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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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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蘇亞都沒有見過白醒塵,她去醫院看小布都是找他不在的時間去。吃飯現在全是在外面解決,已經不在家裏開火了。她心裏想著,誰還沒有個小性子的時候。

過了幾天她也氣消了之後,總覺得是時候給彼此一個臺階下了。那天她在家做了飯,去畫室敲門叫白醒塵吃飯。看他久久不應門她有些擔心,直接就推門進去了。

看見的是白醒塵坐在畫室的沙發上,眼神陰郁的看向自己。

“誰讓你進來的?”

蘇亞一楞說:“我看你不應門擔心你怎麽,要吃飯嗎,我都做好了。”

白醒塵只是被頭埋在手臂裏,低沈沈的說:“出去!”

蘇亞心裏委屈,關了門之後轉身從白醒塵的家門出門。從物業那裏那了鑰匙,穿過大廳坐電梯回了自己的房間,她犯不著沒皮沒臉的穿過畫室回自己房間。

第二天她下班回家時白醒塵過來敲了她的房門,她還沒開口,白醒塵就說:“昨天對不起,我心情不太好。”

人家都主動道歉了,蘇亞也不好意思說什麽,只能說:“你怎麽了,沒事吧?”

“創作出現了點問題。”

蘇亞點點頭,本著想替他分擔的心裏她開口說:“我能看看你的畫嗎,多一個人看說不定就能多些點子。”

白醒塵狐疑的看著她,那種不信任的眼神讓蘇亞如芒刺在背。接著就聽他轉身時說:“死馬當活馬醫吧。”

他說那話時,卻讓蘇亞覺得自己異常的卑賤,何必如此。可轉念一想他現在心情低落,也就不和他計較了。

站在這畫了一半的畫前,蘇亞仔細看了半天,才看看開口。

“這個塑形是不是不太對,還有這個顏色。這塊的顏色用的不太協調才讓型看著不準也不紮實。還有,你要不要試試長構圖?”

說了這些卻沒聽見有人回答她,一回頭看見白醒塵就這麽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眼神裏是高傲混合著赤裸裸的鄙視。

“從前畫室大型最差的人現在都可以說我大型不準了,聽有意思的。你一直畫畫沒有光影,無論素描還是油畫還是後來的插畫。我現在都懷疑你還能不能記住明暗交界線怎麽走。”

這種嘲諷已經不能用對他的喜歡而緩沖那種傷害了。

“您是大畫家,自然用不著我一個門外漢的意見,是我太把自己當回事看了,您全當看個笑話調劑心情吧。”

說完轉身回了房間,落了鎖。

白醒塵看了她這舉動嗤笑一聲,繼續坐在那裏研究自己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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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的,聽著外面的寂靜無聲,蘇亞心裏慢慢想著方才的一切。

認識了他這麽多年,印象中他從來都是好脾氣的人,即使他專業強大卻也不曾拿這方面擠兌過人。或許是少年時的印象在腦海中停駐太久,久到忘了每個人都會成長。如今的他是知名的畫家,而不是從前那端坐畫室的青澀少年。

直到如今,蘇亞依舊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白醒塵的樣子。

在那間四方畫室,他靜靜坐在那裏一筆筆的畫著素描,眼裏只有模特和自己手中的筆眼裏的畫,再也裝不下其他。那時他頭發微長,軟軟的服帖在頸間,襯著白衣越發的白,頭發也越發的黑。看著透過窗欞的陽光灑了他一身,那時候蘇亞覺得,整個的畫室好像在也沒有了其他人。

那時候她並不敢跟他說話,那時候蘇亞只從旁人口中知道,這人是老師最喜愛的孩子之一。女孩,總對比自己強大的人抱有憧憬,在他們面前也總會更加拘謹。後來怎麽開始慢慢說起話來的,蘇亞也忘記了。只是記憶中的他,是個聲音極為悅耳的少年,有黝黑明亮的眼,有著親和的微笑。

那時候的他畫畫已比一般學生強出很多,老師有事時多會安排他給學生改畫,每次拿給學生的示範作品也多是他和其他幾個拔尖學生的。老師喜歡他畫技紮實,少年持重,是個可以靠得住的人。那個時候學生也多樂意讓他改畫。

記得大學那會蘇亞去一個繪畫的培訓機構找過代課的他,那時他正做在小馬紮上幫一個女學生改畫,那女孩就矜持的弓著腰,看著他一筆筆的改,可女孩臉頰上的緋紅卻是藏都藏不住的。蘇亞也是從那會子過來的,自然明白這女孩子的想法。禁不住在一旁微微一笑,那時白醒塵擡頭剛好看到自己,不自覺的也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因為那笑容太過真摯,到了如今她還能清晰的記得他嘴角的弧度。

那段時光,一切的一切都美好的每當回憶便想要忍不住流淚。

如今,從前的謙和有禮是不是也被這利欲熏心的世界抹去了蹤影,或許一開始從未靠近就不會傷心。

突然之間蘇亞明白了那日白醒塵在宴會上看自己的那種眼神。那是對曾經年少相知時的自己已經無法握住的眷顧,同是也是對長大成人之後的自己無法掩飾的鄙夷。

他們彼此都活在過去裏,然後又不斷用成長出的硬殼一遍遍的敲擊著脆弱的記憶。如今生澀被世故打敗,徒留的只有挽不住的傷心罷了。

那一刻,蘇亞覺得傷感,或許今天她不得不面對的是與腦海裏那溫潤少年說最後一次再見。

然後在以後生命長河之中,那有溫潤微笑和輕柔嗓音的男孩將從自己心裏消失,然後再也不見,而那些曾經從他青蔥光華中散發的美好也將會墜落到記憶深處,永蒙塵埃,再也不見一絲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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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班時,蘇亞在家並沒有見到白醒塵,倒是碰見了過來取東西的max。

怎麽說,蘇亞一直對這人印象不深,只覺得是白醒塵的工作人員,平日沒有交集。又因為他打扮的極為中性很多事情做的有些過於媚氣,有時出口尖酸刻薄,所以多不與他接觸。

他進屋的時候在廚房看見了蘇亞點頭之後就去了畫室在查找東西,蘇亞這人覺察到了他有些低落,因為不熟沒有辦法多談,只是煮了一杯熱可可端給他。

放下東西就準備的離開的時候,MAX卻開口了。

“蘇亞小姐,能跟你談下嗎?”

蘇亞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坐在了畫架前的凳子上,然後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PO最近心情不太好,可能在家會發脾氣,你一定不要跟他生氣,他過一陣子就好了。”

“你意思是他曾經也是這樣的?”

他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支吾著顧左右而言他。

其實他開始勸解自己時,蘇亞就知道這可能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他出口傷人我也是要忍住的,你是這個意思。”

聽了這話,max先是吃驚,接著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PO雖然會一直低氣壓,但還不至於口出惡言,蘇亞小姐是多慮了。他也就是會不怎麽說話,你多關心他一下,他畫畫的時候不要打攪他就沒事了。”

“那叫正在畫畫的大畫家吃飯會不會被罵呀。”蘇亞似笑非笑的說著,max只以為她是在開玩笑,並沒有多想。

“不會的,再怎麽生氣,PO的是非觀還在,不會分不清好壞的。”

蘇亞卻覺得這氣一陣陣的往上竄,和著對待別人像春風般溫暖,對待她就像秋風掃落葉了。即使心裏這麽想著,可嘴上說的都是客氣的話,等把MAX送走之後,蘇亞坐在家裏看著散落各處的書籍覺得心裏煩亂卻沒有頭緒。

自己深知白醒塵對待自己和其他那些人是有區別的,可沖自己發火這樣的事,到底該說是在自己面前全然放松沒就戒備,還是該說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那種無論他如何對待,自己都不會離去的賤人。

心裏雖然知道答案未必是好的,可她也沒敢多想,做了飯草草吃了幾口也就洗洗睡了。或許自己內心都害怕與白醒塵見面,如果口不擇言說了些什麽,或許結局就是無法挽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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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周六,蘇亞起床時時間已經不早,想著去廚房看看時只見白醒塵坐在臥室的床上,身邊是散落的衣服。

雖是這段日子都沒有見面,可看他這樣蘇亞還是忍不住上前幫忙。

看蘇亞過來,白醒塵並未拒絕她給自己收拾行李。就這麽,蘇亞和白醒塵各坐在床的兩頭,疊著衣服。

“你這是要去哪?外地有演講?”蘇亞一邊說著手上沒停。

“去美國。”

蘇亞一楞,看著白醒塵低垂著頭,一臉平靜。

“去多久?”

“說不準,有可能幾個月也有可能幾年。”

蘇亞深吸一口氣,穩住心情之後才開口又問:“為什麽要去,不是說要在國內發展的。”

白醒塵這才擡頭看向蘇亞,眼裏有掙紮有痛苦。

“我遇到瓶頸期了,從上次系列畫後期開始就不太對勁,所以我需要一個對我畫畫有益的環境去做調試。國內繪畫環境太覆雜,我目前還不太適應。”

蘇亞覺得自己手有些抖,可內心卻出奇的平靜。她擡頭看著白醒塵,直直望進他的眼。

“從頭到尾你都沒有跟我提起過,無論是你的瓶頸期還是你的出國計劃,是因為你覺得無所謂是嗎。”

他皺著眉,覺得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也是我自己的計劃,與你商量也沒有任何作用不是嗎。”

“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我好歹跟你住在一起,大家也彼此都在適應,你卻就準備這麽甩甩手就去美國修身養性!你對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這麽獨斷專行?!”

說到最後,蘇亞都能聽見自己的聲音是顫抖的。或許是因為她說的話有些難聽吧,白醒塵也不怎麽高興了,聲音突然冷了下來。

“蘇亞,我一直以來都認為你是了解我的,我也認為你會明白我的決定並且支持。可是現在你想用你的那份對我的喜歡把我困在這裏?!而且我覺得有一句話我想要糾正一下,從一開始到現在,你我都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男女朋友關系。我沒有插手過你的生活,那你也沒有指責我所做決定的任何權利。”

聽了這話,蘇亞的眼淚突然就這麽流了下來。心裏是不想哭的,可為什麽覺得這麽難過。原來一直以來白醒塵都在忍受著這段不正常的關系,只是忍耐,從未想過去了結也沒有想過去付出。或許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決定和自己的質問,他會把這樣的關系一直持續下去。即使他在這段關系中並不快樂也並不幸福,有的只是無盡的枷鎖。

白醒塵和自己一樣,在這場關系中如同困獸一般,誰都掙脫不掉。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蘇亞笑著擦幹眼淚,“從一開始就是我想太多了,實在很抱歉,對不起。可是,你真的覺得這場關系裏只有你一個人在痛苦嗎?你從來沒有為了我想一想吧,很難是不是,對你來說。”

說完蘇亞也就出去了,留白醒塵一個人在他那間偌大的臥室裏不知道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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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白醒塵那裏出來,蘇亞就出了門,她一點都不想呆在那裏,實在是太難受了。

一下午她都在到處游蕩,從圖書館到咖啡廳再到公園和各種購物中心,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可心裏那種憋悶卻如同陰雲一般無法散去。她覺得自己需要找人談談,思來想去卻只能打給竹仙棠。因為如果打給杭纓,免不了她會為白醒塵美言然後撮合他倆繼續相互折磨下去。

見到竹仙棠的時候,蘇亞自己已經在酒吧的角落獨酌一會了。竹仙棠來的時候她正喝的兇,一杯杯的下肚卻全然不見醉色。一看她這樣就知道她又煩心事,拍了拍她的肩頭,竹仙棠坐了下來。

“這是怎麽了,你倆又吵架了?”

蘇亞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問話,只是轉頭看著竹仙棠逆光中不怎麽清晰的表情,笑了。

“竹仙棠,你說對你們男人來說,怎麽樣算是對一個人特別。”

說完有喝了一小口的酒,煙也又點了一根。蘇亞已經好久沒抽煙了,本以為已經戒掉了,原來是心不夠煩。

看她這樣竹仙棠並沒有勸她,有些事不發洩出來憋在心裏會變成一塊巨大的傷疤,別人看不得,自己更看不得。

“看情況吧,每個男人都不一樣的。”

“那你說告訴自己心事,因為自己嘴拙而無法安慰時拿出自己的秘密交換,這些算不算是對這個女孩特別。”

竹仙棠本來是想說些好聽的,可話到了嘴邊他卻還是決定說真話,如果假話可以讓她繼續沈淪,那他希望真話可以讓她醒悟。

“男人會做很多蠢事,有些時候為了自己的私心會做一些傷害別人,利用別人的事。他告訴你心事或許只是想讓你幫他出出主意,更糟糕的可能是讓你做他的垃圾桶。如果你們是哥們,那無可厚非,可如果明知道你喜歡他,那就只能是惡劣了。”

說著竹仙棠也點了根煙,“你記住,不是他對你特別而告訴你秘密,很多時候是因為信任你的同時又無話可說時才會告訴你秘密。特殊對待的意思是你有的別人沒有,不在於內容的特殊而在於他這樣的事有沒有跟別人做過。如果他也告訴旁人心事,也和別的人交換秘密,那你和他們都是一樣的,無關這份心思有多隱秘,無關這秘密是不是全天下只有你倆知道。因為今天他告訴你是因為你方便,而明日當你離開,他自然會另外找一個接替你的位置。因為對他來說,你不是那個無可替代的人。”

“他盲目的認為我會一直在他身邊,或者說他認為會一直有我這樣的人在他身邊,所以才會這麽肆無忌憚吧。其實從開始到現在都是我在犯傻罷了。別說我有的別人沒有,我怕是別人有的我都沒有吧。你說,是不是當他少年時的影像在我腦中幻滅,當他從神壇走下來時,我對他的那種迷戀就會慢慢煙消雲散。或許不光是他,連我自己都沒有弄清楚我喜歡的到底是誰。說不定,自始自終,我喜歡的只是那個影子,那逆光中安靜畫畫的側影。”

那天竹仙棠看著她喝,喝到很晚卻依舊腦子是清醒的,回家之後她也並不困頓,好像身體和大腦已經完全剝離開。她就這麽躺著,想了很多,從過去想到了現在,慢慢的也理出了頭緒。

作者有話要說: 好肥的一章,求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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