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飛升的光芒甚是耀眼，算的上三界幾萬年來鮮少的異像。連帶著七七的那棟小木屋都搖身一變落成一座十級玉階殿堂。

繼塗靈山坐化成神域後，天界諸神再一次被震驚到了。

被震驚的還有往生澗旁見證了七七和夜長離風流雅事的南封三人。

當然，還有塗靈山裏眾妖仙。

此時，山裏的小仙們對七七封神一事，甚是開心。平日裏，他們受了七七不少的恩惠，因塗靈毒瘴甚重，經常被七七施針醫治。他們覺著，七七封神，大抵是應了那句感天動地。

然而，私奔浪蕩到此的魔族小妖們便覺著有些尷尬了。誠然，他們是為七七感到開的心，可是神魔素來不兩立。如今連三界最後一片荒蕪但自由的土地都被神族指染了，他們甚是擔心自己又要舉家遷徙，尋找遠方。

大抵是他們心中憂思太過深沈，雖然不曾對七七透漏只言片語，但仍然讓她感受到了那份不可說的怨念。

為此七七煩悶了幾日。眼看著大家眼裏惜別之意漸濃，她甚想挽留，卻生怕一開口便起生分。

於是她心思越來越重，對素來喜歡擺弄的炊煙吃食也失了興致。只準備了簡簡單單的清粥小菜，打發夜長離和那個天天賴在她這不走的小黑。

小黑是不挑食的。

夜長離亦是不挑食的。

然而，他們今晚都很不滿意。

他們正襟危坐，等候在桌邊，結果七七只端了三碗透涼的清水粥，還有三只雞蛋。

小黑不滿意，因為它不會剝雞蛋皮。

夜長離不滿意，因為他素來不喜歡麻煩的事，譬如，剝雞蛋。

然而七七眼裏滿是愁雲，很是朦朧，哪裏還有他們的影子。

這夜的月色，也很是朦朧，斑駁的月光漏進清湯掛水的粥裏，耀出一點點清暉。夜長離看見七七擡指撫上碗邊，一圈又一圈。

夜長離在她的眼裏見過狡黠，見過靈動，神采飛揚，今日，他在這個驕傲的小姑娘眼裏看了一絲傷別離，那是他很久很久不曾見過，也很久很久沒有流露過的神色。

突然，他心尖顫了顫。

“為君者當能容人，如今你有這份心也是不錯。”

“什麽”七七忽然回過神，有些摸不清頭腦。

“你接管了塗靈神域，自當善待這的仙民，包括那些願意投奔你的。”

“可是該如何做呢。”七七有些苦惱。

“你要做的不是挽留，而是給予。”夜長離頓了頓，說：“給予子民對未來的期盼，對現實的滿足。”

七七楞住，這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對有了盼頭才會努力生活，可又有些矛盾，對現實滿足了如何要生出對未來的期盼。

七七費解，卻沒再刨根問題，抱著涼的透透的粥若有所思。她想起曾經在燕子塢的日子，那時候族民生活富足，族民的一生漫長又安定。他們對燕七的統治，是十足的滿意。

可他們也是有期盼的吧。

教書的夫子說他希望燕子塢的每個孩子都醫術精湛，倘若再經歷混沌那樣的大戰，不會輕易失了性命。

隔壁院子的叔叔說過，他希望培育出更多的靈芝草，便不會藥到用時方恨少。

七七想了想，終於有些明白夜長離的意思。

要留下那些魔族並不難，只需滿足他們眼前的需求。

可要他們長久安穩，便需給他們找些事來，可終其一生求索的事。

七七看了眼身旁個俊朗的身姿，心裏不由生出感念，不管他為何願意屈尊做她的神侍，他總歸不是在袖手旁觀。之前，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可說歸眼前，還是那個問題，如何留下魔族那些人呢，畢竟相處了很久，也知他們的難處，著實不想他們離開。

“魔族生來隨性，縱情聲色。”頭頂墜下清冷的男聲。

縱情。聲色。

七七眉眼一跳，耳根不自覺燙了。她偷偷瞅了眼長離，那人一身清貴，冷冷的坐在那裏，倏忽間，臉熱的厲害。

她怎麽可以這麽不知羞呢！心底默默的揣摩“聲色”兩字，又想，上神，哪裏是會想這般羞恥事的人呢。

她穩了穩神，眼中忽然一亮，然後又有些猶疑。

“你，莫不是指我的杏花酒……”

七七想了想，那群妖魔是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朝是死活。等著他們酒醒了，大抵，這事也都忘記了。便是記起了，也會覺著一酒泯恩仇。

畢竟，沒有什麽是酒解決不了的。

上神果然高明。

她舒了口氣，終於正視起桌上清淡如水粥了。

此時此刻，已經涼的不能再涼了。

七七猶豫著，是不是要重新布一桌菜，踟躕間，夜長離橫了個粥碗過來。

她自然的接過他遞來的粥，粗糙的碗邊滲著絲絲的溫熱，不知什麽時候，上神還在她那碗粥裏化了粒仙丹，聞著，好像還很誘人的味道。

她詫異的看了看長離，他仍是那副淡漠的樣子，周身泛著冷冽的仙氣，不可觸及，只是那模樣好像破霧而出，冷冽的俊美愈加的清晰了。

莫名的，她就紅了臉。然後灼熱一點點燙過心尖。

原來上神也有這樣細致的一面。

好像從被那個醫仙把過脈後，上神總是這樣見縫插針的給她吃些丹藥。大約是知道她修為幾盡枯竭了吧。七七摩挲著粥碗，低頭想了想，他這般體貼，大約也是因著那侍神的契約。

還能有什麽呢？

於上神這般的人，萬把年前發生的事，他怎會記的清晰。

忽然間，她有些難以言喻的失落，一口氣把粥喝了個精光，仿若置氣一般，卻又不知為何懊惱。

長夜漫漫，七七心頭那一抹不愉悅也被月色一點一點吞了去。她這人，素來不會帶著憂愁睡覺，入眠前，她想，幸而，長離出的主意還是很不錯的。

第二天，她特意挑了幾壇年頭長的杏花酒去了南封那裏。臨出門時，夜長離剛練劍回來，見她雲朵上的幾壇酒晃晃蕩蕩，他想了想，接過她手裏的食盒，一言不發的跟在她身邊。遇見捉蝴蝶的小黑時，小黑也加入了隊伍，兩神一獸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南封的大宅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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