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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強大的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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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結」刀刃極長,若這一刀落下,鼬和風嵐必然會被捅了個對穿。

鼬被她這種同歸於盡的打法給震住了,隨後,一種不可遏制的憤怒直沖腦門:不過練習而已,至於她豁出命去取勝嗎?

架在風嵐頸上的刀橫掃而出,及時地撥開了自-殘的刀刃,鼬手腕一旋,太刀刀柄準確無誤地擊打在風嵐手上的穴位上。風嵐手一軟,薙刀瞬間飛出,落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鼬仍不放心,另一只手也順便繳掉了她的太刀,才拽著她的手腕,把人轉了一圈,正對著自己,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狂風吹得枯黃的秋草東歪西倒,胡亂起了一片連綿的波紋。他們的發隨風招搖,飄揚欲飛。

風嵐拉開飛散滿臉的發絲,「噗呲」笑出了聲。

她的笑映在衰敗的草色中異常松快而無謂,似暖金的晨光,為秋的頹敗註入一抹鮮亮的活力。

她見鼬還是冷著臉瞧著自己,忙討好地解釋道:“哥哥放心啦,在我身後的是你,所以我的薙刀是絕對不會落下的。”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他,她就會毫無負擔地做這種兩敗俱傷的事了?

鼬只覺得無名火直往上冒。

他厲聲罵道:“止水給你「熾結」,不是讓你跟敵人同歸於盡的!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以後不許再用了!”

風嵐被鼬罵得縮了縮脖子,難以言喻的委屈湧上心頭,眼眶紅了又紅,卻始終沒掉下淚來。她努了努嘴,垂著眼兒,小小聲地嘟囔著:“我只是想,如果,劫持住我的,是那個人的話……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他墊背、也要為止水哥哥報仇……”

鼬心中一動,驀地感到一種無力的哀涼與愧疚。

最不應該被牽扯進來的人,卻陷得最深。

這本應是風嵐最無憂無慮的年紀,而她卻早早被卷入了殘酷的忍者世界中,面對最血腥黑暗的陰謀與傾軋。

她該有屬於這個年齡獨有的快樂和煩惱:和小夥伴們嬉戲玩鬧,擔憂著每次考試的成績,默默地喜歡著某個優秀的男生卻不知如何開口……而今,她卻要日覆一日不知疲倦地,暗中偷習殺人的技藝。

成長從來容不下天真,自我亦是成熟的犧牲。

誠然,在外人、甚至是家人面前,風嵐跟往常相比沒有多少區別,一樣的調皮嬌氣,一樣的作天作地。她自始至終都是宇智波族長家的、被寵壞的大小姐,只是曾經,為止水的死消沈過很長一段時間。

僅此而已。

對此,大人們並沒有多少疑慮。

畢竟,孩子們都是健忘的。誰對他們好、誰待他們如珠似寶,那些歡喜與感恩總是維持不了多久就被拋諸腦後。有太多新奇的事物可以轉移他們的註意力,對未知世界的好奇,足以讓他們忘卻曾經相濡以沫、而漸行漸遠的人們。喜新厭舊、棄舊迎新,沒有人會比他們做的更加輕易而絕情。

這樣單純而直率的涼薄,卻讓人心灰意冷。

但是,鼬知道,風嵐不是這樣的。

止水逝去後的日子,他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每一天都變換著新的方式,將他的肺腑熬煎。他仍記得,在許多個無眠寂寥的深夜,晚歸疲憊的他,常常無意識地游蕩至那人去樓空的荒棄大宅中。他試圖從這個熟悉的地方摸索到過往的蛛絲馬跡,似乎追尋著這些軌跡,他的摯友與導師就能給他些許的寬慰與指引。

而時常,他都會在止水的故居中,邂逅另一個徘徊在往事中幽靈。

小小的風嵐抱著「熾結」領著大烏,就這麽一動不動地坐在屋脊上,無論陰晴與圓缺,她都這麽孤孤單單地坐著。

止水是橫在她心口的一道疤,那裏曾天塌地陷烈火焚寂。如今的血止了、傷好了,可那處創口卻再也恢覆不了鮮活的生機,徒留灰白的死肉。而她卻守著那零珠斷璧的過往敝帚自珍,任自己在膿瘡中腐敗潰爛。

悲傷,怨恨,茫然,不解、無助……種種覆雜而陰暗的情緒糾纏撕裂著她的靈魂,誘惑拉扯著她墮落瘋狂。仿佛她不是安安穩穩地坐在房頂上,而是單腳獨立於峭壁邊緣,一不小心就會墜入萬劫不覆的黑暗深淵。

那與白日裏截然不同兩面,鼬懂得,她在盡心竭力地出演曾經那個快樂無憂的自己。

看著這樣的她,鼬很想伸手將她拉住。可是,他不敢。他不知道,自己給她的是絕望中的救贖,還是徹底的毀滅。

“報仇什麽的,不是你該想的事。”鼬松了抓著風嵐手腕的手,他雖然放軟了語氣,但不難聽出他還餘怒未消。

“今天就先到這裏吧。”鼬放了風嵐,自顧自地走向另一邊休息。

風嵐見鼬不再理她,不由得覺得有些失落。鼬沒招呼她,她也不敢湊上前去,只低著頭垂著眼兒,直楞楞地站著。她覺得自己這副受氣包的憋屈樣兒,十足像冷宮裏失寵的嬪妃。

彼時陽光明盛,透過銀杏疏密有致的葉片漏下斑斑點點的繁光,頭頂覆著一片燦烈的金色,似鎏金的廣袤穹頂。柔光融水,靜靜地洩落了她滿身,流盡年光、雕盡春華。風嵐站在光影綽落中,影子被陽光映得淡淡的,連同她的身形也氳上了霧化般的朦朧,看上去莫名的孤獨。

鼬等了半天也不見風嵐過來,便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便是這幅景象。心頭有一瞬的柔軟與憐惜,他擡手招了招,略擡高聲音喊道:“過來。”

風嵐聞聲向鼬望去,歪著頭,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了兩圈,彎腰撿起熾結,屁顛屁顛地就朝鼬跑去。

她緊挨著鼬一屁股坐下,把薙刀隨地一丟,就伸手抱著鼬的腰,直往他懷裏鉆,用著軟糯糯的聲音撒著嬌道:“哥哥~我錯了,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圓滾滾的腦袋在他懷裏拱了又拱,梳得整齊的雙馬尾也被蹭得亂了幾分,散下幾縷微卷的發絲,透出幾分甜橙的暖香。

鼬垂眸,看著原來一只手就可以抱住的小女孩如今已經長到自己胸口高,不禁有些惆悵與感慨;那種心情,正如他前日,無意瞥見院子裏盛開的橙花不知不覺萎落滿地、青澀的枳實綴滿枝頭時,那種悵然的驚喜。

光陰難挽,寒暑易消,迅景流年彈指既逝,留不住也回不去。

人總是要往前。

“好不好嘛!”

鼬聽到她又嬌氣地追問道。

他輕舒一口氣,伸手放在她頭頂,聲音低低的:“錯哪兒了?”

風嵐擡起起了自己埋在鼬胸膛上的小臉,無辜地望著他,眨了眨賊溜溜的眼兒,然後憋笑道:“不知道!”

鼬:“……”

鼬被她噎得一口氣下不去也上不來,最後只能陰著臉,狠狠地戳了下風嵐的額頭。

“嗷嗚!”風嵐被他戳得腦袋都往後揚了揚,正臉過來時,額頭上紅彤彤的一點。

鼬見風嵐摸著腦門,委委屈屈掛著眼淚的模樣,心情莫名好了些。但深谙風嵐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調皮性子,鼬還是生生地板住了臉,可目光卻抑制不住地柔了幾分。

風嵐向來擅長察言觀色,她發覺出鼬的態度有所松動,又死皮賴臉地撲了上去,窩在他懷裏不出來了。

鼬深深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頭道:“起來了,給你帶了章魚燒當點心。”

風嵐「噌」地一下坐直了身子,微微張著嘴,水濛濛的杏眼裏滿是期待,仿佛還有一條毛絨絨的尾巴搖啊搖,活像只等待開飯的哈士奇。

鼬終於勾了下嘴角,然後又飛快地點了下她的額頭。趁著風嵐捂頭的瞬間,從旁邊包裹的袋子中拿出一個紙盒,遞給風嵐:“吶,給你。我原本沒想到練習會花這麽長的時間,有點涼了,將就著吃吧。”

“沒關系!!!”風嵐一把將盒子抱在懷裏,飛速打開,頭也不擡道,“風嵐愛吃熱乎乎剛出鍋的章魚燒,也愛吃冷冰冰冷凍過的章魚燒,但是不吃不冷不熱溫溫的章魚燒,難吃,風嵐不愛吃!”

……這是什麽詭異的口味?

鼬無奈地搖搖頭。他側目而視,風嵐用竹簽戳著章魚燒,一口一個,一如既往地狼吞虎咽。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跟從前別無二致。

但裏子,卻是不一樣的。

鼬看著風嵐,瞳色一點點地變深,最終成了一種不見底的黑色,似死水無波的鏡面,將她此時的模樣映入眼中、鐫刻於心底。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看著風嵐吃章魚燒了吧?

感受到了鼬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的目光,風嵐咬著竹簽子擡頭看向他,亮晶晶的紫瞳中充滿了好奇與疑惑。

鼬的心突然地痛了一下,似被銳利的針尖刺破心瓣那一層薄薄的覆膜,霎時血肉橫流。

“風嵐,”他艱澀開口,“今晚,放學後,別回族裏……”他極力維持著聲音的平穩,可詞句之間顫音卻怎麽也藏不住,“調皮搗蛋搞破壞被老師留堂也好,課後貪玩和朋友亂逛也行……無論什麽借口,總之,不要回來,絕對不要回來!”

風嵐的臉色瞬間慘白,她艱難地咽下口中的半塊章魚燒,抖著雙唇,質問道:“為什麽?”

鼬默默地別過目光,聲音已然波瀾不驚:“沒有為什麽,聽我的就是了。”

“你盡可能地待在外頭,直到三代大人派人找你時,你才能回來。到時候,無論你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都要冷靜,不要沖動,也不要爭辯,更不要自作主張,做一些無法挽回的傻事……”他事無巨細地叮囑著種種事項,聽在風嵐耳裏,卻像是交代後事。

“他們逼你的,是不是?”風嵐已然猜出了鼬將要付諸的行動,她盯著鼬,步步緊逼,不讓他再次回避自己的問題,“他們逼你,在木葉和宇智波之間選擇一方,對不對?”

“沒有人逼我。”鼬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風嵐頓時火冒三丈,她倏然起身,朝鼬吼道:“這種抉擇,怎麽可能是自願的?”

放在她膝上的食盒被打翻在地,咕嚕嚕地滾落圓胖的小團子,裹了一身的灰,被風嵐前跨的腳踩得稀爛。

而風嵐卻絲毫沒有在意,繼續逼問著鼬:“哥哥,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為什麽什麽都不跟我說?我不是佐助,並不是對那些明爭暗鬥一無所知;我也不是止水,不會輕信那些不值得信賴的人以至於丟了性命!”

“是,你不是佐助,也不是止水。可是,你告訴我,你能做什麽呢?”鼬轉眸看向她,目光是近乎殘忍的冷靜。

風嵐忽地一噎。

“宇智波風嵐,你的確不是天真無知的孩子,那麽,你告訴我,如何才能打消宇智波政變的念頭?若不能,如何能阻止內戰,又保全宇智波一族?”這次輪到鼬對她圍追堵截,寸步不讓,“你和我能試著說服父親,可我們說服不了族內當權的高層;你可以暗殺你一直痛恨的團藏,但是你無法拔除他身後的「根」以及仇視宇智波一族的勢力。”

“其中各方勢力角逐,錯綜覆雜盤根錯節,若處理稍有不慎,便會引發內亂,甚至於成為第四次忍界大戰的序幕。宇智波與村子之間,早已是一盤死棋,根本無解。”

鼬望著風嵐的慢慢失去神采、越來越絕望的眼,終是無力一嘆:“我們什麽都做不了。”

風嵐無言以對,她垂著頭,劉海覆下一片陰影,讓鼬看不出她的表情。他只能看見她在死命咬著自己的唇,似想以此發洩自己的不甘與無能。

鼬伸手搭在她的肩上,目光另有些許懇求的意味:“風嵐,我現在能做到的,就是護住你和佐助,我只能做這麽多。所以,聽我的,拜托,就聽我這一次,今晚不要回來。千萬、不要回來。”

“哥哥,”她猛然擡頭看他,眼眶泛紅,似沁了血的晶石,強忍著淚意,決絕道,“我可以……”

“不可以!”

她的話,剛說出口就被鼬毫不留情地打斷。在風嵐的記憶中,他從未像此刻這般嚴厲地對她說過話,強自壓抑的眼淚微微溢出了眼角。

而鼬此次卻沒有心軟,他捏著她的雙肩,目光淩銳而無情地剖開了她眼底的膽怯與猶豫,沈聲道:“絕對不可以,你的手,絕對不可以沾上同胞的血!我不會讓你這麽做的!答應我!”

就讓所有的痛苦和罪孽都由他來背負,如果他的肩膀能為他們撐起美好而光明的未來,那麽,他願化為那一方千錘百煉烈火焚燒的青石,粉身碎骨,亦不悔不懼。

風嵐一言不發,只是冷漠而倔強地凝視著他的雙眼,與他僵持不下。

鼬讀懂了她無聲的抗議,不厭其煩地勸說道:“風嵐,你就算是不顧我、不顧自己,那你想想佐助。如果你踏出這一步,你以後該如何面對佐助?”

風嵐眸中的堅持有一瞬間的碎裂,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鼬也沈默了。他把時間留給風嵐,讓她自己想通。

秋風蕭瑟,摧枝折葉,飄落枯碎亂葉無數,過耳之時嗚咽有聲,似自然造化行至末路的哀婉嗟嘆。風嵐擡頭,正好看到一只垂直爬在樹幹上蟬,褐色粗糙的外殼,跟老樹皮幾乎融於一色。它戚戚然地低鳴了幾聲,隨後被風掀起,墜落地上掙紮了片刻,便再無聲息。

他們命運亦如這秋後的寒蟬,不知春秋、不語生死;一切都必須遵循季節輪回的軌跡,半點都由不得自己。

風嵐收回了目光,在鼬的註視下僵硬地點了點頭。

鼬如釋重負地暗呼了一口氣,目光是欣慰的溫柔,他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聲道:“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回學校了。”

風嵐聞言,負氣再也不看鼬,只直挺挺地轉身,機械地邁開步子離去。

鼬見風嵐如此,心中很不是滋味,卻無可奈何。她小小的背影映在他眼中,帶著些許逞強的堅毅,孤獨地走上了人生的羈旅歧途。而他今後,卻連默默在一旁註視著她都做不到。

“風嵐!”

鼬跨前幾步,突然摟住了風嵐,把她圈在懷裏,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在貼在她耳邊低喃道:“對不起,我再也不能陪著你了。你和佐助要好好的。不要說出真相,揭露真相的代價你付不起,我也付不起……”

“哥哥……”

有冰涼的淚珠自眼角流下,劃過臉頰的輪廓,最後自下頜滴落。

“我恨你!!!”

她嘶吼著,洩憤似的抹掉淚,用盡全力甩開了鼬,朝著林外的喧囂飛奔而去。

鼬望著風嵐消失的方向,一動不動地站著。她最後的話語猶自回蕩在他耳畔,似埋在心口的鋼針,隱鈍地痛著。

他低頭,被風嵐打翻的章魚燒已與枯葉塵泥混為一體,再也看不出原本的誘人美味的樣貌,正如他們那日薄西山的家族,繁華傾覆後,誰又記得誰,曾金枝玉葉、榮寵萬千?

他想,如果她肯恨他,那也是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有小夥伴給我留言,說我是不是漏了一章。其實不是的,這一章的標題就是《強大的代價2》,因為止水去世風嵐開眼的那一章叫《強大的代價》。這一章是滅族,所以是“2”。

順便一提,有小夥伴告訴我,我的文在各種盜文網站上出現。很感謝這位小夥伴!但其實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可有什麽辦法呢?各種侵權網站層出不窮,我也沒辦法一個個追討過去。

只希望,如果屏幕前的你是在某盜文網站遇到這篇文的,請到晉江文學城來閱讀。畢竟,我的文都免費了,各位還不打算支持支持正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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