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平初不由抿了抿唇，暗道：完了，這張狗皮膏藥怕是扒不下來了。

果然皇上聽完哈哈大笑道：“阿軒你小子倒是眼光好的很，知道這麽早就給自己先定下來一個師父了，五郎啊，你看看，這個弟子可收得？”

莫平初頓時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壓了下來，他心知今日自己已經落入別人的算計之中，而且算計他的可能不是旁人，正是這天下之主，他以及在場所有人都要效忠的皇上。

事到如今，莫平初能如何回答，他只能拱手笑著道：“師父二字莫五萬萬不敢當，二皇子若要是想學功夫，自可來莫家練武場上練習，莫五定會耐心教導，但練武辛苦，二皇子可要想好了才行。”

二皇子李軒高興的道：“我不怕苦，我想跟你學，父皇，您快同意吧？”

皇上看了看莫平初，又看了看李軒，笑道：“既然你想學，那便要好好學，不許淘氣，不然父皇可要讓人打你板子的！”

李軒嚇得楞了下，見皇上依然笑瞇瞇的，便放下心來，使勁點頭道：“我一定好好學！”說著，扭頭沖莫平初道：“那五哥，咱們可說定了，回頭我去邢國公找你啊，你可不能反悔，反悔是小狗！”

一聲“五哥”聽的莫平初嘴角直抽抽，他弟弟多的是，可沒想過再收一個皇子做弟弟啊！不過看著李軒此刻臉上毫不作偽的愉悅笑容，莫平初不由眼神閃爍。

莫平初暗暗猜測，只怕只有後面這幾句帶著些孩子氣的話才是這二皇子自己說的，剛才那些都是別人教他跟自己說的，為的就是要自己答應讓他去邢國公府吧？

莫平初不由想到了當年的李恒，李恒當年跟著皇上進了邢國公府幾趟，得了老爺子的喜歡，老爺子後來專門挑了武師送進宮去，教李恒練功夫強身健體，真心把他當做自家孩子看待，只可惜--

如今這個二皇子，難道也是想借此進入莫家，獲得老爺子的支持嗎？

莫平初怎麽也不相信，自己這個已經卸任的區區四品將軍真能入了堂堂二皇子的法眼，讓他不惜眼巴巴的跟自己說好話，想跟自己學功夫？

二皇子，或者二皇子的身後之人，為的只能是莫家！

莫平初似乎聞到了一股風雨欲來的味道，天子腳下皇城之中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似乎已經按耐不住要露出端倪了。

月上中天，絲竹綿綿、舞姿翩翩，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一場熱熱鬧鬧的犒賞宴席漸漸到了尾聲，皇上搖搖晃晃的起身，在大監的攙扶下帶著二皇子先行離去，眾將士起身恭送皇上，也準備離席。

莫平初飲盡杯中酒和眾將士準備一同出宮，剛出荷月閣，突然見一個內監朝他走來，攔著他低聲道：“莫將軍請留步，皇上請您去太極宮中小坐。”

莫平初楞了下，這麽晚了，皇上竟還有事兒找他不成？

一聽皇上這麽晚了還要找莫平初，眾將士的眼神不由變得微妙起來，註意到身旁將士們看自己隱隱嫉妒的目光，莫平初心中不由苦笑連連。

在西北軍中，大家都是一個鍋裏吃飯可以為對方擋刀擋劍的袍澤弟兄，可這一回到宮中，皇上一句“五郎，一去數年，你果然不負朕的期望”便將他和這些袍澤兄弟們之間劃出了一道溝壑。

緊接著二皇子當眾示好，宴席結束皇上又把他單獨留下，這接二連三的青睞讓他和西北將士們越走越遠了。不過他們本來也就不是同路人，曾經的袍澤情誼也都只能埋藏在心底了，莫平初暗暗深吸口氣，收拾起心頭浮現的一絲苦澀，這是條他本來就選好的路，既然選定了便只有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故作無視眾人各異的打量，莫平初面色如常的和眾人告別，隨著內監慢慢朝太極宮走去。

莫平初一邊走一邊琢磨著今晚前後發生的一切，他隱約有種感覺，皇上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莫平初不由心中思索皇上到底在急什麽呢？他就算有事要找自己，為何不能等一等，非要趕著今晚？不光是現在還有二皇子的事，為何也要記著今日就定下？

莫平初有種隱約的直覺，皇上似乎急切的想把所有事情都趕緊辦了。

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眼看已經到了太極宮，莫平初忙收斂心神，壓下了滿腹疑問，恭敬的跟在內監後面，穿過長廊，到了一處書房門前。

很快，莫平初便被人帶了進去，只見皇上穿著寬松的便服，正盤坐在軟榻上喝茶，見到莫平初進來，擡手免去他行禮，命人給莫平初看座。

莫平初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前端，看著皇上慢條斯理的喝了幾口茶後，笑著開口了：“剛才人多，也沒好好看看你，現在一看，幾年不見，你倒真是長大了不少，現在這樣子跟你祖父當年倒有幾分相似。”

莫平初忙低聲道：“平初愚笨，不及祖父當年萬分之一，皇上謬讚了。”

皇上搖了搖頭不讚同的道：“就是你這性子啊，真不如你祖父爽利，朕若是當著他的面這麽說，老爺子他定會揚起下巴得意洋洋的道‘老子的孫子當然像老子了，你這不是廢話嗎？’呵呵呵呵呵，也就他，也就只有他，會在朕面前想說什麽便說什麽，不想旁人說話之前總要在心裏翻來覆去的想幾個來回。”

莫平初頭往下低了幾分，不知該怎麽接話，便不做聲。

皇上嘴角的笑意轉瞬即逝，他看著莫平初和京都貴公子不同的微黑膚色，悵然的嘆了口氣，想了想問了一句：“他呢？這幾年怎麽樣？”

莫平初楞了下，心中猛地一震，輕輕擡起頭看著皇上。只見皇上眼眸沈沈，看不出喜怒，莫平初暗暗攥緊拳頭，輕聲道：“皇上問的可是太子殿下？”

皇上眼眸越發深沈，面無表情的看著莫平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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