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果不答反問：“公主覺得，我會答應嗎？”

燕玖嫦緊緊握起拳頭：“本宮知道你沒那麽容易答應！你一直將本宮視為仇人，認為是本宮鳩占鵲巢，搶了你母親的位置，更有甚者……”她稍微頓了一下：“你將本宮看做殺母仇人！”

林慕果笑起來，笑容卻十分詭異，她眉毛上挑，眼角微揚，眼神明明是笑著的，卻平白讓人覺得森森寒意：“那公主究竟有沒有謀害過我母親？”

燕玖嫦完全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問出這個問題，噎了一下，立刻就咳嗽起來。一旁的丫鬟含蘊就趕忙過來幫她撫背順氣，良久，她才平靜下來，同時，也想好了對策：“不瞞你說，本宮確實有這個想法，而且，也曾派人去做過！”

林慕果驚異於她得誠實，卻聽她話鋒一轉，又接著道：“但是沒有成功。本宮的人到達現場的時候，你們的房子已經是一片火海。你與你母親也早已不知所蹤！”

撒謊是宮裏女人的天賦，，若是不會撒謊，是絕對不可能在那樣險惡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的。至於撒謊的技巧，燕玖嫦早就爛熟於心：如果你說的話全是謊言，那麽久很容易被人看穿。撒謊的最高境界是真假參半，對於那些不重要的情節，要用實話填充，這樣才能讓謊言更加有立體感。再配合足以以假亂真的演技，才能讓你的謊言以假亂真。

只是，燕玖嫦千算萬算，卻怎麽也想不到林慕果早就將當年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話既然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她也沒有再偽裝的必要。林慕果慢慢從繡墩上站起來，她衣服的後擺坐的皺了，飛雲趕忙彎腰下去把褶子捋平，只聽她道：“公主是想告訴阿果，我母親是死在父親手下的，是不是？”

燕玖嫦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你，你知道？”

林慕果居高臨下看著她，就像看一個跳梁小醜：“對，我知道。當年的事我都知道。最初，我母親隱遁在幽山蝴蝶谷。父親在進京趕考時突發惡疾，不幸病倒，是母親為他把脈開方，最終才讓他撿了一條性命。父親走後，母親便懷上了我……”說到這裏，林慕果停住了，她緩步走到窗邊，看到窗外原本蒼翠的樹木已是光禿禿的，她得眼中似是也染上一層秋霜：“母親真傻！她幼稚的相信那些山盟海誓，幼稚的以為父親高中之後會接她進京團聚，從此夫唱婦隨！”

屋子裏靜悄悄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憂傷。

“後來……”林慕果微微低下了頭，眼睛裏似有淚光閃動，她口中喃喃道：“後來父親就派人到蝴蝶谷尋她，只是……並不是為了接她進京。當時的父親已經尚了榮格公主！”她回頭看著燕玖嫦，嘴邊帶著嘲諷的笑：“那樣一個臭男人，難為公主倒是視若珍寶！”

燕玖嫦聞言第一反應是反駁，可是她張了張嘴，卻又無力地閉上。

林慕果接著道：“父親派去的人失手了，母親從蝴蝶谷逃了出來，逃到中州府下一個叫黃莊的村落，並在那裏生根，後來又生下了我。此次死裏逃生，母親總算是清醒了，她狠狠哭了一場，然後就決定忘卻前塵，隱姓埋名。”

林慕果信步離開窗前，不緊不慢地走到床邊，含蘊想將她攔下來，林慕果淡淡瞥了她一眼，直看得她心底一顫，低頭退在一旁。

林慕果撩裙在床邊坐下，微笑著看著燕玖嫦，繼續道：“公主知道嗎？我們在小黃莊的日子雖然清貧，但是卻十分自在！我母親為人和善，醫術又十分高明，鄰居們從不會因為她未婚生女而瞧不起她，我們著實過了一段神仙一般的日子！再後來，就是那場大火了……有一天深夜，我被濃煙嗆醒，擡頭一看，母親的臥房裏已經是火光沖天！我哭著跑過去，卻在門口處碰到了從大火中沖出來的母親！我們母女兩個像是喪家之犬，一路倉皇出逃，眼睜睜看著我們的家園變成一片廢墟！”

說到此處，她臉色猙獰起來，牙齒緊緊咬著，似要與仇人拼個你死我活一般。

“我們本以為，逃出了大火就逃出了生天，卻不曾想……狠毒如榮格公主，又怎麽會輕易讓我們母女活命？”

燕玖嫦深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就掩住了唇：“你是怎麽知道的？你怎麽知道是本宮派去的人？”

林慕果也不理她，只是清冷一笑，接著道：“我跟母親相攜逃至村口，公主派去的殺手已經在那裏等著了。他提刀向我砍過來，母親一把將我推開。她用力過猛，我就順著斜坡滾下去，落入一條河裏。正值深夜，河水又十分湍急，我被水流沖出好遠，這才僥幸撿回一條命。”

怪不得！那殺手殺了慕雪嬋之後回京覆命，言說慕雪嬋已經死在刀下，林慕果掉入急流，屍骨無存。當時她放心不下，還專門派人去下游打撈過，結果一無所獲，她才善罷甘休。只是沒想到幾年之後，本該喪生在急流之中的小姑娘竟然出現在金殿上，還被封了郡主、迎回府中！

“後來，我曾經喬裝改扮回小黃莊看過，我們住的地方已經被燒成灰燼，鄉親們甚至在大火之中發現了一具被燒成灰燼的女屍。”說到此，兩行清淚順著林慕果兩頰流下，她嘴角的笑容卻始終不曾冷過。“公主說說，我講的故事可有半點舜誤？”

燕玖嫦死死咬著唇，久久無語。她不知道這個丫頭是從何處聽來的這些消息，但是不得不承認，絲毫不差！

屋外有小丫鬟將藥碗端過來，含蘊就上前提醒燕玖嫦“是吃藥的時辰了”。林慕果擡手將藥碗接過來，用勺子輕輕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涼了慢慢遞到燕玖嫦唇邊：“公主現在還想與我合作嗎？”

燕玖嫦素來知道林慕果聰慧，但是一直以來，都覺得她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縱使僥幸勝了兩局，也決計不可能逃出自己的手心。直到此時此刻，她才驚覺自己錯的多麽離譜。

她再將林慕果打量一遍，只覺得她粉面桃腮，一笑傾城，實在是人畜無害！可是誰又能想到，在這柔弱的皮囊之下竟是一顆扮豬吃虎、決勝千裏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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