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一直都不覺得她跟這個星際·未來世界有什麽關系。

一方面, 她在這個世界就是個虛擬人, 不算活人，大概可以算是一個奇特貴重的財產, 不說得她者得天下, 得上幾千億星幣還是可以的。

孔明的AI目前估值就兩千多億了, 她覺得她要是冒個頭估計也能賣上這個價。

可她是人。

無形中就被降了一等，從“人”變成了“財物”，這讓她怎麽接受！

說驕傲也罷，說傲驕也罷, 反正她就是覺得“你都不把我算成人了，我幹嘛還真情實感的當你的人呢？”

這是31世紀先拒絕了她。

另一方面，她的家現在雖然是個游戲, 但那跟她有什麽關系？那就是她家！就是活生生的地球世界！

何況沒有玩家的游戲能叫游戲嗎？沒有公司的游戲能叫游戲嗎？

既沒有玩家去玩也沒有公司拿它賺錢, 那誰能說它不是個真正的世界呢？

你要說那是虛擬的, 不是真實的, 那她可以馬上發動大腦跟人辯論關於“存在”是什麽意思！

最後，所有好玩的東西網上都有！

31世紀有著比21世紀更深的網絡依賴，她有什麽是必須要變成人去做的事嗎？

有。

養狗。

機械狗的膠囊順順利利的通過了海關, 到達了她的“房間”。

蜂巢房大同小異。跟她和孔明去看的那個蜂巢房差不多，蜂巢房都是六角型的，一個個疊起來, 組成一個龐然大物。

由於是給無業者、福利人的廉價住房, 你肯定不能要求這附近是多好的環境。蜂巢房一造幾千米高, 方圓幾十公裏都是這種蜂巢房, 甚至在網上都把建蜂巢房的地方稱為貧民區。

這裏不會有商場、游樂場、小吃街等娛樂設施。

也沒有學校——全網絡教學。

也沒有醫院——有醫療機器人，規範的診療，全免費的醫藥。

但這裏也並不是那麽糟。

至少公共衛生非常好，全都由清潔機械人打掃。而且太窮也不會產生太多垃圾。

她的房間早在設計身份的時候就一起申請了。

當然身份放棄後就會申請撤除蜂巢房，這樣也不會浪費公共資源。

雖然申請了，但這也是她第一次“來”。

膠囊投放到她房間的同時，她就通過網絡投了個全息人像在房間裏了。

這也很正常，雖然蜂巢房是給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只憑福利金生活的人用的，但也不意味著這些人就沒有社交生活了。

所以她人一直不出現，投個屏過來並不奇怪。

膠囊看起來意味的小。

她站在銀白與銀灰相間的膠囊前，感覺這裏面真的能放下一只狗？

可能是個小狗。

她蹲下來，打開膠囊艙。

膠囊前臂向兩側滑開，防凍液隨即排空。她的視線測溫表示機械狗的體表溫度正常，可以觸摸。

宇宙中是很凍人的，雖然機械人可以在宇宙空間直接作業，但想想看她看到狗上手一抱——又冷又硬？

這就是孔明的體貼了。

雖然他說他從來沒有談戀愛的意思，不過他還真的很擅長談戀愛呢。

她的大腦適時的回答她：根據從威廉那裏得到的資料顯示，孔明讀過許多本關於戀愛和女性心理的書籍自學如何談戀愛。

如此他就成了一個高手。

“天才。”她感嘆。

天才的智慧就是隨時隨地都可以閃光。

狗狗是淺棕色，又叫狐貍色。它蜷著四肢，頭埋在兩只前爪裏，看不到臉，看不出是什麽犬種。

但它的肚子在規律的起伏中，看起來不像是機械犬，而是一只真正的狗。

但她的大腦再次用B超的透視圖回答她：確實是機械犬，骨骼是合金打造，肌腱、關節也全是記憶合金，具有良好的彈性與伸縮性，記憶合金耐極凍環境，可抵抗千度高溫。

“……”豎在眼前的B超圖實在讓她不能否認。

她的大腦應該是個直男。

她把手放在狗狗柔軟的肚子上呼嚕了一把，柔軟！溫暖！

她的大腦：溫度為38度，推測為環境發熱法。

楚楚：你閉嘴！

狗狗茫然的擡起頭。

楚楚無聲尖叫。

是豆柴啊！！瞧著小眼睛多有神啊！

小柴犬翻身起來，蹦出膠囊艙，抖一抖，渾身奶膘亂晃！伸個懶腰，張大嘴舌頭好長！

它圍著楚楚轉一轉，伸著舌頭熱情的想舔她——舔空。

想趴她膝蓋上——趴空。

小柴犬一臉茫然的原地轉一圈，給她表演躺下露肚皮。

楚楚下定了決心。

問大腦：“我要怎麽不被人發現的生活在這裏呢？”

大腦排查完所有可能後殘忍的回答她：不可能。

如果說機械星球上哪裏的治安最好，可能人人都不會相信，正是蜂巢。

蜂巢的進出、交通，一水一飯，包括網絡通信，醫療衛生，全都是公共資源。它是免費的，它同時也是最強大的監視網絡。

楚楚曾在31世紀的網上看到這麽一個關於蜂巢的說法：你拉的每一泡屎國家都給你數著呢。

雖然惡心又可笑，但這是真的。

機械星球不是地球，它沒有大自然進行自然降解，所以並不存在某人跑到野外去拉便便這種美事。

出於節省資源和能源的考慮，蜂巢的每一個廁所都有抽真空和幹燥設備，當一個人便便的以後，便便會在落入馬桶後就先榨幹燥，抽空所有水分、壓縮、抽真空、密封包裝後，統一運送出去。

所以真的是數著的。

如果換成自由度較高的地區，你請客人到家裏，或者去娛樂機械星球游玩，總不見得收垃圾的還會檢查一下你家馬桶裏的便便是不是有別人的。

而蜂巢沒有這種自由。

而蜂巢的每一道門，每一個通路，都有自動檢驗。

對一般人來說這沒什麽，他走過這扇門的時候，不管機器怎麽采集他的面容信息確定身份都很正常，普通人沒什麽好隱瞞的。

可對機械人和生化人來說這就不可能了。

生化人的面容如果是隨機合成的五官，那就沒有對應它的公民信息；如果是模仿真人的五官，那公民信息就會發生重疊。

而機械人更容易被發現，它們的骨骼從重量就跟人體不一樣，哪怕是超輕材質的，熱感應也會馬上發現不對。

對楚楚來說，她不能裝成機械人。而裝成生化人的話，對她來說非常危險。

因為生化人的防禦性太低，會大大提升她被捕捉的機率。

大腦的測算是89%。

“真的會有人來捉我嗎？”楚楚覺得可能是有一點危險，但也未必。

大腦把89%的數字放大，染成鮮紅色掛在她眼前。

好吧好吧她知道了。

但問題在於她不能把這只狗的AI帶到網絡中去。

不是她做不到，而這麽做會有一定的機率造成災難。

她是自己親身體會到的。當她在游戲中時從來沒有感受到力量，那時對抗玩家對她來說都只能依靠孔明。

等她從游戲中脫身出來了，投身到網絡中後才發現——她其實能做許多事。

游戲就像是一個小籠子，它關住了她。

而對AI來說，身體就是它們的籠子。

再看安妮和威廉，它們為什麽會對自己的那麽多的“設定”？她覺得正是因為孔明給他們制造的身體。

AI剛出廠時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對一切都是未知的。

它們是從自己的身體來得到第一個信息的。

關於什麽是“我”，而“我”能做什麽。

所以威廉立志要當孔明的左膀右臂，安妮想當孔夫人。

如果當時兩人換一個性別呢？威廉變成機械女性，安妮變成生化人男性，那他們的目標肯定就不同了。

再比如安妮如果不是二十四歲的生化人身體，而是六十四歲呢？她還會想成為孔夫人嗎？

——她大概會以為孔明缺乏母愛。

總之，AI的身體是它們形成性格的主因。

假如她現在把這只豆柴的AI帶到網絡中，那信息的沖擊會讓它變成什麽樣？她不知道。

她就做了很多壞事。偷本傑明的錢，造假身份。她可能只做這兩件壞事，但不是只能做這兩件。

她能做無數件。她只是不去做。

這只豆柴的AI會做什麽呢？

她不是孔明，不會為了做實驗就罔顧壞結果的可能。

她可能有點小心，有點悲觀，有點自大——但她還是覺得讓豆柴的AI以為自己是一條狗更好。

如果它是狗，那就必須給它一個主人。

不然那對狗就太殘忍了。養它卻不陪它。

楚楚決定造一個生化人的身體。

“普通一點。”楚楚對著鏡子看自己的全息像，現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關註。

“把皮膚變成棕色的，頭發也變成棕色，臉型加點西方人的特征，胖一點，住蜂巢的人都胖。”營養過於充分的廉價食品，免費也會導致多吃，所以蜂巢人身材適中的很少，都在極瘦與極胖之間跳動。

楚楚通過大腦確定了自己的新形象，接下來就是定制一個生化人身體了。

幸好現在生化人很時興，而她剛剛拿到新的福利金！做了幾個小小的手腳，讓這筆福利金順順利利的到達生化人公司。

現在定制新AI很時興，她定一件不裝新AI，只裝普通AI的生化人還挺便宜的。

24小時內到貨，事實上六個小時後，她就看到了她的新身體，裝著一個老式的AI.

她靜靜的入侵了這個舊芯片。

它沒辦法放下全部的她。

她只能保持著聯線狀態，探了一根小手指進去。

大碼的楚楚站在鏡子前，重新感受到身體的感覺讓她有點……沈重。

這具身體是一百五十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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