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終於還是出來了，她坐在寧長悠的身邊，淡淡的望著對面的人。

蘇璟望著她的眼底滿是深意，若不是前面顧長卿用“媳婦”兩個字刺激的他差點失了神，秦小姐都差點相信了蘇璟是真正放下了過去的事情。

“你要見我？”

她先開口說道。

這次會面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她所希望的，但是她卻大概能猜出蘇璟的來意。

他慌了。

雖然他不會承認，但是他確實慌了。

昨日高後的突然出宮，雖然沒有露面，但是還是讓他徹底慌了。

“若是你想說昨日的事，我想你不必說了，畢竟也沒有說的必要，那些事情不需要在意。”

秦小姐首先說道，不否認昨晚的事，但是卻也是一番不想多言的模樣。

因為昨天夜已經深，為了不讓大著肚子的蕭雲燕擔心，他們回去以後就沒提這件事。當然還有一點原因是張燕也在。

張燕要是知道了高後都已經在門口卻不願見她，只怕是會傷心的。

寧長悠也是這個意思，他開口補充了一句，

“反正事情已經解決，接下來的事情會演變成怎麽樣，相信你比我們更清楚。”

他這話幾乎已經在赤裸裸的說蘇璟明明清楚高後的意思，多餘的話不需要再說，這樣的說法蘇璟皺了皺眉頭。

他是為了昨夜的事來，但是卻又不是。

昨夜的事他到事情結束才知道，驚訝之餘反而是寧成陽的反應刺激了他。

他沒想到寧成陽是那樣的反應，讓他開始擔心接下來的局勢會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樣。

“高後畢竟是高後，她要做的事，旁人是攔不住的。”

蘇璟開口，意味深長的看著秦小姐。

“所以接下來的事情，還是會順著她想要的方向發展，你們就算做再多也沒用。”

昨夜高後不見張燕是真的，不見寧長悠和秦小姐卻是假的，其實主要是寧長悠夫妻不願意見他。

而顧長卿和賀修，才是真正無辜的那一個。

秦小姐點頭。

“我知道，所以你要見我做什麽？就為了這個？”

蘇璟眼眸深深，他知道昨晚的事這幾句話就已經說完了，剩下的話他就算有再多要說的秦小姐也不會選擇再聽。

秦小姐和旁人是不一樣的，旁人可能會因為某些話被觸動心神，但是她的心神卻不是那麽容易觸動的。

自然有過成功的時候，但是成功幾率不高，尤其是經歷過那麽多事以後，寧長悠和顧長卿還在的時候，他若是還想用一句話觸動秦小姐，那也得看他們兩個人同不同意。

但是他還是想試一試，畢竟不試一試怎麽知道不可能呢？

“秦小姐，”他強調了這個稱呼，“我想問問，你我還能做盟友嗎？”

盟友，不是朋友，盟友可以是暫時的，甚至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因為利益而在一起合作的，一旦沒有利益，雙方最後難免會走到兵刃相見的地步。

秦小姐皺眉，微微側目去看寧長悠，寧長悠也皺著眉頭，正好視線看向她。

顧長卿忍不住率先開口。

“蘇子苒，你這是什麽意思？怎麽，覺得上次在棋樓和你說的還不夠清楚，後來的在你府上和你講的還不夠明白，現在準備換個身份重新出來說事？”

蘇璟不理他話中的刺。

“我問的是秦小姐，問的是盟友，我不信秦小姐做事不需要盟友，而我才是那個最好的盟友。”

這句話裏有兩個前提，一個是秦小姐，一個盟友，這兩點組成了整句話的核心。

張青已經站在了寧成啟的那一邊，註定和他蘇璟是對立的兩面，那秦小姐呢？秦小姐明明心中系的是天下蒼生，她難道真的在意站的是哪一邊嗎？

至於盟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他雖然曾經背叛過秦小姐，但是秦小姐事後也背叛了他，那雖然是不同程度的背叛，所導致的結果也是不一樣的，但歸根究底一樣是背叛。

既然是背叛，既然兩個人都有背叛，那就說明雙方現在扯平了。

“所以我想問問，秦小姐如今敢不敢再相信我一次，還是擔心我又會背叛你？”

能把背叛直接宣之於口說的如此冠冕堂皇掛在嘴上的，大概也只有蘇璟。

寧長悠忍不住要開口，被秦小姐輕輕的按住手。

賀修也撞了一下顧長卿，意思讓他別沖動。

“敢相信，”秦小姐說道，“而且我也需要盟友。”

這是回答他的表面的提問。

“但是你想要的是什麽？”

這是對他提出的疑問，卻不需要對方回答。

“對你來說不過是風險投資，你在發生那麽多事以後忽然發現不能只把賭註下在寧成陽一個人身上，所以你希望在我這也下一點籌碼，這樣不管那一邊贏，你都至少不至於輸的太慘。是嗎？”

秦小姐說道，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你這樣的做法，和她真的很像，她現在也是在做各種方面的打算。就好比她很清楚她百年之後天下必將大亂，所以她一方面提拔了外戚做藩王，一方面又加緊拉攏潛在的目標。”

秦小姐微微一笑。

“這是她昨日來見我的原因，也是她願意將蕭雲菁接進宮的原因，甚至我知道的是，除了你我之外，她還派了人聯系了其他藩王，只不過這個聯系只是單純的為了試探，並沒有真正放在心上。”

蘇璟臉色不變，秦小姐說的這些他都知道，他不但知道還知道的很清楚，比如說去的什麽，見的什麽人，說了什麽話，高後又給了什麽樣的評價。

“那些的都是烏合之眾，最終成不了氣候。”

這是他的評價，也是高後的評價。

秦小姐點頭。

“確實是烏合之眾，當初你我聯手將膠東王寧成章抖垮以後，剩下的都已經是烏合之眾。”

蘇璟眼眸暗了暗，他知道這件事難免會被拿出來提，他也做好了心裏準備。

這是他這些年來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雖然這件事讓他付出了沈重的代價。

“幸運的是寧長菊是一個看的明白的人，可惜不幸的是，你看的不明白。”

秦小姐苦笑。

“我回來是逼不得已，你卻是主動要蹚這趟渾水。不過換句話說，當初你我聯手的時候，你就已經沒辦法做到獨善其身，現在的選擇也是無可厚非。”

蘇璟聽見這番話，頓時想起之前顧長卿說過的評價。

他說秦小姐是身在江湖心在外，而他蘇璟則是心在江湖身在外，兩個人是正好相反的。

如今看來確實是那麽回事。

當初若不是他主動和秦小姐設計了寧成章，又或者在設計完寧成章以後急流勇退，如今都不會逼著自己走到如今這個進退兩難的地步。

但是他已經嘗到過權利的滋味，嘗到過將一切全部控制在手中的滋味，這讓他舍不得放不下，不想再過獨善其身的生活。

這大概就是看不開。

秦小姐指了指寧長悠。

“這就是我選擇了他的原因。一開始我選擇了你，因為我決定走一條不一樣的路，後來我選擇了他，因為我發現那條不一樣的路，其實並不適合我。”

蘇璟順著秦小姐的手勢望過去，視線正好和寧長悠撞在一起。

兩個曾經最好的朋友鬧到如今這番無話可說的地步，實在也是一種很大的悲哀。

“所以說你想要的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獨善其身的情況下掌握權勢，那明顯是不可取甚至貪心的想法，就跟如今的代王寧成啟一樣。”

秦小姐微微皺眉，頓了頓繼續往下說。

“他也是這樣的心思，希望能夠在獨善其身不臟手的情況下奪得天下，所以他找到了我。但是他不清楚的是，當他找到我的第一天，他的身前身後的名聲，就已經不再幹凈。”

秦小姐笑了笑，她不能將寧成啟的身份公之於眾，但是不代表她不可以將自己的來歷說的清清楚楚。

一旦這邊所有的事情結束，她就會公布自己秦嫃嫃的身份，大大方方的和寧長悠在一起。

這是她的想法，這個想法她沒有跟任何人說，就連寧長悠也不知道，但那是她要做的事，只因為她不希望歷史的真相因為她的出現而變得模糊，她要青青恢覆自己的身份，她要秦嫃嫃重新恢覆自己的身份，她要讓世間所有人都知道，寧長悠為了和她在一起，甚至不介意她過去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

這是她的想法，她一直將自己的心思藏的很好，沒想到今天卻被蘇璟一句話點了出來。

這句話就是“秦小姐”。

蘇璟也笑了。

“你若是那麽選，那麽做，雖然能夠給他教訓，讓他在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失去一些東西，但終究只不過是傷人又傷己，你也落不著好處。”

寧長悠皺著眉頭聽他們打機鋒，腦子飛快的在思考這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陡然間，他瞪大眼睛盯著秦小姐。

“嫃嫃！”

他失聲喊道。

“你……”

秦小姐苦笑，一把抓住寧長悠的手，輕輕的捏了捏。

顧長卿還沒反應過來，看見這邊寧長悠那麽大反應以為真出了什麽事。

他一個起身要過來，再次被賀修按在位置上。

“人家夫妻倆的事，你插手做什麽？”

賀修冷冷的說道，餘光看向蘇璟。

蘇璟引爆了炸彈以後，就跟個沒事的人一樣不再言語，自顧自的喝茶。

“嫃嫃，你這是要做什麽？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沒必要再做那些事。

在寧長悠看來世間之事從來不是平衡的，既然秦小姐願意支持寧成啟，那他就幫忙，這就是他的平衡。

但秦小姐現在要用自己的身份去幫助寧成啟奪得這個位置，那就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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