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成陽大大咧咧的坐在陳小姐身邊，似乎自己真的只是蘇璟一個朋友的身份。

但是他的身份根本藏不住，因為他長了一張和高祖皇帝太過相似的臉。

寧長悠最初見到的時候楞了一下，結果發現身邊的秦小姐也楞了一下。

“他倒是長的有幾分像高皇帝。”

他解釋說道，看見秦小姐點頭。

何止幾分，若說陳小姐像秦小姐是五分想象的話，那寧成陽像高皇帝則能達到八分，甚至八分以上。

秦小姐皺眉，這下她算是理解，為什麽蘇璟竟然願意將一半的籌碼放在他身上的原因。

高皇帝，對於百姓來說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白手起家三年時間就推翻了前朝，四年時間打敗了秦籍，前後不過七年，他就由一介連士都不算的平民成為了這江山的皇帝。

這樣的人，也難怪高後留不得，小時候是留不得，如今，卻是不得不留。

“我算是知道為什麽高後一直允許他活著的原因了。”

顧長卿果然湊過來說道。

“看看他那張臉，也許那才是高後最後的底牌。”

秦小姐和寧長悠對視一眼同意。

當初蘇璟救下人也許是意外，但是高後這些年來不可能不知道寧成陽長相酷似高皇帝的事。

這大概是蘇璟不能得到重用的原因之一，因為蘇璟一旦得到重用手握實權，而他身邊又有一個長相如此的寧成陽，將會成為高後的最大障礙。

如今，這個障礙馬上就要成形，原本一心為著高後的蘇璟，顯然也是心裏生出了異端。

“高後這還真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爛。”

秦小姐嗤笑說道，三人之間的談話並沒有避諱旁人，甚至包括蕭雲菁和陳小姐都聽的清清楚楚。

陳小姐是目瞪口呆，蕭雲菁則是目瞪口呆之外還神情驚恐。

她猜到了寧成陽的身份，卻是如論如何都沒猜到，寧成陽的身份不是他最大的武器，而這張臉才是！

她沈不住氣，冷笑一聲，望著蘇璟。

“這就是你不能留下我孩子的真正原因？”

留下的孩子，不是蘇璟孩子是次要的，一旦孩子以後成年，有著一張肖似高皇帝的臉，只要有五分相像，整個蘇府，甚至整個王朝可能都會因此天翻地覆。

蘇璟沈默不說話，這是他早就料到的局面，他對於目前所有人的反應都了如指掌，包括秦小姐。

“所以我想問問，你們有興趣嗎？”

這句話卻是寧成陽說的。

他用手在自己臉上淩空畫了一個圈，最後又在酒窩上點了點。

“你們願意為我這張臉奮鬥嗎？”

他看見寧長悠和顧長卿的遲疑，這是他預料到的反應，然後他再去看秦小姐，秦小姐卻是低著頭不說話。

“我聽說當初你說服高後的時候，曾經說過成王敗寇的道理，你覺得你父親當年會敗在高皇帝手上，那是上天已經寫好了結局的事，你不怨恨，你也願意臣服。”

“那我就想請問一下，如今真的有了這樣一個機會，讓你真正徹底的臣服在這張臉之下，你會怎麽選？”

寧成陽盯著秦小姐等人的反應，看見寧長悠猛然拉緊秦小姐的手。

過去的事雖然已經過去，但是他很清楚當初高皇帝能贏是因為什麽，那件事秦小姐看似已經放下，但若是再重新提起，他也不確定秦小姐會有什麽反應。

但是他的擔心白費，秦小姐什麽反應也沒有。

她沈默了一會，擡起頭，遲疑著看寧成陽。

“你在跟我說？”

她問道，卻不是在裝傻。

寧成陽疑惑的看著她。

“我為什麽要臣服在你這張臉之下？”

秦小姐忽然笑了，她輕輕捏了捏寧長悠的手以後松開，安撫的看了一眼後松開手。

“我臣服，是對事，不是對人。當年我父親是輸給了高皇帝，我今日可沒輸給你。”

寧成陽楞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似乎對於這個結果早有準備，只不過沒有想到秦小姐的態度會那麽強硬。

他揮手示意門外的隨侍將棋盤端進來放在中間，上面擺著的棋局，就是當初秦小姐和蘇璟那場未到最後一步卻已經是輸的棋局。

“敢問秦小姐，可願意跟我把這局棋下完？”

寧長悠說道，此言一出，寧長悠就攔在前面。

“做什麽？”

秦小姐安撫的拍了拍他，剛想開口，顧長卿又攔了上去。

“你以什麽身份跟她下這盤棋？那是他們兩個人的棋局，也已經結束，如今你要繼續下下去，黑子已經呈現敗勢，到時候若是真輸了，那你又不認賬怎麽辦？”

秦小姐笑了笑，她不好去拍顧長卿的臉，只好示意寧長悠將人攔住。

寧長悠攔他護她，是因為不知這盤棋的來歷和用意，擔心又像昨晚駱彬那盤棋一樣吃了虧。

那盤棋說到底只不過是一個敲門磚，輸了也就輸了無所謂，但是這一盤不一樣，這一盤卻有賭註在上面，秦小姐若是輸了，會給人留下把柄和口舌。

“這盤棋你不能下。”

寧長悠說道，他還沒有看過棋路，但是萬事小心才好。

顧長卿也順勢說道。

“就是，你要下，大不了再開一盤，這盤棋，就算要下，也是蘇璟自己來，而且，既然之前說好只是純粹的切磋沒有任何要求，現在也不能再往上面加要求。”

確實是這個道理，哪裏有下到一半改規矩還順帶換人的？

寧成陽點點頭。

“這倒是我的失誤，我沒想的那麽細。不過我也沒有用一盤棋定勝負的想法，說到底今日的會面，其他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我想見識下，能將蘇璟殺的片甲不留的秦小姐，棋藝到底有多高超。”

寧長悠皺眉，寧成陽這顯然是寸步不讓。

他轉頭去看蘇璟，蘇璟在寧成陽來到以後就一直一言不發，似乎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與他無關一般，這會兒更是眼觀鼻鼻觀心，完全置身事外。

這個樣子，倒是像極了以前的蘇璟，對於凡事都不在乎，對於凡事都不加在意。

寧長悠收回視線，按下心下的感慨，去看秦小姐。

秦小姐只是含笑望著他，意思是讓他拿註意。

寧長悠這下徹底安心，他拍了拍秦小姐的手開口。

“要下，我跟你下，再開一盤。”

此言一出，連顧長卿都微微驚訝。

“你跟我下？”

寧成陽笑了。

“我還真不知道你到底棋藝有多好，不過我對你的妻子更有興趣。”

寧長悠寸步不讓。

“既然她是我的妻子，那她的事情就由我來決定，我的決定就是，她不和你下棋。”

也就是說，要是想下棋，那就和他寧長悠下，要是不想下棋，麻煩就不要再拿這種借口出來說話。

寧成陽楞了一下，他倒是沒想到這次回來以後寧長悠的脾氣竟然比以前強硬那麽多，他再看秦小姐的反應，發現秦小姐竟然異常平靜。

就如寧長悠所說，下棋只不過是一個幌子，借由這盤棋進行時發生的事，以及棋局以後事情的變化，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事。

他自認為棋藝高明，怎麽說也有一半以上的勝率，但是沒想到對方直接不接招，直接連機會都不給他留。

“那你就和他下一盤？”

蘇璟終於開口問道。

寧成陽沈吟片刻，最終還是拒絕。

“算了，我不喜歡強人所難。”

這一下事情又進入僵局，眾人再次陷入沈默之中。

“那既然這樣的話，寧夫人，你可願意跟我將那盤棋下完？”

蘇璟再次開口打破沈默，說到寧夫人三個字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蕭雲菁在一旁咬著嘴唇沈默，她從始至終將寧長悠和秦小姐的互動看在眼裏，卻是什麽都不能說什麽都不能做。她感覺自己快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再睜開眼前仍然是郎有情妾有意的畫面。

“夫君，我陪寧夫人下棋吧。”

她開口說道，此言一出，連一直無視蕭雲菁的寧長悠也忍不住跟著皺眉。

蘇璟盯著她，判斷她這句話的真正用意。

蕭雲菁的棋藝雖然不錯，但是贏秦小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蕭雲菁這是在做什麽打算？

秦小姐也跟著皺眉，電光火石間忽然想到什麽事情，她忽然笑了。

“好，”她說道，伸手示意陳小姐，“她跟你下。”

這下眾人更加糊塗了，若說蕭雲菁跟秦小姐下棋本身就是以卵擊石，那她選擇讓陳小姐替她下棋又到底是怎麽個意思？

顧長卿覺得秦小姐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嫃嫃，她要是不會呢？”

他沒直說人家萬一棋藝不好怎麽辦，畢竟人家好歹長的有五分像秦小姐。

秦小姐含笑示意寧長悠說，寧長悠盯著她的眼睛忽然醒悟過來。

“是，陳小姐挺好。”

他說道，卻是盯著寧成陽。

“既然你覺得你可以代替高皇帝，為什麽她不可以代替我妻子？”

寧長菊一時間語噎，他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若是他或者蘇璟甚至蕭雲菁說陳小姐這是不自量力，那寧長悠就會說他寧成陽妄圖用一張和高皇帝相似的臉就奪得天下是不自量力。

這真的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一下直接算是將自己唯一擁有的優勢，唯一擁有的砝碼，遞到對方面前變成耳光，狠狠的打在自己的臉上。

寧成陽惱怒，他活那麽大還從未被人用如此方式打臉過，蘇璟只會無視他，蔑視他，對他的所有攻擊都是放在明面上，高後只會厭惡他，敵視他，將他的扔在角落裏多加提防卻不敢用。

但是寧長悠不一樣，又或者秦小姐不一樣，她沒有用任何主觀的行為或者看法來評價他，反而給他一面鏡子讓他自己面對，讓他自己決定需要的是哪一面。

“秦小姐，你還真是厲害！”

寧成陽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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