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玖嫦拖著病體哭哭啼啼進了長樂宮，孝慧張太後見自己的女兒成了這副樣子，自然是疼的心都碎了。

母女兩個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場，太後就拉著她的手道：“外面那些傳言可是真的？”

燕玖嫦在母親面前哪敢撒謊，只好硬著頭皮點頭認下。太後聞言氣得在她手臂上狠狠掄了一拳，罵道：“你怎麽如此糊塗？”

燕玖嫦委屈道：“母後，別人怪我、罵我都無所謂，可是同為母親，您捫心自問，兒臣想要為錚兒、樂兒掃清障礙有錯嗎？兒臣此刻萬念俱灰，您若是也責怪兒臣，兒臣倒不如一頭撞死在這長樂宮裏，可憐我那兩個孩兒從此就無依無靠啊！”

太後聽得動容，趕忙用蘇繡的手絹幫她拭淚：“兒啊，為娘的哪個不想自己的兒女出人頭地？娘不是怪你，只是恨你不爭氣！”

孝慧張太後的出身並不好，進宮的位分也不高，但是她憑著一雙鐵腕在深宮之中翻雲覆雨，最終躋身皇後之列，更將自己的兒子送上皇帝寶座，手段不可謂不高明。

她本以為自己的女兒多年在深宮浸淫，即使天分不高，但是耳濡目染也學了不少手段。更何況，林家只是尋常官戶，連王公貴族都算不上，她又有長公主的名頭壓著，不應該敗的這樣慘！哪曾想，燕玖嫦竟然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太後摸了摸自己鬢角的白發，有心無力道：“皇兒，你聽哀家的勸，在駙馬面前不要太過強勢，男人大多都是吃軟不吃硬，你要一味擰著來，吃虧的只能是自己！”

燕玖嫦哭著搖頭：“母後，難道就讓兒臣如此忍氣吞聲？”

太後苦苦一笑，拉著她的手道：“非是母後不願幫你，你可知道，母後若是插手林家的事，對你來說百害而無一利的呀！”孝慧張太後年紀已經大了，近年來更是疾病纏身，說不準哪天就要駕鶴西歸。

她當然能動用皇權幫助自己的女兒解除一時之患，可是自己百年以後呢？燕玖嫦若是與昌平帝關系和睦也倒罷了，偏偏兩個孩子似乎有了心結，太後曾經嘗試著開解，卻驚覺昌平帝內心已經生了仇恨！

太後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是她不聾不瞎，其中的關竅還是能猜到幾分。如果真如自己所料，那這兄妹兩人之間幾乎算是打了死結！

“榮格，你聽哀家的話，駙馬願意擡幾房妾侍就隨他去吧。咱們畢竟在子嗣的問題上不占理。另外，哀家會下一道懿旨，將林府的管家之權重新交還到你手裏。你只需記得，從今往後，不爭不搶，安心撫育一雙兒女，別的再不要多想！聽清楚了嗎？”

燕玖嫦依舊不甘心：“母後……”

太後卻無力地擺擺手。說了這麽一會兒話，她的臉色已然有些蒼白，吐出的氣也有幾分沈重，一旁陪侍的老嬤嬤趕忙上前遞上一杯參茶。太後接了參茶卻並不急著喝，她擡頭看著燕玖嫦身邊的胡嬤嬤，淡聲道：“好生照顧公主，按照哀家的旨意多多規勸，可記下了？”

胡嬤嬤自然不敢有違，連忙沈聲應下來。

太後嘆口氣，只說自己困倦，擺手讓燕玖嫦退了出來。燕玖嫦縱使不甘不願，卻又無可奈何。

看著燕玖嫦的身影消失在宮門以外，太後還是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冤孽，冤孽！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老嬤嬤趕忙上前勸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公主是福澤深厚的人，太後您只管安心養病，不用過多擔心。”

太後無奈笑道：“哀家倒是想為她事事操心，可是哀家這身子……哀家是害怕，她這性子若是不改，哀家身後，她連撐腰的人也沒有了！到時候，只怕她後悔莫及！”

老嬤嬤見太後一臉神傷，卻是無從勸說，只得幫她掖了被角，默默嘆了一口氣。

燕玖嫦回府不久，長樂宮傳旨的宮人就來了。

來傳旨的是太後身邊一個十分得力的老嬤嬤，姓朱。她頭發花白，卻梳的一絲不茍，眼睛雖小，卻迸發著銳利光芒。

朱嬤嬤只等林長庚備齊香案，才凈手焚香，展開一卷明黃懿旨，當廳宣讀。懿旨中，先是將林長庚責備一番，言說榮格公主在宮中萬千寵愛，來到林家卻屢屢受氣，更是提名帶姓地問他：是否記得當年迎娶公主時發下的海枯石爛的誓言？

林長庚跪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汗珠子像是雨水一般滴滴答答往下掉，嚇得他連大氣也不敢喘。

正當林長庚惴惴不安之時，太後卻話鋒一轉，又褒獎柳姨娘孕育有功，還賞了一枚玉如意下來以示安撫。

最後，太後又以尊卑有序、嫡庶有別的名義將管家之權收回嫦月軒，但是念在燕玖嫦病體未愈，便準許柳茹從旁協助，分管針線房、漿洗房諸事。

林長庚帶領著全家千恩萬謝地磕頭謝恩，朱嬤嬤卻並未開口讓他們平身，而是單獨將燕玖嫦攙扶起來：“公主，太後娘娘托奴婢給您帶句話。”

燕玖嫦對太後身邊的老人一向尊重，聞言趕忙道：“嬤嬤請說！”

朱嬤嬤朗聲道：“太後她老人家讓您得空就進宮請安，若是方便，只管將小姐和少爺都帶上，不許您憊懶！”

燕玖嫦知道太後的這句話就是自己的護身符，這也是變相準許自己進宮告狀的權利！

林長庚不禁擦了擦額上的汗，朱嬤嬤才不緊不慢道：“駙馬，旨意已經宣讀完畢，請起吧！”

眾人才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

燕玖嫦領著朱嬤嬤回了嫦月軒，主仆又在屋裏說了許久的悄悄話，等日影西斜，天氣涼爽了，朱嬤嬤才回宮繳旨不提。

林慕果帶著丫鬟回了院子，飛雲已經拿著大紅燙金的帖子在等候。靜柳不由奇怪道：“咦，這是誰家送的帖子？”

飛雲將帖子交到林慕果手裏，笑道：“是鎮國公府送來的，大約是陳八小姐寫的！”

林慕果點頭道：“不錯，確實是之卉的帖子，明日便是七夕，正陽街上有燈會，她邀請我去逛街看燈！”

靜柳當即拍手叫起來：“太好了，太好了！咱們悶在府裏這麽長時間，終於可以出去逛逛了！”

林慕果無奈搖頭道：“瞧見了嗎？什麽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屋裏的丫鬟就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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