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白醒塵之間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越來越缺少共同的話題，虧的倆人都是能耐的住沈默的，一路上白醒塵專心開車，蘇亞則專心看著馬路上飛馳而過的路燈發呆。

白醒塵因為沒去過蘇亞的家，所以開了導航，一路上那個機器不斷的重覆著各種信號詞，車廂裏沈默的如同一個黑洞，任何的氣氛在這裏都會被瞬間粉碎吸收。等紅綠燈時，白醒塵轉頭看向蘇亞，只見她頭倚著車窗看著窗外的一切，偶爾旁邊有車燈打過來照在她臉上，那琥珀色的眼睛亮的猶如深夜裏的貓，狡黠而神秘。

忘記是誰說過了，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內心一定純凈的如水。他對蘇亞說過這句話，可她嗤之以鼻，她對自身的評價不知為何總是出其的糟糕。對於自己清透的眼睛，她只是重覆解釋著自己從小缺少黑色素這個醫學事實。

對於蘇亞，這麽多年好像對自己來說，對她生出的最多態度可能就是無可奈何。他習慣性的跟她在一起，很多事情習慣性的不會對她隱瞞，可是他卻一直學不會跟她如同正常人一般的相處。大多情況下，都是他們三個人在一起，要不然就是他和杭纓不斷的說著什麽，然後蘇亞安靜的坐在一旁聽著極少插話。再不然就是她和杭纓滔滔不絕的講著，不時開自己幾句玩笑，而自己則坐在一旁聽著。多年前沒有發覺這種行為模式的奇怪，直到慢慢長大在獨自面對蘇亞時的各種無措，讓他恍然領悟到他倆之間的那種古怪的相處，真的很讓人費解。

如今他想改變，可無從下手。因為他此次回國之後才真正的明白，或許蘇亞這樣的朋友會一不小心就在自己身邊銷聲匿跡。可每次想到這樣的事情他總是難過，那種感覺和失戀並不相同，而是一種更深的無力感。從前他以為人與人之間講究緣分，朋友間緣分盡了自然是要分開的。從前年幼覺得彼此間緣分很深，這聯系是不會斷的。可如今卻說不得準了。

可蘇亞，好像在更早之前就明白了這些，她曾經說過，可自己無意去聽所以她也再未說過這個話題。如今想在跟她討論這件事卻更加難以啟齒了。記得杭纓說過，蘇亞幾乎無時無刻都做好了與每一個人不再相見的心裏準備，那是不是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經準備好了對自己說那句‘再也不見’。

想到這裏他異常不想看見那雙在燈光下無機質的雙眼，那種一直以來在她眼底都揮之不去的冷漠和理智是他這個時候最不想見的。他伸出一直手，蓋到了蘇亞的眼睛上。她的睫毛掃到了自己的手心，有些癢，可他卻沒有把手拿開。他只是感受著蘇亞睫毛的顫抖和眼瞼的溫度。

“怎麽了？”蘇亞問道，因為看不見東西，所以她雙手抓住白醒塵蓋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蘇亞手心的溫度讓白醒塵心裏稍稍舒服了一些，手卻依舊沒有拿開。

“你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吧。”

因為被遮住了眼睛，所以白醒塵只能看見蘇亞勾起唇笑了笑，說了聲‘好’。之後那原本抓著自己的雙手收了回去，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手掌冰冷，所以連忙把手拿開。

幸好綠燈了，他開始繼續專心開車，不用費心解釋反而沒有這麽尷尬了。

到她家時天色已然全黑，箱子就放在車後座，還沒等白醒塵下車去取蘇亞自己已經利落的拿下箱子關好了車門。然後就站在自己家的樓下，看著隱沒在黑暗裏的白醒塵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你走吧我已經到樓下了，我也不請你上來喝什麽東西了，我家除了自來水什麽都沒有。那晚安，再見。”

白醒塵就這麽坐著，然後跟她說‘晚安，再見’。直到看著她回了家開了燈，白醒塵才驅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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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亞穿著厚厚的冬衣蜷縮陽臺的椅子上，手指夾著的香煙早已熄滅，她卻依舊這麽坐著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腦子都是紛亂的信息，被減成了片段的對白，一張張蒼白又模糊的臉，那些猶如蒙太奇一樣的畫面不斷的在腦海中循環播放。

熟悉了解她的人一相情願的不斷勸說著自己，讓她早一些放棄白醒塵，說他這樣的人總歸好像不該屬於某一個人。那時的蘇亞總會覺得好笑，這人是活佛還是菩薩，難道世人需要他來普渡。可如今再看看趙涵和自己，她卻有些懂了。不能讓他動凡心，那他這人一輩子都不會屬於這個世界。即使是個像模像樣的地球人，卻總覺得他在這片蔚藍星球紮不下根。

趙涵的話她仔細想過，從未努力過的自己為何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放棄。難道只是因為尊重白醒塵的選擇、堅持自己所為的道德觀，其實終歸是因為自己太過怯懦，怕失敗。旁人覺得她大氣，表白之後俗世皆為過眼雲煙。可現實更為殘酷的是，她告訴所有人她不在乎，可心裏卻在乎的要命。她會忍不住想聯系他，他只言片語打發自己，自己會難過很久。

總說要了解這段感情，如此拖沓怎麽了解。把開始和結束一段感情寄托在別人身上，還是個不怎麽在乎自己的人身上，這事總是萬分的不靠譜。沒條理不是自己的生存原則，總要給自己制定一個計劃才好。

如今白醒塵已然單身，那自己要不要試一把，試一次看看自己能不能讓他開竅。如果這次失敗了，那也就真的沒有什麽後悔的了。就如同當年耗費多年的考研一般，努力過付出過之，盡力而為從不後悔。

如今，蘇亞想著，這個口號是不是可以用在白醒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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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蘇亞借著公司慶典的幌子一早去了白醒塵的家，那時候不過十點半，他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趁著惺忪的雙眼是少見的可愛。開門見來人是蘇亞，他也沒說什麽只是閉著眼睛往沙發上一趟，又睡著了。蘇亞也沒著急，去廚房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冰箱就拿著鑰匙下了樓。

等白醒塵徹底醒來時，蘇亞已經把從超市買回來的材料做成了美味飯菜，餓的饑腸轆轆的男人看見這一桌子的菜頓時清醒了過來。

原本是以為自己做的東西不合他口味，可幾次下來發現壓根不是這麽回事，這個人對不喜歡的東西從來都是不挑剔的。

蘇亞吃的少所以她吃完的時候白醒塵還在大快朵頤，於是她泡了壺茶坐在一旁等著他吃完。

坐在那裏的白醒塵抖了抖睫毛，放下了手中的碗，眼神柔和卻又帶著一絲莫名的嚴厲。

喝了口水，蘇亞直視著白醒塵道：“有件事我想對你說。”

他支起自己身子聲音聽不出情緒：“如果是那件事，你以前已經說過了。”

“可是我現在依舊喜歡你，所以我們在一起試試吧。”

或許是因為白醒塵從未想過蘇亞會如此直白的說起這件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所以聽聞她這樣說時惹的他有絲不悅，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眼裏卻還是沒有多大的情緒。

“我希望你在好好考慮一下。”

可蘇亞卻緊接著道：“我考慮了十多年，難道還不夠久不夠細嗎。我今天來只是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而即使你不同意我依舊會去試一試。”

蘇亞想躲避白醒塵變的嚴厲和冷酷的目光，所以裝模作樣的低頭喝水，耳朵卻豎的尖尖的，不會漏過白醒塵說過的每一個字。

“這樣或許你我之間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蘇亞苦笑著搖頭，直視著白醒塵那雙眼，可聲音卻是懦弱而嘶啞。

“十多年了，我一直覺得自己或許沒有資格說你是我蘇亞的好朋友，你我之間的朋友關系到了如今可能早已沒有當年我認為的這麽真摯而厚重了。”攥緊了手中的茶杯，她語氣堅硬的甚至有些冷漠，“所以做不做的成朋友都無所謂了，或許這十多年，只是我單方面的把你當‘好朋友’也說不定。”

白醒塵那原本快要被氣氛凍結的雙眸卻在蘇亞說出這句話之後瞬間撤掉了全部的氣力，目光不再鋒利卻麻木疏遠的好像是他自己，而整件事情似乎也與他無關。

他口氣平緩淡淡：“你話說到這一步，我做不做決定早都無所謂了，你只想做完你要做的事。你給你這個機會，隨便你怎麽折騰吧。”

說完站起身來收拾碗筷，沒有在看蘇亞一眼。蘇亞覺得了然無味準備離開，剛走到廚房門口時白醒塵突然開口：“你去找過趙涵是嗎。”

這麽篤定的口氣惹的蘇亞一陣輕笑，她轉首看向正在洗碗的白醒塵，面上一片燦爛笑意：“是，我找過她。你有什麽要問的？”

他身子一僵，片刻後只是搖頭。蘇亞看他如此也沒說什麽，拿著包和大衣就離開了。

整整一天，她的工作量都巨大無比，別說吃飯休息連喘口氣的時間幾乎都沒有。她做完自己手邊的工作之後就去幫同事處理case，整個人忙的如同陀螺。下午下班時她只身留在辦公室加班，因為沒有旁人在她表情僵硬異常。

竹仙棠本來已經下班，後來因為私事又返回公司，上了這一層之後就見蘇亞那張帶著眼睛老氣橫秋的臉。明明表情難堪的要命，可為什麽眼神卻那麽可憐。因為上次的那件事，倆人關系親近很多，一起吃飯看電影聽音樂會都是常有的事情，作為朋友一句不問都離開實在不是他的處事風格。

“喲，今天還加班，走，我帶你吃飯去。”

聽見聲音蘇亞擡起了頭，推了推眼鏡看著一臉溫和笑意的竹仙棠，心裏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很難受。

“竹仙棠，咱們去喝酒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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