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悠隨著秦小姐匆匆而來，原本他是不該來的，但卻始終放心不下秦小姐一個人。

“怎麽樣？”

他在秦小姐開口以前率先問道。

“出了什麽事？”

隨侍神色覆雜的看了他一眼，低頭回稟說是動了胎氣。

“那又怎麽樣，為什麽要找我們？”

宮中接生的穩婆那麽多，要秦小姐過來做什麽？就算是要診脈，那也有很多女醫和太醫，為什麽一定要秦小姐過來？

隨侍頭更低，他剛才想茬了，他還以為寧長悠是擔心蕭雲菁，畢竟蕭雲菁喜歡寧長悠的閑話，最近在宮中傳的越來也盛。

“你和高後說，如果沒事我們先回去了，如果有事，那我們也解決不了！”

剛才酒宴上高後突然發火的事瞞不住任何人，跟陣風一樣迅速的就傳遍了整個皇宮，寧長悠和秦小姐出門前就聽說，當然一起聽說的還有蕭雲菁動了胎氣，指明要秦小姐過去幫忙的事。

秦小姐寬慰的拍了拍寧長悠的手，她願意過來不是因為受制於任何人，而是確實需要過來看一下，又或者說，在下午的事情以後，總是需要一個契機出現。

寧長悠皺眉，送出元帕以後，兩個人說了好久的話，初次裸裎相見，總是會忐忑不安。

結果外人傳出來的話就不太好聽，雖然只是隨侍宮女之間的嚼舌根，但是話就成了兩個人初經人事不願意起床。

這個說話實在是不好聽，蕭雲菁也因為聽說直接動了胎氣，現在還不知道情況是怎麽樣。

“現在情況怎麽樣？”

秦小姐問道，拉著寧長悠的手，兩個人來的有些著急，主要也是因為擔心蕭雲菁真的有事，畢竟肚子裏的孩子已經那麽大月份，怎麽說也是一條生命。

隨侍低著頭答不上來，他是男人，雖然是個太監，但是對於這些事情還是不好打聽或者宣之於口，更何況到底怎麽樣，也不是他一個做下人的可以判斷的。

寧長悠的臉色更加難看，他想起秦小姐這段時間被蕭雲菁折騰，那還是在胎像穩固的情況下，如今胎像不穩，不知道蕭雲菁又會怎麽折騰秦小姐。

想到這裏，他扭頭拉著秦小姐就要走，秦小姐朝殿內看了一眼，看見了正疾步走過來的蘇璟。

“長悠，留步！”

蘇璟高聲喊道，喊的還是“長悠”。

寧長悠身形僵硬了一下回頭，上前一步站在秦小姐前面。

“如何？”

他依然搶在秦小姐之前說話，甚至若有似無的擋住蘇璟的視線。

蘇璟瞧了一眼秦小姐，收回視線正視寧長悠。

“不太好，太醫說若是能盡力把孩子生下來已是萬幸。”

所以不僅是動了胎氣那麽簡單，而是提前發動不能足月生產了？

秦小姐皺眉，上前一步站在寧長悠身邊。

“那她現在怎麽樣，撐得下去嗎？”

孩子還未足月，蕭雲菁也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很容易最後就是母子雙亡。

蘇璟搖了搖頭。

“不清楚，我進不去。”

是進不去，而不是不能進去。

說罷他看向寧長悠。

“她想見你。”

這句話說的很艱難，寧長悠臉上一變，再次拉著秦小姐就要走。

這次秦小姐卻不肯跟上。

“那我去見她。”

寧長悠望著身邊女子神色覆雜，她不可能不知道蘇璟說的是自己，也不可能不清楚蕭雲菁雖然看似之前願意讓她照顧，但是真正到緊要關頭一定不肯讓她插手。

“事情真的有那麽糟糕了嗎？”

寧長悠問道。

秦小姐安撫的看了他一眼，示意跟在身後的阿杜和阿懶照顧好他，對著蘇璟伸手。

“走吧。”

蘇璟沈默點頭，再望一眼寧長悠，擡步率先走在前面。

產房外，太醫站了一圈，交頭接耳。

裏面已經發動，催產湯也已經灌下去，接下來就是穩婆的事，能不能母子平安，一看造化，一看蕭雲菁自己的能力。

高後聽著裏面一聲大過一聲的慘叫，忍不住皺眉。

周昌早早退下，駱彬卻是沒有走，不避嫌的站在一邊聽著，他一輩子無妻無子，卻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女子生產。

“我記得當初你生長治皇帝的時候，也受了很多罪？”

高後點頭，當時倒不是不足月生產，而是胎位不正。那時候條件太差，幸好母子平安，要不然她也做不到今天的位置。

“但是我印象裏，你當時沒有哭。”

高後再點頭，她不但沒有哭，她幾乎沒有叫，一直咬著帕子，努力把孩子生下來。

“我和她情況不一樣，”她解釋說道，“她這孩子不好生，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動的太少。”

駱彬勾唇，正準備開口，看見跟著蘇璟往這邊走的秦小姐。

秦小姐隨著蘇璟遠遠的給高後施禮，行色匆匆的進了產房。

蘇璟依然在合適的時候站住，幾步走到高後身邊。

“還有人要帶過來嗎？”

他問道，看見高後斜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暫時不需要。”

蘇璟也不在意自己的心思被看穿，點點頭不說話。

高後卻補充了一句。

“真的到了那個份上，我自然會讓他們相見。”

蘇璟不動聲色，那個份上可以理解為母子都沒保住的時候，也可以理解為生下兒子的時候。

若蕭雲菁生下的是個女兒，那她之前謀劃的一切事情都做不得真，那自然也就沒有見寧成陽的必要，蕭雲菁會依舊是蘇璟的妻子，貌合神離的妻子，不應該見外男。

高後長嘆一口氣。

“也是委屈你了！”

蘇璟微微點頭沒有說話，他的兩次成親兩任妻子都成了笑話，他相信若是蕭雲菁這次弄到一屍兩命的地步，他在京城的名氣只怕是要壞了。

不是說他人不好，而是說他命不好。第一任妻子還未過門就死，第二任妻子於是難產而死，這實在是命太不好。

他自嘲的笑了笑，想起之前秦小姐的那個天煞孤星的傳聞，那個天煞孤星自然是假的，但是他這個天煞孤星，只怕會成為真的。

駱彬把蘇璟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滿臉諷刺的看了他一眼，擡手對高後告辭。

不是避嫌，而是不屑，畢竟這整件事，是他所不恥甚至憎恨的一件事。

高後點頭同意沒有再看他，首先擡步往另一個方向走。

夜已經深了，雖然殿外燈火通明，但是站久了心底總是慌的。她手上已經沒有底牌，已經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蕭雲菁身上，若是蕭雲菁這一胎生不下來，又或者生下來不是自己想要的，那接下來她就真的需要考慮下路該怎麽走。

蘇璟跟上，服侍高後坐下，主動拿過茶盞泡茶，遞給高後。

“高後，其實這有什麽，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

高後涼涼的看了他一眼，又是這句話，白天用來形容秦小姐，晚上用來形容蕭雲菁。

“是啊，只不過一個女人而已。”

她又重覆說了一遍。

“他畢竟不是長悠，讓他做一些取舍總是容易一些。若是這次不成，大不了再來一次，總是會成功的。”

蘇璟點頭，寧成陽和寧長悠相比要容易溝通的多，因為寧成陽有野心，有自己想做的事，為了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豁得出去做的出來，所以女人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麽。

沒有了蕭雲菁，大不了再換一個就是了。

“那你準備的怎麽樣？”

高後問的很突然，蘇璟卻是一點驚訝都沒有，不但不驚訝，反而臉上露出笑容。

“差不多了，懷孕兩個月，太醫說身子不錯。”

高後冷笑一聲，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聽話嗎？”

蘇璟點頭。

“聽話，家世也簡單清白，最主要是性子綿柔。”

這三點，正好是蕭雲菁欠缺的地方，她的性子外柔而內剛，雖然是做一國之母的合適人選，卻實在不適合成就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畢竟她不夠聽話。

“先看著吧，若是這邊真的不成，你明日把人送進來，若是事情成了……”

高後還在斟酌，蘇璟已經把話接過去。

“若是事情成了，自然明日也得接進來，而且兩個人都得接進來。”

高後點頭，確實是這樣。

雖然狡兔有三窟，但那是沒有威脅的時候，如今有了威脅，還是把人放在眼皮底下好。

“藩王們呢？”

蘇璟搖頭。

“顧鳴守著，京城內沒有什麽異動，京城外的話，探子回報一切正常。”

高後再點頭，很滿意。藩王們就算在京城內再安插人手和眼線，也一定不會想到蕭雲菁肚子裏的孩子竟然會是寧成陽的。

畢竟一個心有所屬又所嫁非人的女子，又怎麽會同意讓自己懷上第三個人的孩子呢？

這種事情若不是真實的發生在眼皮底下，是無論誰都沒辦法相信的。

“那就這樣吧，我乏了，你在這邊守著。”

高後緩緩起身，不再看蘇璟一眼，身後的隨侍婢女們急忙上前扶著，她走了兩步又停下。

“那個人給我看好了，眼皮子底下絕對不能出錯。”

蘇璟應諾，視線卻一直集中在案幾上，他剛才給高後泡的那杯茶，從始至終都沒有被動過一下。

“所以你現在連我都不信了嗎？”

他嗤笑著說道，拿過杯子一飲而盡，起身走到門外，遠遠的看見寧長悠正站在夜色當中，眉頭皺的緊緊，聽著耳邊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聲。

“人比人，真的是氣死人。有些人費勁心思而不得，有些人什麽都不用做，旁人就已經對她趨之若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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