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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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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事。

“都聽說了吧?二郎神來咱們宮裏了!”

“早聽說了,一個齊天大聖還不夠,又來了一個要命的!只盼他們不要打起來,否則咱們西海沒被黑蓮宗攻陷,倒被他們二位給掀了!”

“餵餵,你是新來的吧,現在誰還關心齊天大聖啊?”一個宮女瞥了瞥周圍,將聲音壓得更低,“你不知道二郎神是咱們三公主的……前夫?”

另一個道:“她才進宮半年,連三公主的面都沒見過,哪裏知道這些舊事?宮中已經禁止談論三公主幾十年了,你們說話可小心些,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一個路過的小宮女聽見她們正在談論楊戩,忙湊了過來,“哎哎哎,聽說二郎神生得一副好皮囊,當年三公主一見俊顏誤終身,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胡說的吧?都說他天生三只眼,多嚇人!而且此人忘恩負義,為了上天做官休了咱們公主,有傳言說後來三公主被玉帝陛下降罪也是他從中栽贓陷害的!”

又一個道:“不對不對,我堂兄認識瑤池的守門侍衛,那侍衛親眼看見三公主上天,進去的時候陛下娘娘正在責難二郎神,結果被降罪的卻是三公主,你們仔細想想,這明擺著是美人救英雄嘛!”

一個渾厚而冰冷的聲音從宮女身後響起:“什麽美人救英雄?”

眾宮女回頭一看,竟是方從內殿出來敖摩昂,直嚇得魂飛天外,哆哆嗦嗦站成一排,一個個耷拉著腦袋斂聲屏氣。

“本君說過,妄議三公主者,杖責三十。再者,二郎真君是客,你們背地裏品頭論足,懂不懂規矩?掌嘴三十,自己去領罰。”

這廂自下而上議論得熱火朝天,當事人楊戩卻正清清靜靜地留在待客的清輝殿內,望著墻角一株淡粉珊瑚放空,哮天犬則化回犬形在側殿睡得正香。

許多許多年前,他曾見過敖寸心提筆作畫,皓腕靈泛,線條飄逸,信筆勾勒的唯有紅珊墨藻而已。

當年他心高不認天家眷,坐鎮灌江口聽調不聽宣,還頂著玉帝親施的壓力強娶了西海三公主。西海扣人無果,又不敢明目張膽與玉帝作對,只得與敖寸心斷絕了往來。

這麽多年過去,楊戩思量著,或許人活於世就是過剛易折,不是折了自己就是傷了親人。

就像那年,母親瑤姬在面前燃燒,汗水淌進他的眼睛裏,染成一片火焰的赤紅,又痛又癢。年少的他哭求雲端之上的帝王停手,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那個人喊著“舅舅”,卻透過搖晃不止的冕珠讀出一句“悔時已晚”。

楊戩無意識地擡手按了按又開始疼痛的右肩,飄飛的思緒被窗外一個柔順溫婉的聲音帶回了海底龍宮清輝殿。

“長姐,大哥好像已經請楊戩入宮了呢。按理說,司法大神駕臨,父王該親自迎接才是,怎麽到現在都全無動靜?你說會不會……還念著丈婿之份?”

一個高冷幹練的聲音道:“當年父王惱楊戩惱到狠心給小妹喝孟婆湯,你忘了不成?”

“可是……現在小妹被禦旨通緝,母後本就身體不好,為此又添了病,父王此番宴請楊戩,應該也有合作的意思吧?”她幽幽地輕嘆一聲,“我不懂政治游戲,唯有幹著急罷了,真希望這些災禍趕緊過去,蒙冤的人都得到洗雪,分開的人都早日團聚……”

“團什麽聚?”大公主不以為然,“他二人的事,我一早便不看好。小妹自幼被嫡母寵著,雖性子活潑開朗,可到底沒有親娘,缺乏安全感以致敏感多疑。楊戩呢?那是從仇天恨海裏爬出來的,根本不是風花雪月之人,不會去體諒女兒心思,能過得好才怪了……”

談話聲漸行漸遠漸不聞。

“呵,風花雪月,司法大神……”暗色薄唇微微勾起,楊戩提起釉彩茶壺斟了一杯,將一盞清茶淋在地上。

芳香的茶水迅速滲入卵石縫中。

花歸花,霧歸霧,千年時光歸於土。

……

四百年前。

“你回來啦,王母娘娘走了?”

他一進門,便見她甜甜地迎了過來。他卻沈著臉沒有理會,徑直在案邊坐下,拿起一卷古舊冊簡瀏覽。

她像是見慣了,繞回案邊並肩坐下,笑著道:“二爺,天廷在最危急的時候來求你幫忙,你沒去,可天廷並沒有怪罪你,反而請你上天做司法天神,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仁至義盡?只不過想利用我罷了。”

“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相互利用、相互需要的。”她耐著性子勸道。

他放下冊簡,轉而看向她清澈的眸子,“那我和你之間呢?”

她一時怔住,凝在臉上的笑容終於在他薄怒的目光裏漸漸消褪了下去,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孤零零的。

“楊戩,你不去做司法天神,就永遠只是罪仙之子,我就永遠不能被父王原諒啊。”她霍地起身,眼中已有瑩瑩淚光,“我為你付出了多少?當初你掉進了西海,是誰救了你的命?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水淹死了!我為了你觸犯天條,連西海都回不去,你不為我想想嗎?”

他狠狠閉上眼睛,又猛地睜開,“所以,我更不能去當什麽司法天神了!”

“你聽著,”她將淚水忍在眼眶裏,狠心道,“你再這樣不識時務,我們這對夫妻就算做到頭了!”

“你可知道,要做司法天神的條件是什麽?”

“什麽?”

“就是休了你!”

……

啪嚓——

兩扇珍珠粉鍍的瑩白木門驀地被撲開,一個身著深褐粗布裙的年輕姑娘撲通一聲跌了進來,五體投地,狼狽至極。那姑娘擡頭望了望椅上閑坐之人,慌手慌腳地爬起來,半點不通禮數的樣子。

楊戩瞥了瞥她那與慌張動作極不相稱的麻木表情,又瞧了瞧門外不知何時已不見的一對待喚侍女,眼底含笑:西海龍宮還真是熱鬧。

那姑娘不急著逃,沈如死水的眼睛直直盯著楊戩,口中音調卻蘊藉著極大的雀躍:“我終……終於等到你了。”她的舌根好似十分僵硬,一句話說得木訥結巴,“我……我叫阿蓖,是三公主的……”

話未說完,忽聽遠處一聲斷喝:“清輝殿門口的人去哪兒啦?”接著,有整齊的腳步聲往這邊趕來。

阿蓖倒吸一口冷氣,糾結地望了門外一眼,頓足奪門而去。

“誰在那兒?站住!”

阿蓖身形飄忽,巧妙避開往來巡邏的兵士,熟練繞過回廊景致,轉到淡朱珊瑚園旁的小殿,殿上懸著一塊橫匾,上書“靈臺殿”三字。靈臺殿門戶緊閉,好像已許久沒有住過人了,在一群生氣盎然的居所中顯得寂寥落魄。阿蓖迅速撬開窗子鉆了進去,仿佛這套動作已做過成千上萬次。

殿內昏暗,由於常年不通風,彌漫著一股陳腐閉塞的氣息,桌腿椅墊都覆著青綠的苔蘚,若非處於水下,只怕各處早已蛛網繁結、塵土厚積。

阿蓖在過堂木然立住,毫無表情的面上唯有嘴角往下撇了撇,好似要哭。良久,她長長嘆了口氣,轉進西側小屋中去了。

一顆晶瑩剔透的氣泡從阿蓖發間的木簪上飄起,於過堂徘徊片刻,悠悠飄入東側主房。

東側主房的境況同過堂類似,少說也有幾十年不曾住過人。桌上散放著些日常物件,似乎房間的主人是突然離去,一切生活過的痕跡都還恭候在原地。

小小的氣泡在半空中散出銀藍流光,那流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化成一個頎長的男子身形。

當年明月

流轉的法力拂起空房中的細細塵埃,塵埃在窗格透進的光線裏漂浮,竟勾勒出幾分靜謐安寧。

那人一襲素凈白衫,玉立在閉塞昏暗的房中,骨節分明的長指一頁頁翻動疊放桌上的紙張,厚厚的一沓,翻著翻著,指尖逐漸顫抖起來。

紙上寫滿了大小錯落的墨跡,紙張從新到舊,字體不一而足,從大篆小篆到漢隸魏碑,信筆揮就。全無章法的墨跡分辨起來,都是兩個相同的字而已——楊戩。

最後一頁翻過,露出一張折起的信箋。由於常年被壓在下面的緣故,信箋還保持著嶄新的模樣,像是被特意塞到下面藏著的。封面上的字跡與方才的那些異曲同工,大約出自同一人之手,赫然寫著:敖寸心親啟。

會直呼“敖寸心”這三個字的人……

修長的手指捏著信箋,攥得指尖泛白,終於將其緩緩展開:寸心,不知你還有沒有機會看到此信……

寸心,不知你還有沒有機會看到此信,如若真能看到,定要遵照信上所言,切記,切記。

丙午年八月初九,二姐捎來口信,稱父王雷霆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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