏面有什麽不利於楊戩的對話,料想司法天神今日吃不了兜著走,自己也不怕得罪這麽一個大勢已去之人,聽敖寸心所言有理,便進去稟了。

“陛下有旨,宣西海三公主寸心覲見——”

敖寸心理理裙擺,穿過波光瀲灩的池邊橋廊,先在一片珠圍翠繞之中望見了那個墨氅曳地的挺拔背影,泰然了一路的心跳莫名緊了幾拍。不由她失神,自己已來到玉帝王母的白玉案前,餘光裏,那峨冠銀鎧的戰神略略向她這邊偏了偏頭,似乎用目光拽住了她,而後又不著痕跡地放開。

“小仙寸心,參見陛下,參見娘娘。”敖寸心斂襟福身。

玉帝似乎正因什麽事而面色不豫,沈厚的嗓音中帶出幾分不耐,叫她有話快說。

見了這讓宮人大氣都不敢出的氛圍,敖寸心立時將眼下情形摸了個七七八八,正色道:“一年前,也就是凡間三百多年前,楊戩偽造天廷聖旨,調動東海水軍,在楠郡下了整整幾個月的暴雨,幸虧小仙暗中率領西海水軍挖掘了數條溝渠……”

她驀地感覺到身邊之人的目光灼灼地盯住了她,暴風般的無言警告幾乎阻斷了她的話頭。她暗自定了定神,平靜地將後半句說完。

“……將暴雨引入長江,楠郡百姓才幸免於難。”

空氣短暫了沈默了片刻,仿佛炸彈引爆後的失聰。須臾,只聽玉帝用晦澀不明的語氣問道:“你怎麽知道楊戩偽造聖旨?”

“偽造聖旨”雲雲不過是個上天“揭發”的由頭,有這麽個由頭做幌子,便會讓人相信“暗挖溝渠”的謊話才是無意間托出的“實情”。

反正已是欺君大罪,敖寸心當即皮笑肉不笑地直視玉帝,別有所指地道:“如果真下了幾個月的暴雨,必將奪取數萬條性命。陛下聖明,斷不會下這樣的旨意。”

玉帝當時並未發作,只冷冷一笑,“既然如此,為何直到今日你才上報天廷?”

敖寸心悄悄瞥了一眼立在半尺之外的楊戩,心下倒沒什麽畏懼,反而為順利堵住了他的嘴而暗暗得意。她早就盤算好了,自己這一番說辭托出,一舉便將了楊戩一軍,使他根本無從“翻案”。倘若他此時站出來指控她所言為虛,就等同於扣實了她的欺君之罪,於是他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乖乖由著她來掌控大局。

“小仙雖然對楊戩恨之入骨……”她像是敏銳地察覺了這一針紮下去帶給某個人的痛覺,頓了頓才繼續道:“……但畢竟和他有過一千多年的感情,本想替他瞞下,但近年來楊戩倒行逆施,小仙對其實在忍無可忍,再不敢助著此人欺君罔上,這才憤而上報。”

王母聽她直言指責楊戩,實則句句暗罵玉帝,知道此人留不得了,正好用來保住楊戩這顆還算得力的棋子,“陛下,楊戩的確對臣妾說過,沒有查出是誰挖的溝渠。”

那道聖旨本就為懲戒楠郡百姓而下,召楊戩問罪為的就是暗挖溝渠之事,現在既然“真兇”自首,又有王母在旁鼓動,也就可以宣告結案了。

玉帝嘴上就著敖寸心那套“冠冕堂皇”的暗諷誇讚她顧全天家顏面有功,下一刻便厲聲下旨將敖寸心即刻推出天界。楊戩從中強阻,玉帝既收了撤官之心,便不想在這點小事上多費精力,頗為從善如流地將話到口邊的“打入萬劫不覆之地”臨時改為“褫奪西海三公主封號,貶為普通龍族,永世不得離開西海一步”,並看在司法天神的面子上由其親自將人押回西海。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凡間已過一月有餘,時屬盛夏了。西海的風卻絲毫沒有沾染陸上的暑熱,吹得人肌膚生寒。

敖寸心隨楊戩一同降下雲頭,方踏上故土便不由分說地被一雙堅硬的手臂箍入懷裏。

“寸心,對不起……”沙啞的嗓音幾乎焚作了灰燼。

“什麽都不要說。”敖寸心靠在他的肩頭,孩子似的貪戀地閉了閉眼,“我以為,我再也不會感受到你懷抱裏的溫暖了。”

一別經年,她的二爺獨自在那無人之巔履冰臨淵,如今一身輕鎧,懷抱裏的最後一點溫軟只她獨自擁有。

淚水打在胸鎧上,發出只有敖寸心能聽見的輕微響聲,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從他的溫暖裏掙開,轉身向海,渾圓落日映入視線,壯闊燦爛。

手被緊緊拉住,敖寸心頓住步子,緩緩回首,在那雙忘不了的深潭裏瞧見夕陽映照下的粼粼波光,心底忽地鈍痛:這世上並非人人都能嫁給自己的心之所屬,我曾經那樣幸運過,卻幸運得太早了……假如我與他晚些遇見,大概會是另一種人生吧……

現在我終於能夠懂他,他卻再也不是我的了。

“有些事,錯過了,就不會再有彌補的機會。我現在只是希望,能為你多做一些事情,保住你的司法天神位子。”敖寸心輕輕道,“把你的愛和遺憾,留給三界吧。”

牽著她的手猛地顫了一下。

她深深望進他幽黯的星眸裏,一眼入心。

已經太遲了……遲了整整兩千年了……

敖寸心將手從他緊握的指間一點點抽離,也將一顆癡心妄念從萬丈紅塵一點點收斂。

“楊戩,放手吧。”

當年載酒,夢裏曾游。

彩雲易散,覆水難收。

阿珠在海底已經兜了千八百個圈子,簡直懷疑自己會像黃牛犁地一樣遛出一圈坑來。在她轉到第一千零一圈時,終於望見自家公主正若無其事地朝她走過來,仿佛剛剛欣賞完一個尋常的黃昏。

“公主!”阿珠箭步撲過去,“您可回來了,怎麽樣啊,陛下沒怪罪您吧?”

敖寸心不置可否,將黏在自己身上的活人牛皮糖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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