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飲綠軒，飛雲將柳茹的消息告訴林慕果知道，林慕果聽後譏誚一笑，慢慢道：“她如此沈得住氣，這兩個多月以來將事情瞞得一絲不漏，才顯得出她心思深沈！”

飛雲點點頭。林慕果卻將話鋒一轉，接著道：“可是，咱們卻不能任由她潛伏下去了！”

飛雲皺著眉道：“小姐的意思是……”

林慕果從月賓手裏接過帕子凈了手，才緩緩道：“她的心思我自然也是猜到幾分的。她蟄伏至此，不過是在等待機會。等到燕玖嫦被我收拾的差不多，不得不尋求援手的時候，她再跳出來。反正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生不下來的，若是她獻個計謀，用腹中的孩兒來扳倒我，你說燕玖嫦會不會同意？”

燕玖嫦當然會無條件同意。她已經在林慕果這裏吃了幾次虧：兒子遠行避難，女兒破相毀容，她自己也與林長庚越鬧越僵。再這麽下去，相信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被仇恨沖昏頭腦。到時候，只要是能置林慕果於死地的計謀，她估計想也不想就會答應！

更何況，燕玖嫦與林長庚夫妻感情已然消耗得所剩無幾，她還會在乎林長庚納妾不納妾？只要小妾不生下兒子與林錚爭奪家產，她都不會在乎的！所以，如果柳茹願意用自己腹中的孩子扳倒林慕果，對於燕玖嫦來說是一舉兩得的大好事，她高興的只怕做夢都能笑醒！

飛雲聽得暗暗心驚：“想不到柳茹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算盤竟然打得這般響亮。小姐，咱們該怎麽辦？”

林慕果將帕子往銅盆裏一扔，“啪”的一聲濺起無數水花，她嘴角含著冷笑，神情只讓人覺得不寒而栗：“好辦！柳茹不是想站到燕玖嫦那邊去嗎？那要問問我答不答應！她們兩個若是相安無事，該哭的可就是咱們了！”

既然如此，那只好讓她們狗咬狗一嘴毛！

每月的初一十五，林長庚都要去燕玖嫦的院子吃晚飯，這是府裏的規矩，代表著大戶人家的體面，即使兩人貌不合神離，這樣的規矩也不能被打破。

飯桌上，但聞杯盤碗盞的輕響，聽不到兩人有任何的交流。幸虧，夫妻二人吃慣了這樣的晚飯，一時之間倒也不覺得尷尬。

林長庚夾了兩筷子東坡肘子，只覺得有些油膩，趕忙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在一旁布菜的柳茹見林長庚杯子空了，不敢怠慢，趕忙上前幫他倒酒。

只是，柳茹剛走近林長庚身邊，只覺一股濃重的腥味撲面而來，攪得她五臟六腑都在翻滾。

柳茹顧不上給林長庚敘舊，她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捂著嘴，轉過身子就幹嘔起來，手裏的酒壺則應聲落地，“啪”得一聲脆響。

燕玖嫦的心情本就不舒暢，將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厲聲喝道：“放肆！”

胡嬤嬤嚇了一跳，沖上前就一腳踢在柳茹膝彎處，柳如吃痛，一下子就跪了下去，胸中嘔吐的欲望卻是絲毫不減。

胡嬤嬤在她肩膀上狠狠打了兩巴掌，破口罵道：“作死的蹄子，擾了駙馬和公主的雅興，你該當何罪？”胡嬤嬤一邊說，一邊也跪下向燕玖嫦請罪：“公主息怒，這蹄子今日吃壞了肚子，所以才在您和駙馬面前失儀，還望公主念在她平日裏還算勤勉，饒了她這一次吧！”

柳茹也趕忙俯著身子去叩頭，嘴裏卻依舊不停地幹嘔。燕玖嫦看到她嘔吐不止，終於怒了：“還不把這賤人拉出去？給本宮狠狠地打！”她深深吸一口氣，看著滿屋子噤若寒蟬的下人，惡狠狠道：“嫦月軒現在失勢了對不對，你們這些個蹄子一個個也不把本宮放在眼裏了對不對？就連吃個飯，也要弄這麽個腌臜貨來惡心本宮？”

打？！柳茹聽到這一個字，簡直嚇得三魂不見七魄！她腹中懷著身孕，只怕一板子打下去，她們母子兩個就要來世再見了！

不能打！

柳茹驚慌地膝行到林長庚腳下，只覺那股腥味更加濃郁。她強忍著胃裏翻上來的酸水，拉著林長庚的褲腳哀求道：“老爺，不能打，老爺，您救救奴婢！”

燕玖嫦見柳茹竟然越過自己，直接去求林長庚，更加覺得顏面掃地。她氣得拍桌而起，指著柳茹厲聲罵道：“本宮今日倒要看看，有誰能救得了你！”

柳茹見形勢更加危急，就再也顧不得其他：“老爺，奴婢懷了您的孩子！公主不能打奴婢啊！求求您救救奴婢，救救您的孩子！”

這句話就像天上掉下的流星，將地面擊穿一個大洞。

林長庚先是驚疑，待想起壽宴那晚的事之後才慢慢恍然，繼而就是難以言喻的驚喜：老來得子，這對於子嗣單薄的林長庚來說，怎能不算是一樁幸事？

燕玖嫦和胡嬤嬤的情緒變化則簡單很多，她們不約而同地咬起牙齒，那副模樣，簡直想沖上前將柳茹一把掐死！

其實柳茹也不想現在就將這件事暴露出來的！按照她的計劃，燕玖嫦已經敗得差不多了，只需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到她面前獻計，用一種平和的方式告訴她自己已經懷有林家的骨肉——反正自己暫時需要的只是一個姨娘身份，燕玖嫦為了打倒林慕果，一定會同意的。

可是現在……事出緊急，她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身孕，她甚至根本來不及向燕玖嫦陳述自己的完美計劃！

可是她能怎樣？她已經沒有退路了！燕玖嫦的怒火已經沖昏了頭腦，自己已然站在她的敵對面！

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不用想也知道，燕玖嫦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來除掉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兩人想要合作，簡直難比登天！

果然，前一秒還僵持的局面，下一刻鐘就被打破。燕玖嫦一把將餐桌掀翻，杯盤碗盞“呼呼啦啦”散落一地，滿屋子的丫鬟仆人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紛紛跪在地上請罪。

掀桌的動作嚇了柳茹一跳，她本能地護住自己的肚子往林長庚身上躲，林長庚也條件反射的用一只手拉住了她。

兩人的這個互動卻深深刺激著燕玖嫦的神經：自己院子裏的小丫鬟，竟然背著自己爬床！更可恨的是已經珠胎暗結，而自己完全被蒙在鼓裏！

他眼裏到底有沒有自己這個正室夫人？她眼裏到底有沒有自己這個當家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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