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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賞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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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整個京城都在傳,淵政王府的老王妃不日便要開一個賞花宴,大紅燙金的喜帖紛紛揚揚灑滿京城,凡是京中叫得上名號、仍待字閨中的世家貴女幾乎都接了帖子,只是靜柳眼巴巴在門前等了一天,卻不見淵政王府的人來送請柬。

到了晚飯時分,靜柳第五次打發小丫鬟去二門上探看消息,林慕果不由搖頭道:“不用去看了,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等也等不來。”

靜柳深鎖眉頭:“可是小姐……老王妃素來最是疼您的,王府要辦賞花宴,怎麽可能不給咱們下帖子?”

林慕果想繡一個梅樹纏枝的荷包,奈何粉色的絲線攪成了一團,她只好與飛雲一道將絲線重新纏好。只是這亂線便如愁緒一般亂糟糟擠作一團,一時半會兒倒理不出一個頭緒來。她輕輕嘆一口氣,似是自言自語:“接了王府帖子的人那樣多,盡是些豆蔻年華、雲英未嫁的貴女,與淵政王府倒也算門當戶對……”

飛雲手上一抖,一團纏好的絲線便咕嚕嚕滾到地上。她忍不住和靜柳對視一眼,急道:“小姐的意思是……”

林慕果彎腰將絲線撿起來,放在手心裏若有所思的撥弄兩下,無聲笑道:“這並非是我的意思,是老王妃的意思罷了……”

飛雲和靜柳兩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出言安慰。王沛峰前幾日剛在朝中請旨,要昌平帝毀了林慕果與蘇榮琛的婚約,老太隨後腳就辦了一個賞花宴,將滿京城的閨秀都請進王府去,外頭的人會如何想?賞花宴只不過是個名頭罷了,老王妃這是對林慕果心生不滿、急著要為蘇榮琛重新挑一個可心的王妃呢!這麽一來,她若是將林慕果的帖子也送過來,才真正是吃擰了!

半晌,靜柳才緩過勁來,她惡狠狠“呸”的一聲,憤懣不平道:“什麽稀罕地方?真以為我們家小姐樂意去嗎?小姐您昨日還說信得過王爺,今日看來,卻原來也是個有眼無珠的花心大蘿蔔!”

飛雲卻沒有靜柳那般沖動,她暗自打量著林慕果的神色,自家小姐臉色倒是冷淡,手裏卻運轉如飛,將理好的絲線一縷縷纏起來。這糟心的事似乎只影響了她的臉色,不曾影響她的心情一樣。

過了兩日,淵政王府開了賞花宴,據說當日王府貴女如雲、香風細細,停在王府門前的車馬一路排到街口。

在賞花宴上,老王妃特意將自己精心培育的名貴花種搬出來供大家賞玩。席間,她還跟幾位看得上眼的嬌客促膝長談,說了好一會子話。據說言笑晏晏、賓主盡歡。

等到賞花宴畢,老王妃又單獨將刑部尚書裴南褚之女裴秀芬、振國將軍朱文宇之女朱錦蘭留在禧福堂敘話,直說到掌燈時分,方讓貼身的丫鬟好生送出府外。

臨走之前,老王妃賞了裴秀芬一個漢白玉刻如意雲紋的鐲子,賞了朱錦蘭一支玉鳳朝闕合心簪,兩人喜不自勝,千恩萬謝地退出府來。

第二日,裴秀芬和朱錦蘭得賞的消息便一陣風一樣傳遍京城。飛雲本不想拿此事讓林慕果煩心,奈何靜柳實在嘴快,剛說了兩句話便再也忍不住,憤憤的將早上的聽聞講了出來。

林慕果聞言止不住冷笑:“倒是要恭喜老王妃為王爺覓得良人了!”

冷白心中一顫,趕忙跪撲下去:“小姐,老王妃心性寬和,又素來喜歡您,她一定不會這樣做的……”

林慕果淒惶道:“喜歡?那也只是從前罷了。現在我被林吟書連累,壞了名聲,又怎麽賠得起聲名赫赫的淵政王爺?想來,王府要退婚也實在是情理之中!”

冷白見她臉上慘然,忍不住急道:“不會的,不會的!小姐,老王妃定不會因為那些虛妄之事厭棄小姐,這其中想來是有什麽誤會,奴婢這就回王府去,回王府問個清楚!”說完,她抽身要走,林慕果卻重重在桌上一拍,冷喝道:“不許去!人家已經將事情做到這個份上,我們還上門做什麽?故意討人家的嫌棄麽?傳我的命令下去,你們誰也不許去王府,若是讓我知道了,定不輕饒!”

一屋子丫鬟何曾見過林慕果如此疾言厲色?不由都訥訥噤聲,一句也不敢多說。

自從早上得了消息,林慕果一整日都未曾有過笑容。她撿了一卷《本草》臨窗而坐,一整日都在看書。

靜柳上前奉茶的時候,眼見她手裏的那本書看到了最後幾頁,忍不住有些心疼道:“小姐縱使不高興,也別如此折磨自個兒……”

林慕果兩眼只在書本上,似是十分專註,聞言只是淡淡“嗯”了一聲,擡手又翻了一頁過去。靜柳知道自己勸不住,只好嘆息著退出來。

她端著托盤從書房走出來,心下惦念,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恰巧飛雲從游廊的拐角上走出來,靜柳一個不察,便與飛雲撞在一起。

最近是多事之秋,飛雲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她見靜柳毛毛躁躁的,忍不住皺了眉低斥道:“走路也不當心麽?”

靜柳輕嘆一聲,沖書房那裏努努嘴:“小姐坐在那看了一整日的書,我瞧著那本書都要被看完了。她卻仍是誰也不理,話也不說,如此下去若是悶出病來可怎麽好?”

飛雲心思一動:“書都看完了?”

靜柳的心思卻不在書上,自顧自道:“不如咱們拉著小姐去園子裏散散心吧?看看景兒,聽一聽鳥叫,或許小姐的心情會好一些?”

飛雲似乎想通了什麽,臉色也稍微好轉了一些:“出去轉轉也好,看了一整日的書,只怕眼睛都要累壞了。”

兩個丫鬟相攜著進屋,一起走到窗前,飛雲覷著她的臉色,輕聲叫了兩句,林慕果才回過神來,擰著眉道:“怎麽?”

靜柳趕忙道:“小姐,園中春光如許,咱們也好久不曾逛園子了,若再不出去走走,豈不辜負?”

林慕果搖頭道:“懶得動彈,還不如安安靜靜地坐著看一會兒書。”

靜柳見她懨懨的,忍不住有些心疼,因而便打起笑臉來盈盈跑上去,拉住林慕果的手道:“小姐只當全是心疼奴婢,您也知道,奴婢最喜歡的便是芙蕖,聽聞湖中的芙蕖開了,有滿湖清香,奴婢這幾日一直悶在飲綠軒,不曾去看,小姐賞個面子可好?”

林慕果翻著書頁的手一頓,覆又“刺啦”一聲將《本草綱目》的最後一頁合上:“這才幾月份,荷花便開了嗎?只怕荷葉都沒有長全吧!”

賞花本就是一個借口,不曾想卻被林慕果當場拆穿,靜柳只好拉著她得胳膊撒嬌道:“哎呀,小姐管的也忒寬了,怎麽還不許人家有一朵兩朵的早荷先開呢?”她像個小孩子一般拉住林慕果的袖子祈求,模樣嬌嗔可愛,平素總能逗林慕果一笑。

林慕果無奈,所幸一本書也看完了,只好將書本放下,用手撫了撫衣裙上的褶皺,嘆口氣道:“那咱們便去看一看吧!”

靜柳和飛雲便高興起來。

主仆三人相攜著出了飲綠軒往後院的湖邊而去,一路上,靜柳時而指著鵝卵石路邊那些開得嬌艷的鮮花,時而又讓林慕果去瞧花枝間兩只嬉戲相啄的飛鳥,總之是想盡辦法想讓她開懷一笑,可林慕果臉上始終是淡淡的,並沒有什麽顏色。

走到湖水邊,靜柳看見有幾頭碩大的錦鯉浮上水面討食吃,一只飛蟲不經意間落在水面上,只聽“嘩啦”一響,一頭滿身金鱗的魚兒躍將出來,將那不知死活的飛蟲生吞入腹。

靜柳正要指給林慕果看,飛雲卻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靜柳擡頭一看,只見林吟琴正坐在不遠的涼亭裏喝茶。靜柳一張笑臉立刻就冷了下來。

近日正是林慕果困頓之時,那些蜚語流言早就傳的每個角落都是,若是此時撞上林吟琴,能從她那裏聽到什麽好話?

飛雲悄悄給靜柳使了個眼色,靜柳心領神會,立時便指著反方向那一叢開得艷麗的山杜鵑喜道:“小姐,那杜鵑花紅的似火,竟這樣熱烈,咱們若不近前看看,豈不可惜?”說著就要拉著她往那邊移動。

沒想到林吟琴卻已經從涼亭裏奔出來,擱著數十步的距離遠遠叫道:“長姐,為何不來亭子裏坐坐?”

靜柳和飛雲心中暗恨,卻又情知躲不過去,只得不情願地半蹲了一下,算是給她行禮。林慕果看著滿面含春的林吟琴,忍不住道:“妹妹興致倒好!”

林吟琴緊趕幾步跑到近前,她挑眉看著林慕果,譏誚道:“長姐的氣色倒不那麽好!這麽好的春光倒是辜負了。不過……”她輕輕一笑:“咱們府裏春光再好,又怎麽比得上淵政王府?聽說那日賞花宴極為熱鬧,老王妃還將親自培育的名貴牡丹花種擺了出來,倒是讓京中的閨秀們嘆為觀止呢!”若說承平侯世子大婚那日林吟琴還有些成就,那便是借著林吟書毀了林慕果的聲譽,更是讓禦史臺的王沛峰請旨罷婚。能夠親眼看著林慕果倒黴,這是林吟琴自入府以來便翹首以盼的事情,如今心願得償,又怎麽會不借機狠狠踩上兩腳?

林慕果自然知道她心中的盤算,因而便冷冷道:“妹妹說的這樣熱鬧,倒像是親眼得見了一樣!”

林吟琴“呵”得一笑:“我自是沒有親眼得見,不過親眼得見的人還少麽?聽說還有人親眼見到了老王妃賞給裴秀芬的玉鐲、朱錦蘭的玉簪。一個是和田玉刻如意雲紋的,一個是玉鳳朝闕的合心簪,如意,合心……”她將這兩個字在嘴邊玩味半晌,才開心地點頭道:“想來老王妃對她們很是如意、合心吧?”

林慕果一張面皮鐵青,拳頭也狠狠握起:“老王妃對誰如意、合心,並不是你說了算的!”

林吟琴用帕子掩著唇嬌俏一笑:“長姐是在自欺欺人嗎?老王妃究竟對哪個最如意、合心妹妹自然不知,只不過,總規要在這兩個中選一個出來的,長姐該不會以為旁人還有機會吧?”

她的話說的並不含蓄,幾乎是指著林慕果的鼻子告訴她:老王妃屬意的淵政王妃必然會是裴秀芬和朱錦蘭中的一個,只是無論是她們中的哪一個,也不會是你!

林慕果氣得發窘:“你——你——你——”她抖手指著林吟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色漸晚,明媚了一整日的太陽昏昏西沈,唯有西面天空還殘餘一片金輝,再過不了多久,就連這最後一點子光明也要隨著西墜的金烏消逝,到那時,黑夜籠罩,可就見不得一絲太陽的光明了。

林慕果是哭著跑回飲綠軒的,一路上,林家多少下人都見到她掩面痛哭的模樣,靜柳和飛雲暗恨林吟琴一張毒嘴,恨不能沖上去撕了解恨,但是她們終究沒有亂了分寸,只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身去追林慕果去了。

到了次日,林慕果缺席淵政王府賞花宴,老王妃恩賜玉鐲、玉簪,林慕果郁郁不樂的事便傳的街知巷聞,而她痛哭著躲回飲綠軒的事更是經過有心人的藝術加工,生生變成了對老王妃心懷怨憤!

淵政王府的婚事大約真的要退掉了!林慕果這個金殿進寶、得皇上賜婚、人人艷羨的端陽郡主一時之間便成為大家可憐的對象。

就連林長庚在林慕果面前也發了好幾回脾氣,話裏話外,盡是指責她不得老王妃青眼。

好在,林慕果雖然成為了眾矢之的,京城閨秀避之唯恐不及,但是陳之卉卻從頭到尾都不曾舍棄她。

事發之後,陳之卉親自來了飲綠軒兩回,或是與她對坐談心,或是借著請教針線的名義使她在忙碌中暫時忘記傷痛。

陳瑀涵與蘇榮珮有些交情,因此,陳之卉便想通過蘇榮珮的門路求見淵政王爺,她想親自問一問:阿果不過是被林吟書牽累,更是世間少有的溫婉賢惠女子,到底哪裏配不上他?

陳之卉如此重情,倒是讓林慕果十分感動,不過她到底攔住了,否則不知又要生出什麽事端。

墜兒因著身份不便過門,但是也托笨笨送了信來安慰。她在信中將蘇榮琛大罵一頓,活生生將他罵成一個在世陳世美。

外頭鬧得那樣厲害,宮裏頭自然也不平靜。昌平帝負手立在窗前,眼中似有詭譎的疑雲,他看窗外的天色有些陰翳,幾片烏雲便將大好的春光全部遮住了。

“裴秀芬,朱……朱什麽來著?”昌平帝擰著眉,微微側目看著身後的李全得問。

李全得趕忙往前進了兩步,拱起手恭敬道:“回皇上,您問的可是振國將軍的女兒麽?她閨名叫做朱錦蘭。”

昌平帝“哼哼”一笑:“錦?他若與振國將軍成了翁婿,可不是錦上添花麽?怕只怕,王府貴氣太盛,他們祖孫二人壓不住!若是步了老王爺的後塵,早早喪命,可就不值了。”語畢,眉眼中冷氣森然,帝王氣魄顯露無疑。

振國將軍是一品武職,手中實權在握,若是讓朱錦蘭進了淵政王府,他只怕是如虎添翼!還有裴秀芬,她的父親是刑部尚書,而刑部尚書身後還站著一個襄王燕辰墨。若是讓裴林兩家聯姻,多年以來,幾位皇子對立制衡的局勢將會打破,燕辰墨會脫穎而出。皇子實力過重,必將威脅皇權,這是昌平帝最不願看到的。

李全得在昌平帝跟前伺候了二十多年,也少見他有這樣的表情,心中凜然,臉上卻賠笑道:“王爺聰慧、忠義,想來不會走他父王的老路……”他頓了頓,見昌平帝橫著眼看過來,趕忙又補充一句:“縱使王爺年輕不懂事,老王妃也會從旁規勸的!”

“老王妃?”昌平帝深深吸一口氣:“她老了,腦子也不好了,只怕更加掕不清。朕都還沒有收回成命,她便急著開什麽賞花宴,想要親自擇一個孫媳婦了。想來,是怕朕悔婚之後,再賜一個破落戶吧?”

李全得便笑瞇瞇道:“管她的算盤打得多響,也不敢違拗了皇上您的聖旨去!您若是駁了王大人的奏本,管她賞什麽如意玉鐲、合心玉簪都不管用!”

昌平帝的眼光慢慢擡起,他看著大殿外空寂的院落,偶爾有幾個神色庒肅的宮人垂首經過,都是誠惶誠恐的模樣,他的內心便有極大的滿足感:九五至尊,高高在上,這種將全天下掌握在手中的感覺——甚好!

“林家那裏有什麽動靜?”

李全得“哎呦”一聲,拍著手掌道:“老王妃不請郡主去賞花宴也就罷了,偏偏還對裴家和朱家的兩位小姐另眼相待,郡主剛一得到消息,便哭著跑回了院子,現下,京中都已經傳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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