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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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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身去安興前蘇亞已經拖朋友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套單身公寓,四十多平的樣子,有點擠,但是一個人住足夠。等她把工作交接完打包好行李,正式遠調到新上司那裏已經是四月底了。

剛到的時候城市倒是不用適應,但是蘇亞卻要適應自己的新上司。

新上司名叫楊琦,三十五歲的女強人,為人強硬甚至有些刻薄,工作狂一枚。

工作第一天結束時,蘇亞覺得那天她不是工作了一天,她是工作了一年。回到家躺在床上,她累的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腦子裏就像是出現幻聽一樣,一遍遍的重覆播放楊琦語速超快的布置下來各種各樣的指令。蘇亞面對她的時候,恨不得自己是臺電腦,她一下單她立馬處理。

還沒等這種煉獄般的日子結束,她的上司就要給她劈開一個新領域。

那天上午,楊琦坐在她那舒適的老板椅上看著財務交給她的報表,一邊下手淩厲的在報表身上畫上無數個帶著怨念的叉號,蘇亞拿著日程表就這麽直直的站在一旁等待老板新的指令。

是的,蘇亞遠調之後升級了,從文員成為了一名分公司大老板的助理,她分管老板有關人事的劃分和處理。任務很艱巨,她的壓力也很大。

站了有多久蘇亞自己也記不得了,只依稀從她小腿肚快要抽筋的程度看,少說也有半個小時了。

正在蘇亞放空大腦的時候楊琦突然開口。

“你年紀也不小了,檔案上也寫著沒有結婚,突然外調估計你連男朋友都沒有吧。”

雖然蘇亞不知道為什麽楊琦會突然這麽說,但她還是應了一聲‘是’。

“要這麽說,你要是以後沒有一技傍身或者身居福利待遇較好的職位,下半生估計要不好過了。”

聽楊琦這麽說的時候,蘇亞覺得自己眼部肌肉已經不受自己控制的抖動了起來,她內心那個小小人真想抽起桌子上那個玉雕白菜敲上楊琦顱腔上。我去,你才下半生不好過吧,估計她老人家要不是顧及面子都想說‘孤獨終老’了吧。怪不得長的不醜卻熬成了老姑婆,這麽恐怖又病態的心理,該是神經病院的醫生和神經病才敢收了她。

可是她表面是不能有絲毫不滿的,於是都從氣管裏憋出一個氣音,算是答應了。

其實對於人家楊琦來說,無論蘇亞現在說什麽,都堵不住她壓根就不想閉上的嘴。

“你被總公司調過來工作鍛煉,我也不能辜負你上司的心意。這麽著吧,我看你也是個學藝術的人,各方面也還都湊合,以後我就破例帶你這個新人出去見見世面,別到一年期滿你以後的上司說把你寄存在我這還什麽本事都沒長。我怕也顏面無光,不過你也要爭氣才好。”

蘇亞心想她這女上司是內分泌失調三十歲就更年期啊,還是穿越劇看多了整個一個腦殘粉,她是把自己當成慈禧太後看,把蘇亞當成奴才一樣在調教。她現在真想對著楊琦說,要不您下雨天站廣場上遭個雷劈說不定就穿越了,您老趕緊去個封建王朝,那裏才是您的家鄉啊!在那裏生活您才有歸屬感啊!

可她也就是心裏想想,蘇亞是真不敢把這個放到明面上說的。她回來是有任務,不是只過來鍛煉自己的。

一開始蘇亞也沒有把這是當真,可沒過幾天,當她還沈浸在周六可以睡懶覺賴被窩的美夢中時,她給楊琦設定的‘悲愴’鈴聲催命一樣的響起。蘇亞權衡了一下是剛換新工作就得罪上司然後慘遭辭退好,還是多睡一個懶覺滿足自己累的要死的腦神經好。

於是她果斷選擇接電話。

“我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穿戴合體然後到安興美術館來。”

沒給反應的時間,老板就把電話掛了。

蘇亞沒辦法,迅速起床收拾,畫了個淡妝,找了身保險的黑色連衣裙加了件風衣,又紮了個馬尾就出了門。一路飛奔卡表,她焦急的目光恨不得都要在出租車司機的後腦門上開一個洞了。等到美術館門口時,蘇亞常舒一口氣,真好,提前五分鐘她到了。

下車往四處打量就見自己的老板一身寶藍色小禮服,從車上下來,於是蘇亞立馬狗腿的跑到她身邊。

楊琦挑眉看了一眼蘇亞:“今天可是檢驗你專業知識的時刻,別給我掉鏈子。”

其實她的這個老板個人藝術鑒賞水平還是湊合的,你那些暴發戶們只捧價格高的東西還是有本質差別的。蘇亞心裏也只是把這次的隨性當成一次顯擺門面的聚會罷了,並沒有往心裏去,直到到了門口,看見那個占滿五米高的巨型展板時,她就後悔了。

因為上面用俄語寫著大大的Маргарита,底下是她各種語言的寫法,蘇亞特意看了一下中文,上面寫著瑪加麗塔。海報用瑪加麗塔的各種語言寫法做了一個不退則幾何圖形的排版,海報的中心用醒目的顏色寫著Polvere,這是白醒塵在國外一直用的名字,當然這也是看一些美術信息才知道的事情。

也不知道怎麽了,蘇亞就是不想在這樣一個場合見他,因為她自己有種預感,今天她會過的很不愉快。

剛想退縮時,那個不緊不慢的聲音在耳邊炸起。

“楊總,您好。”

蘇亞猛的擡頭才見老板離自己大約有個百十米的距離,一臉笑意的看著面前的青年才俊。白醒塵今天穿的很正式,從頭到家無一不精心雕琢,配上他沈靜又略帶疏離的氣質形成了強大的氣場。

遠遠看著被自己作品環繞的白醒塵,蘇亞才第一次見到在人類獵場裏的白醒塵。

與其說是不接地氣的超脫不如說是不谙世事的冷漠和不屑。

聽著周圍人對他的吹捧和讚譽,蘇亞很想笑。白醒塵這麽多年就活在這樣的世界中,蘇亞都替他覺得可笑。

正當蘇亞自娛自樂玩的開心的時候她收到了楊琦女士親切又熱烈的眼刀。無法,她只得踩著小碎步快快身前,作出心甘情願的姿態站在楊琦身後。眼睛掃過站在楊琦對面所有的人,然後對他們微笑,這裏當然包括新星畫家白醒塵。

白醒塵看到蘇亞時也是楞了一下,自從上次她不辭而別之後,他們就基本上斷了聯系。今天突然出現在這個畫展上,他其實多麽吃驚,他回國的第一次大型畫展他知道她會來。可看到今天這個情況他才隱約覺察出今天來這裏並非她本意,更莫名其妙的是她會跟著安興有名的女強人楊琦。看著蘇亞對他們這群人的掃視,讓他心裏暗暗不爽,這麽多年的朋友是想兩不相認?!他自認為最近沒做什麽得罪這妮子的事,也不知道她這是鬧的哪一出。

蘇亞想裝作不認識他,沒關系,他陪她玩。

心裏有了譜,白醒塵立馬行動。

他看了一眼站在楊琦身後的蘇亞,楊琦也是精明的人,接口說:“這是我的助理,久聞白先生的大名,所以我今天來的時候就帶了她過來。”

白醒塵依舊是那張在外人面前溫和微笑的臉,可心裏卻是腹誹。這妮子想要見他還要拖關系,還是這麽遠的關系,她要真急著見他估計直接殺到他家了。再者還久聞大名,聞你妹的七大姑還是八大姨啊。

倒是旁邊的經濟人接口說:“楊總公司還真是人才輩出,連身邊一個助理都工作藝術兩不誤啊,平時還會自學鑒賞藝術品,真是不容易。既然那麽喜歡就快移步去裏面看看Po的作品吧。”

Max踩低擡高奉承人他白醒塵不是第一次見,可沒有哪次像今天這樣這麽想抽他的。還自學,他出國前跟蘇亞是系出一門,他們仨都是老爺子的最後一批學生,畫工他是比她好的多,可鑒賞能力她卻也不弱。

看蘇亞跟著楊琦進了展廳,期間就沒看他一眼他就想逗逗她。

“MAX,我去那邊,這裏交給你了。”max看了一眼瞇著眼不懷好意的白醒塵,忙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我說你是看上人家的小助理了?你別忘了你女朋友今天也來的,說不定馬上就到了。”說著他忙拉住白醒塵的手臂,“再說這女的沒什麽特別的,身材不好長的也一般。”。

白醒塵內心深處狠狠的翻著白眼,甩開max的手,就往蘇亞那邊走去。蘇亞身邊現在可是聚集了幾個人,走近了才知道,這幾個人是蹭講解的,一邊蹭還一邊不屑的看著她。

“這張畫是白先生早期的一幅作品,雖是早期,但是整個posotion(構圖)相當的完美,作品帶著genus felise(貓性)的味道,處理上使用了Sfumato(漸隱法),大膽的運用了不同以往的foreshortening(短縮法),有對Renaissance(文藝覆興)致敬的意味,同時又帶有Franciscus Junius 的The Painting of the Ancients(古代繪畫)裏對於繪畫五部分的再深入,即invention , proportion , colour ,motion ,disposition。”說著沖著站在站在楊琦身邊的白醒塵眨了眨眼。

看著蘇亞的反應,白醒塵算是明白了,這看畫的人裏面不知道誰招惹她了,於是用大段專業詞來刺激別人,襯托別人的藝術無知。其實她說的都沒錯,但也都沒有深入的去說。從以前她這脾氣就沒改過,看不慣別人不懂裝懂,看不慣那些人只知道個梵高就覺得自己是鑒賞大家了。

那些受了蘇亞氣的人看見白醒塵來了,剎那間就像找到了救星一樣。

一位小姑娘更是有趣,開心的挪到白醒塵不遠處,指著蘇亞說道:“一看就是你沒看過白先生的作品,白先生一直看不慣有些人故弄玄虛的背上點專業詞匯就覺得高人一等的人。你還好意思在白先生面前班門弄斧。”

蘇亞擡頭看見白醒塵一張等著看戲的臉,沒好氣的對著女孩說了一聲“你倒是說說我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誰願意聽你這門外漢說話了。”

“沒人強迫你聽,尤其是你聽不懂還要自虐,我真同情你的。”

女孩眼見說不過蘇亞,轉首看向楊琦尋求支援。

“女士,你雇她給你評畫那都是浪費了你的錢,這樣沒有真才實學的人你還是早早辭了她吧。”

楊琦似笑非笑的看著小姑娘:“第一,她說的我都能聽得懂,短縮法漸隱法這些您這有真才實學的估計都不屑於去研究了。所以憑專業知識,我選她比較靠譜些。第二,我花錢只要她一個人講給我一個人聽,這裏真不需要您提出寶貴的意見。”

說完走到下一張畫前面端詳起來,蘇亞現在心裏開心的恨不得過去親兩口楊琦。說實話,剛才她這幾句話,真讓蘇亞對她有了改觀。

倒是一旁圍觀的人把目光聚到白醒塵身上的時候他才施施然的對著一眾圍觀者微微一笑,正要開口說話卻看見蘇亞轉身已經離開,一旁等著看熱鬧的根本與她無關。楊琦看著失去興趣圓場子的白醒塵又看了一眼已經走遠的蘇亞,好像剛剛才看到這張畫一樣。她微微擡了一下下巴,看著面前的人氣畫家眼眸裏帶著一絲揶揄:“白先生,給我講講這張畫吧。”

他知道這是楊琦在給他圓場,可他不明白她意欲為何。對彼此來說,他們都是場面上的人,點頭認識不過是走個過場,不過在讓白醒塵吃驚的不是楊琦的有意示好,而是蘇亞的突然出現。她不知道她這愛答不理的情緒時為了哪一出,就在剛剛不是還跟自己眨眼睛的嘛。自己確實是那種對朋友耐性和脾氣都極好的人,但是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討厭蘇亞時不時的小別扭。那副情緒化到底做給誰看,合著是全天下都要讓著她嗎?!

這麽想著白醒塵就真的不再看蘇亞一眼,任由她像陌生人一樣在展廳裏慢慢看畫。

這個時候,蘇亞正站角落裏發信息給白醒塵,她知道今天在這裏她做的有些過分,想要解釋。蘇亞這個人平時挺好的,但是對專業上的沖脾氣早幾年就有了,也不是特意挑了今天又在他的回國大展上給他找不痛快,真的是一時嘴快了。後來想拉著白醒塵下水整整這些自以為是的人,可打眼就看見人群裏站著畫評。她可以口出狂言,因為她只是個看畫的,可白醒塵不能說太不中聽的話,他才剛回國即使不能幫他打人脈,也不能給他搗亂不是。所以才沒接白醒塵的話,直接就走了,蘇亞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給他了個難看,也把自己弄的很難堪,但是沒辦法,這是她情急之下唯一能想得到的處理這件事對他影響最小的處理方法。

蘇亞跟白醒塵說自己看見了畫評,就不在他畫展搗亂了。也不知道他看見沒看見,一直沒有回覆,在畫展上依舊是無視自己。呆在這裏也是徒增尷尬,她早早站在門口等著楊琦看完之後跟她一起離開,她看她老板比自己想的要懂藝術品,那就沒有必要站在她身邊叨叨了。蘇亞現在就是想快點走,如果今天是白醒塵的畫首次在國內大量展出且還是第一天,那指不定會碰見熟人,現在這種狀態下,她最不想見的就是熟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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