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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簡親王府打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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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釧兒,去看看你姐怎麽還沒起。哎,作孽喔……”玉釧兒娘做好了早飯,沒見著大女兒的影子,便想起昨日的事來。

自家閨女能夠伺候太太,並且還是太太跟前兒的一等丫頭,那是多大的臉面?就是他們一家子人也沾了光,平日裏在府中也是擡頭挺胸的。然而昨天晌午,太太屋裏的婆子居然把金釧兒扭送回來了,說金釧兒犯了事兒,太太留不得她了。

玉釧兒娘好懸沒有厥過去,後來才打聽到,原來女兒是因為 寶二爺被太太當場抓到了,這才失了寵。

玉釧兒娘真是恨鐵不成鋼,寶二爺如今還不到知人事的年紀呢,等再過幾年要娶親的時候,太太自然會在身邊的丫頭中挑出一兩個給開了臉指給寶二爺。這自古以來就沒幾個婆婆樂意讓兒媳婦好過的,肯定得在兒子身邊安插幾個自己的心腹之人,也是為了牽制和打壓兒媳婦。到時候以金釧兒的品貌,還怕太太不選她?何必在此時 寶二爺,戳太太的眼?

玉釧兒娘抹了抹眼淚,心想大女兒多半是毀了,帶著這樣個名聲,往後可怎麽活?

“我姐她不自在,就讓她多睡會兒吧。”玉釧兒臉上有些忿恨,往日裏姐姐受寵的時候,左右之人誰不來巴結奉承著,就指著姐能在太太跟前兒幫他們美言幾句,就夠他們一輩子受用不盡的了。如今一遭失了勢,就墻倒眾人推,全不顧往日的情面,都是些白眼兒狼!

“叫你去你就去!藏著躲著,別人越發說得難聽,總要經歷這一遭的,長痛不如短痛。”

玉釧兒想了想,點頭道:“娘說的對。”

金釧兒因為在王氏跟前兒得寵,家裏的條件也是一日好過一日,姐妹兩個都各自有自己的屋子。玉釧兒去姐姐房外敲了敲門,沒人答應,便伸手推開了門。炕上的被子整整齊齊的折著,上去摸了一下,沒有絲毫的溫度。看來姐很早就出去了。

“娘,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出門了,被子都涼了。”

玉釧兒娘眼皮子直跳,大女兒在太太身邊好些年了,一直很有臉面,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以她的性子,定是會躲在屋裏不願出去見人的,怎麽會一大早就出門了?難道是……

玉釧兒娘頓時著急起來,“快,叫你爹和你哥一起出去把你姐找回來,可別讓她做了傻事!”

玉釧兒被她唬了一跳,“娘,你是說?我姐她不會的吧……”

玉釧兒娘這會兒是顧不上她了,直嚷著:“她爹,她爹……”

不一會兒,玉釧兒一家就全部出動,各處去找金釧兒。

與此同時,黛玉也得到了林珣傳來的消息,她倒是沒想到金釧兒居然會跟著林珣走了。黛玉撐著額頭想了想,金釧兒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不然王氏也不會用她做一等丫鬟。金釧兒在王氏身邊多年,肯定知道不少的事情,如果能為她所用,將來王氏若是還要謀害她,那她便能掌握先機了。

於是黛玉道:“既然林珣已經把人帶回去了,便就這樣吧。不過那金釧兒到底不是打小在咱們家的人,要多多觀察留意,府裏的事先不要讓她接觸太多。聞嬤嬤,你有空的時候回家 她,旁的先不管,忠心是最要緊的。”

聞嬤嬤笑道:“姑娘你就擎好吧,奴才一定讓她對姑娘死心塌地的效忠。”

黛玉笑道:“嬤嬤的本事我是放心的。對了,年前爹爹送上來的那幾個丫頭怎麽樣,可有能用的?”

聞嬤嬤道:“老爺送來的都是伶俐的,奴才先讓她們做些灑掃的活兒,磨磨她們的性子。等明年再根據她們各自的性格、特長教導她們。”

黛玉笑道:“嬤嬤放心施為吧,左右我還想多留四雪幾年,不著急用人。”

聞嬤嬤嘴上答應著,心裏卻不那麽想,她對於周遭的事情是極敏感的,不然也無法在那個吃人的皇宮裏平平安安的出來,要知道多少驚才絕艷之人都埋葬在了那裏面,一輩子也沒有活著出來。聞嬤嬤根據元容的吩咐,已經隱約有些揣測了。

太太讓她教導的都是選秀的規矩,以及在皇家經常會用到的一些規矩,那些陰私方面的教導,也是按照皇室宮鬥、宅鬥的標準來的,一點也沒摻假。如果姑娘只是嫁到一般的權貴家庭,有一些規矩是不用怎麽學的,但是太太偏偏是讓她在那些原本用不上的規矩上用心,這就值得思考了。

自然,聞嬤嬤是巴不得黛玉嫁得越高越好的,她不是那種臨時性的教養嬤嬤,教個兩三年就可以走人的,而是簽了賣身契,要伺候黛玉一輩子的,自然是黛玉嫁得越好就越有她發揮才能的地方。不過既然太太不說,她也就裝不知道了。

黛玉抿抿唇,“咱們也去外祖母那裏吧,今個兒怕是有好戲看了。”

因為聽人匯報了一會兒事,黛玉今天來得稍微晚了些,其他人都已經到了。黛玉告了罪坐下,就看到寶玉不知說了句什麽,湘雲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黛玉垂下眼瞼,摸了摸手上的鐲子,心想:看你一會兒還有沒有心思哄人。

正想著,忽然聽到外面急促而又淩亂的腳步聲,玉釧兒娘跑進屋來,五體投地的跪伏在地,嚎啕大哭:“老太太、太太,求你們兩位恩典,幫奴才把金釧兒的屍體打撈起來吧……”

“怎麽回事?阿?金釧兒怎麽的了?”寶玉一聽到“金釧兒的屍體”幾個字,整個人都楞了,金釧兒怎麽就死了呢?不過是被太太罵了幾句、趕了出去而已,等過幾天太太氣消了,他再去求了太太,讓她還回來就是了。她怎麽就這樣不管不顧的去死了呢?

玉釧兒娘這會兒可是把寶玉恨得不行,完全不想搭理他,只對賈母說:“回老太太,奴才今天起床就沒看到金釧兒那孩子,四處找了都沒找著,後來小丫頭們在園子東南角的井裏打水的時候,打起來一朵絹花,奴才看了,可不就是金釧兒時常戴的?求老太太恩典,叫人幫奴才把金釧兒撈起來吧,總要讓她入土為安才是。”

賈府的事情大部分還是瞞不過賈母的,她自然知道王氏將金釧兒趕出去的事情,當下卻是裝作不知道的問:“你先起來好好說,金釧兒怎麽就想不通跳井了呢?”

王氏不待玉釧兒娘說話,就急忙道:“金釧兒前兒失手弄壞了我一樣東西,我一時生氣就攆了她出去,原想著讓她受些教訓,過兩日再讓她還回來,誰知道就出了這樣的事兒。”當著眾人的面兒,她卻是不好說寶玉 金釧兒、金釧兒 寶玉這樣的話來的。

玉釧兒娘沈默著沒說話。

賈母就嘆道:“這孩子自尊心也太重了,可憐見的。咱們這樣的人家還從沒有因為一件小事就逼死奴才的,你們都要引以為戒。”

王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眾人都知道她這話是在敲打王氏,尷尬的應了聲。賈母又對王氏道:“既是你屋裏的事,便交給你去辦吧,務必把金釧兒弄起來,好生安葬了。”

王氏忙道:“是,老太太,媳婦馬上就讓周瑞找幾個小子下井撈人。”

王氏領著玉釧兒娘急急忙忙的出去了,一出了門臉就沈了下來,陰陰的看了玉釧兒娘一眼,這死奴才,悄悄的告訴她難道她還不辦嗎?捅到老太太跟前兒,害她在眾人面前好沒臉面。

玉釧兒娘吶吶的道:“太太,奴才今兒這事好像做得有些不妥,還請太太責罰。奴才一知道金釧兒跳井,整個人都懵了。”

王氏一口血憋在心裏,她還能說什麽?逼死了金釧兒,還要在這當口懲罰她娘,府裏的人會怎樣說她?老太太那裏正等著她揪她的小辮子,她這回要不能把金釧兒一家子安撫好了,那老不死的還不知會使出怎樣的手段。

於是只能柔聲安撫道:“你不要想太多,法理之外還有人情呢,我也不是那種容不下人的,先把金釧兒弄起來是正經。”

早有婆子去通知了周瑞,他帶了幾個精壯的男子過來,王氏自然是不能見他們的,周瑞家的指揮著幾個婆子擡了幾扇屏風過來擋著,王氏並不說話,只隔著屏風,有什麽事都小聲交代了周瑞家的,再由她把事情吩咐下去。

王氏以為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金釧兒弄起來,然後她就可以回屋了,沒想到事情卻不像她預期的那樣。下井的人一會兒撈上來一個銀鐲子,一會兒又撈上來幾朵珠花,都是金釧兒的東西,看來金釧兒確實是投井了。

只是下去的人都說沒有摸到屍體。

“怎麽會沒有呢?”玉釧兒娘嗚咽著直哭。

旁邊一個早就眼紅金釧兒受寵的婆子嘀咕一句:“別不是跳了井,而是和人私奔了吧……”

“我跟你拼了!”玉釧兒娘聽到她這一句話,頓時火冒三丈,嗷的一聲沖過去對著她的臉就是一頓抓。那婆子也不是個吃素的,一把將玉釧兒娘的頭發扯下來好大一撮。不一會兒兩人就扭打起來。

王氏見了腦殼都疼了,怒道:“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把她們兩個給扯開!”

幾個在旁邊看戲的婆子這才上前抱腰的抱腰,掰手的掰手,將兩人分了開來。

玉釧兒娘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嚎了起來:“我苦命的女兒啊,你都去了還有人要作踐你啊……”

就在這時,井裏忽然有了大叫一聲:“水下面有個窟窿!”那人上來喊了一聲,又憋了口氣沈下去了。

眾人焦急的等待,過了許久,那人才又冒出來,急促的呼吸,“不行,那窟窿太深了,而且好像還是活水,金釧兒姑娘怕是……”眾人都聽出來他話裏的意思了,金釧兒怕是落到那個窟窿裏,被沖走了,那窟窿又不知道是通向哪裏,怕是找不到人了。

玉釧兒娘呆了一下,嘶聲裂肺的哭了起來:“我苦命的女兒啊,這下怕是……怕是連個全屍也指望不上了啊……”

王氏心裏發苦,這下可好,金釧兒死了,連個屍首也找不到,老太太那裏還不知會怎樣編排她呢。讓眾人都散了,只把玉釧兒一家帶上回屋。

正在這時,薛姨媽領著寶釵過來了,王氏便讓玉釧兒一家在偏房等著。

王氏屋裏出了這樣的事,身為姐妹,薛姨媽自然是要過來出出主意的,沒想到一來就聽到這麽個壞消息。薛姨媽道:“既然找不到,就給她立個衣冠冢,厚葬了她就是了。再給她老子娘多一些的撫恤金,玉釧兒不是在姐姐那裏做個二等丫頭麽,提她起來做個一等的丫頭也就是了。”

王氏嘆道:“也只好如此了,金釧兒也服侍了我多年,總要讓她去得安生。周瑞家的,你一會兒拿八十兩銀子給玉釧兒娘,再拿二十兩銀子去廟裏給她做場功德。另外金釧兒原本每月的月例銀子也按月拿給玉釧兒領著。哎,這孩子怎麽就這樣想不通呢?”

薛寶釵道:“姨媽慈悲,您也不要太難過了。金釧兒是姨媽 的,依我看,她也不像是會賭氣投井的人。多半是她在姨媽跟前當差拘束慣了,這一回去就撒歡似的瘋玩,多半是在井邊兒玩耍時不小心掉下去的。退一萬步說,縱然是她氣性大自己跳下去一心求死,那也就忒糊塗了,這麽個糊塗人,也不值得姨媽為她可惜。”

王氏欣慰的看著寶釵,語氣緩和了些:“寶丫頭說得有理。”一邊讓人叫了玉釧兒一家子進來,溫言道:“金釧兒服侍我多年,現在去了,我很心痛。這裏有八十兩銀子,拿回去給她立個衣冠冢吧。我剛才已經吩咐周瑞家的再拿二十兩銀子去廟裏給她做場功德,總要讓她在下面過得安生。等金釧兒的喪事辦完,玉釧兒就提上來做個一等的丫頭,原本金釧兒每個月的月例也給玉釧兒拿著。”

之後又將外院兒一處油水比較豐足的管事的位置給了玉釧兒她哥,這一番安撫下來,玉釧兒一家的心氣兒也慢慢平了,謝了恩就退下去準備金釧兒的喪事了。

玉釧兒一家子出去後,薛姨媽和寶釵從後面暖閣裏出來,因王氏準備去給賈母回話,薛姨媽母女兩個就告辭了。

其實薛姨媽母女兩個躲到後面去也是白費功夫,如今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王氏的院子,她們兩個進去出來的誰還不知道怎的?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暫不提王氏為了金釧兒的死破壞了她長期以來的慈悲臉孔有多麽郁悶,只說寶玉自打聽到金釧兒羞憤自盡,早已是五內俱傷,腦子裏滿是她往日的好來。從賈母屋裏出來,就直著眼茫然的走著,猛然和人撞了個滿懷。

擡眼一看,竟然是他父親賈政,寶玉歷來見了他老子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當下倒抽一口氣,垂著手站在一旁。

有賈珠珠玉在前,賈政自然看不慣寶玉這副被賈母和王氏寵壞的模樣,此時見了他垂頭喪氣,滿臉惆悵郁結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只喝道:“好端端的,你做出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做甚?家裏是短了你吃還是短了你穿?老太太和你娘把你寵的倒是越發不知足起來了。”

寶玉口齒在別人面前便有十分的伶俐,到了他老子跟前兒就連一分也不剩了,又加之為金釧兒的逝去而悲傷,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賈政越發氣惱,正待要罵,忽有小廝過來稟報說簡親王府有人過來要見他。賈政聽了心下疑惑,他們家素來和簡親王一支無甚交情,怎的忽然有簡親王府的人來見他?這事倒是有些蹊蹺。

此時也無心教訓寶玉,只喝走了他,又讓人快快把簡親王府來人請進來。

那人也不客套,只說:“雜家奉王爺之命,有一事相求。”

賈政心裏越發打鼓,只賠笑道:“王爺身份貴重,有什麽事兒是辦不了的?王爺有事吩咐,也是看得起奴才,請公公直言,只要奴才能辦到的,絕不推諉。”

那人冷笑道:“並不敢讓賈大人為難,只需賈大人一句話的事兒。我們府裏有一個名叫琪官兒的小旦,素日裏最得王爺心意,只是有三五日不見蹤影了。各處去找,倒是聽到些線索,都說他近日與貴府上銜玉而生的那位公子走的頗近,故而請賈大人讓令郎將琪官兒放回,也好讓雜家好向王爺交差。”

賈政聽了又驚又怒,他素來自命是聖人門生,家裏便有幾房姨娘也只是多去她們屋裏幾遭,所有的權力都在正妻手上,並不會行那寵妾滅妻的行為。除此之外,別說是養戲子了,就是花酒也不曾去喝過。此時聽聞自己的兒子居然和一個戲子勾勾連連,哪有不生氣的,急忙命人把寶玉找來。

見了寶玉,賈政劈頭蓋臉的一陣罵,然後說:“你個孽畜,不知好好讀書上報朝廷,反而做出這等無法無天的事情,是想禍及全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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