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悠心疼的拉著秦小姐走到一邊，他剛才在後面雖然聽不見高後和秦小姐之間的談話，但是從表情來看卻把內容猜的差不多。

“疼嗎？”

他輕輕撫上秦小姐的臉。

“我沒想到她會讓人動手，要不然……”

要不然他就算拼了命也不會讓秦小姐受傷的。

秦小姐含笑，伸手按在他的手掌上，溫柔的看著他。

“不疼，這一巴掌，是我自找的。”

這還真的是自找的，若不是他非要跟高後說那些她肯定不能接受也聽不進去的話，高後也就不會讓人打她一巴掌。

“我看你都把青竹笛拿出來了，就知道大概是要出事。”

秦小姐點頭，她當時是真的想把青竹笛送給高後，高後若是接受了，她今日說那麽多也就不算是白說。

但是高後始終還是高後，還是那個多少年來都沒有變過的高後。

“她這些年來雖然年紀大了，脾氣卻還是那麽倔強。”

寧長悠沒有註意秦小姐話裏的意味深長，他用空出的那只手把一邊的藥箱拖過來，親自拿出藥酒要給秦小姐上藥。

秦小姐拒絕了。

“只是一巴掌，無妨的。這種傷用不著上藥。

秦小姐的身上受過不少的傷，巴掌也不是沒有挨過。他還記得上次顧長卿就因為秦小姐執意要去找寧成章報仇給了她一巴掌，但是那次的性質和這次卻不一樣。

“其實無所謂，我覺得一樣的。都是我應得的。”

應得在旁人看來可能有對錯方面的問題，但是在秦小姐的想法裏面，應得與否只在得到的結果是不是她想要的。

秦小姐想起剛才的事，微微有些感傷。

“雖然知道說服她的幾率不大，但我想著始終要試一試，這樣終於可以死心了。

寧長悠放棄擦藥，收回手走到一旁，親自浸濕帕子，給秦小姐擦臉。

“長卿今日讓顧侯爺給打了一頓，據說演的是苦肉計，看來外面是布置的差不多了。”

秦小姐點頭，幾個月下來確實應該布置的差不多了。

“身份地位都有，造勢造了幾個月，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寧成啟有做皇帝的想法，至於到時候能不能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看著寧長悠，剛才和高後所說的那套關於他是不是想做皇帝的理論，其實她並沒有跟他討論過，但是她相信自己的想法是不會錯的。

“你後悔嗎？

她依然忍不住問道，相信是一回事，得到答案是一回事。患得患失這種事情，誰都偶爾會有的，尤其是代價那麽大的時候。

寧長悠知道這是秦小姐難得願意在她面前展現脆弱的這一面，輕輕將人攬在懷中。

“有你陪著我，比任何江山社稷都要好。”

權勢這東西，一旦沾染上也許很難擺脫，但若是一開始就對權勢無欲無求的話，放下卻也並不完全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小王爺的這個身份，我曾經都不在意，幾次弄權，也都是因為你。就這樣，難道你還看不出我對你的心嗎？”

秦小姐安心的閉上眼睛，這樣的回答讓她心底無比的安心。

“我知道，我也不在意，我弄權，也是因為身不由己。”

寧長悠點頭。

“我懂，以前是因為身份，如今是因為長卿。”

想到這他低下頭看秦小姐。

“不知道侯淩殤如今在軍中怎麽樣。”

魏勇那邊和他們的聯系不多，主要聯系也都是賀修在負責。他們一進宮幾個月，和顧長卿這邊的聯系都斷了，更別說和魏勇那邊的聯系了。

“現在不就是最好的狀態嗎？不管下面有多少暗流在湧動，至少表面上一切都是如此風平浪靜。這就足夠了。”

寧長悠苦笑。任何在旁人看來害怕恐懼的事情，在秦小姐看來都不值得一提。

旁人也許寧可明刀明槍全部展現在明處，但是秦小姐卻覺得內裏的明爭暗鬥更好。

“朝中的任何變動，只要不表現在外面，對百姓們就不會有太大的影響。”秦小姐失笑，“所以就算這邊朝廷裏面變天又怎麽樣，百姓們其實並不在意到底是誰在做皇帝。”

對於他們來說，能讓他們吃飽穿暖不折騰的，就是一個好皇帝。

寧長悠失笑，確實是這麽回事。

江山社稷，到底是誰的又怎麽樣，只要不影響到百姓的日常生活，他們根本不放在心上。

“所以底下的暗流湧動的再厲害，百姓們在不知道的時候，還是能夠維持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對他們來說就已經是幸福。”

“是啊，所以你不在意皇帝是誰，所以你之前願意遠去代地，卻在如今不得不回頭。”

秦小姐從寧長悠懷中起身，仔細的看著寧長悠的臉，欲言又止。

寧長悠原本坦然的接受她的打量，片刻以後忍不住開口。

“怎麽了？”

秦小姐難得猶豫。

有些東西她一直瞞著沒說，那是因為一切還沒有發展到那個地步，但是現在時機已經差不多到了，若是現在再不說，她怕以後再說會錯過機會。

“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和你說實話。”

她說道，仔細觀察著寧長悠的臉色。

寧長悠的臉色一如剛才那般平靜，望著她的眼底甚至多出來幾分寵溺。

“你沒跟我說過的事那麽多，也不多那麽一件。更何況你曾經和我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說出來只是因為不需要說，不願意說。這一點又有什麽的？”

寧長悠覺得秦小姐患得患失，秦小姐臉上卻多出幾分苦澀。

有些東西有些事情卻是他不需要說不想說不能說甚至說了以後對將來沒有好處的，比如說她到底是誰，她曾經是誰，而她將來又會是誰。

那是因為這些事情不會影響兩人之間的關系，而對將來會發生的事情也並沒有太大不好的影響，所以這些事其實說不出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本心。

但是有件事卻是不得不說的，因為事情影響了她的本心。

“其實，我要幫寧成啟，並不完全是因為他拿顧長卿威脅我。

事實上若是因為這一點，她大可以到了京城以後直接把顧長卿一救，返回代地把高家和寧長悠帶出來，接下來的事情就會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你不說，我就不會追問。”

秦小姐再次苦笑。

寧長悠理解她，從來都理解她，讓她很欣慰的同時生出一些患得患失，擔心若是將來沒有了他該怎麽辦。

“還有一點是因為，寧成啟，身上有著陸家的血脈。”

寧長悠有些迷糊。

“哪個陸家？”

本朝功臣裏面不乏姓陸的，但是成大器的卻不多，根本不值得拿出來一提。

“前朝陸家。”

秦小姐說道，又強調了一次。

“陸青長公主的陸家。”

說陸家，其實並不合適，因為這個陸家，是前朝的皇族，這個家族，曾經統治整個江山三百年。

但是在秦小姐看來，這只是一個陸家而已。

因為她說的陸青的陸家，是她的陸家。

“寧成啟，和前朝的大公子陸塵有關系。”

寧長悠楞在原地，他實在沒想到會突然聽到這麽一個消息。

“陸塵大公子？他不是一生未婚只有陸青一個妹妹嗎？怎麽會有後？”

陸青苦笑，她也以為沒有的，或者說她多年以來都在遺憾沒有的。

“其實我也不確定，但是寧成啟身上那塊玉佩，就是最好的鐵證。”

寧長悠的臉色再次變了變，他自然是知道那塊玉佩的，那塊玉佩和當初揭穿秦小姐身世的玉佩一模一樣，他和顧長卿等人都是親眼看過的。

但是他們都以為那只是巧合，又或者說根本沒想到這塊玉佩不但能夠證明秦小姐是秦籍的女兒，還能證明寧成啟是陸塵的外孫！

“那塊玉佩，從來都不是我母親給我的，而是陸青長公主留給我的。”

秦小姐起身離開寧長悠一些重新坐下。

她需要和寧長悠保持一定的距離，好能夠仔細的觀察他的反應，更能給他留出足夠的空間去消化整件事情。

“其實我覺得，相比寧成啟到底是誰的外孫，你更關心的是，為什麽我要因此幫助他？幫他淌這趟我已經退出，甚至付出非常慘痛代價才退出的，關於皇權更替的渾水。”

秦小姐苦笑。

雖然話說到這個地步，但是她還是有些事情不能說，只是若是說不清這些事情，她就說不通這個道理。

“那是因為陸塵。”

她說道，沈默了一下，斟酌著怎麽開口。

再說下去，一定得說出自己到底是誰，才能解釋她做這一些，在意這一切的動機，但這才是她真正不願意說出來的原因。

“你不要說了。”

寧長悠卻在這個時候意外的攔住她說下去。

他長嘆一口氣，閉上眼睛，擡手對著她。

“讓我想想。”

高皇帝，甚至包括他父親以及所有曾經為了如今這份天下這份安定而付出半輩子心血的人，唯一的目的就是推翻前朝的暴政，創造一個新的能夠讓百姓安居樂業的朝代。

現在一切終於做到了，前朝被推翻，前朝的皇室完全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裏，他們成功了。

然後將心思集中在內鬥上，鬥到不可開交的時候，鬥到兩敗俱傷的時候，他們以為前朝已經完全消失的皇室的後人，卻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回到歷史的舞臺，甚至說服一個已經身心疲憊的女人為他奪取江山而奮鬥！

這是怎麽樣一個故事，這是怎麽樣一個情況？

“你……”

寧長悠欲言又止，他終於明白秦小姐一直不願意說的原因，那是因為這個消息也許對旁人來說並沒有什麽，但是對他來說卻是不一樣的。

因為他是寧家人，是如今的宗室，卻要扶植一個有著前朝宗室血脈的人，登上皇帝的基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