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端坐在寧長悠身邊，笑吟吟的看著對面的駱彬。

“下棋？”

“是，就是周大人之前未下完的那盤棋。”

秦小姐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首先扭頭去請寧長悠的同意。

“好，你可知道棋譜？”

駱彬點頭不動聲色，左手執白右手執黑在棋盤上擺下來。

這就是一心兩用，自己和自己下棋，算是下棋的最高境界。

雖然是每個下棋的人都必須學習的技能，但是真正學的好用的好的非常少。

駱彬顯然屬於非常少的那一類，他不但會下，還能記，不但能記，還能分開記。

不一會，駱彬就將棋盤擺好，秦小姐剛想拿過白棋，卻又被駱彬擡手阻止。

“不，你看。”

他說道，擡手執黑，下了一子，隨後又拿起白棋，再擺一子。

不一會，棋盤上的局勢扭轉，原本已經一片潰勢的黑子，竟然眨眼間就翻盤！

“寧夫人，你輸了。”

他說道，擡頭看秦小姐，秦小姐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是輸了。”

顧長卿忍不住湊上來開口。

“這怎麽能算她輸？一直都是你在下棋，她一步都沒有動，怎麽能算輸？”

寧長悠攔住顧長卿。

“是輸了。”

他笑的意味深長。

“不過無妨，反正另外地方，內子贏了。”

秦小姐的嘴角勾起笑容，眼底帶著閃亮的光芒，她對著駱彬施了一禮，隨即起身退下。

這邊顧長卿只好先追了出去。

他留在這邊寧長悠也不會給他機會說話，他不如先追出去問個清楚。

“你幹嘛認輸？”

顧長卿可是個從來不認輸的人，最多就認個錯，反正錯了就改改了還可以再犯！

秦小姐含笑扭頭，看著顧長卿。

“那我確實是輸了啊，就剛才那一局來說，我確實是輸了。”

只不過她是輸在身份，而不是輸在棋藝。

“棋藝上我也輸了，畢竟成王敗寇，沒有身份的人沒有發言權。”

所以她就由駱彬隨便拿捏著她？

顧長卿笑了。

“你什麽時候倒是在意起這個來了。”

秦小姐嘴角彎彎笑意明顯。

“反正這就是一盤棋，我也沒指望贏，我輸了一盤棋，最多就輸個面子，他親自來這一趟，輸的可是裏子。”

顧長卿哈哈大笑，他其實是想面子和裏子都要，但是既然註定只能要一樣，那他就要裏子好了，反正面子拿來也沒什麽用。

秦小姐跟著笑了，本身就是那麽回事，這會兒的功夫，駱彬趁著贏了秦小姐又將人氣走的功夫，大概已經和寧長悠在裏面說話。

至於說的是什麽話，自然是他們想說的話。

“你覺得長悠能探出駱彬的底嗎？”

顧長卿問道，伸手攬過接出來的蕭雲燕，兩人已經踱步到顧長卿的院子裏。

“自然是可以的。”

顧長卿伸手在蕭雲燕的肚子上摸了摸，心滿意足的繼續跟秦小姐說話。

“原本這件事你做我是放心的，他做的話，我總是覺得心裏慌的很。”

說到這裏，他想起寧長悠從回到京城以後各方面的異樣，不由得皺起眉頭。

他已經問過蕭雲燕，蕭雲燕說那日他們走後寧成啟確實派人來請寧長悠過府一敘，回來的時候寧長悠的臉色也確實不太好。但是也就是不太好，也沒發火也沒咋滴。

只不過當天晚上他就派人來問蕭雲燕願不願意跟著回京，蕭雲燕自然是願意的，第二天兩人就浩浩蕩蕩出發，坐的兩部馬車，平時也不太接觸，蕭雲燕自然也就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了。

秦小姐皺著眉頭，這件事她知道不和顧長卿說不行，但是到底怎麽說還是想看看寧長悠自己怎麽想。

顧長卿急了。

“長悠的脾氣跟你一樣，倔起來比驢還倔，他要不想說的事，我還能問的出？”

秦小姐挑眉，一句話堵了回去。，

“你都說了我跟他一樣倔，那我不想說的話，你以為你能逼的出？”

顧長卿目瞪口呆無話可說。

兩人來到房間內坐下，蕭雲燕親自給顧長卿和秦小姐泡茶，隨即乖順的坐在一邊做繡活。

成親以後，尤其是回到京城以後，蕭雲燕就如同變了個人一般，日日不亂跑亂跳亂瘋亂鬧，恬靜的像個大家閨秀，惹的顧長卿連連稱奇。

張燕笑成這大概就是母性，做母親的人，總是在各方面會收斂一些。

秦小姐心裏把玩著這句話，微笑著看蕭雲燕刺繡。

她是拿慣刀劍的人，對於這種小女孩家的玩意真不精，縫補破衣服是她能做到的最接近的事。

“若蕭雲菁的孩子還在，這個時候只怕已經快生了吧？”

顧長卿皺著眉算了算，不但是快生了，應該是已經生了？

他其實鬧不清蘇璟和蕭雲菁那一檔子破事，賀修當初說的隱晦的很，只說了事情，卻沒有說細節，尤其是這種細節。

蕭雲燕手上的動作停下來，作為一個將要做母親的人，對於這類事情總是有些聽不下去。

顧長卿急忙將話題扯開。

“明日我們去蘇府，你覺得你會見到誰？”

秦小姐知道顧長卿的用意，笑吟吟的接話。

“該見到的，不該見到的，大概都會有吧。”

顧長卿仔細看秦小姐臉上的表情，想了想先吩咐蕭雲燕去睡。

蕭雲燕知道這是有話要說卻不願意讓她聽，倒不是不信她，而是可能她聽了以後不舒服。

她點頭退下，卻又偷偷回頭站在門外，聽見裏面的談話繼續。

“嫃嫃，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跟你說，只是覺得沒必要，所以沒說出口。”

秦小姐擡頭看他，放下茶盞。

蕭雲燕泡的茶很好喝，確實有一股甜味，適合現在這種時候喝。但是顧長卿接下來要說的話，卻似乎不適合喝這種茶。

她重新拿過一個茶盞，給自己倒了杯清水，隨即掃了一眼顧長卿，給他也倒了一杯。

顧長卿不喜歡清水，示意秦小姐給他泡濃茶。

“你泡的茶夠濃，我喜歡。”

秦小姐含笑，濃淡不過是茶葉多少的事，雖然跟手法有些關系，但是主要還是茶葉的問題。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不是這茶葉好，就是我也泡不出來。”

這就好比今晚這出戲，若是駱彬不上門不配合，寧長悠就是想從駱彬那套話也是不可能的事。

顧長卿哈哈大笑，看著秦小姐把杯子推過去，端起來吹了吹，爽氣的喝了一口。

“好久沒喝那麽濃的茶了，讓我想起過去快意恩仇的日子。”

秦小姐笑的眉眼彎彎，過去的日子自然是快意恩仇，愛恨全部寫在臉上，不像如今，面對著不喜歡不想見的人，卻要因為某些不得已而虛以為蛇。

“主要是很多東西都變了，我卻是沒有變。”

所以變的是別人，比如說蘇璟。

顧長卿斟酌著開口。

“你知道麽，蘇璟家中有一位陳小姐。”

秦小姐點頭，她聽說過，這位陳小姐就是陳達的女兒，被蘇璟救回，上次因為蕭雲菁的設計，正式成為了蘇璟的妾室。

“那你知不知道，這位小姐長的像誰？”

秦小姐楞了一下，她的第一反應是長的像自己。

“是像你。”

顧長卿說道，秦小姐卻是再楞一下。

她以為的自己，是前世的自己，陸青。

“不是很像，只有五分，主要是眉眼像。你的眉眼和一般女子不一樣，這你總知道吧？”

秦小姐點頭，她的眉眼像秦籍，很張揚很外放，若不是身材抽條臉型又比較修長，很容易讓人覺得長的像男人。

這也是她女扮男裝很好看的原因，總結起來就四個字，英氣逼人。

“陳小姐也是，英氣逼人，只不過她比你愛哭，比你膽小，所以第一眼看去讓人覺得很強勢，但是一接觸就會知道，那只是表面，眼神裏的膽怯可不是裝的出來的。”

秦小姐啞然，她在思考起陳小姐像她的事，按理來說這種事不應該顧長卿來跟她說，只是這種事實在也沒比顧長卿更合適來說的人。

“雖說如今蘇璟和你我的關系已經疏遠，但是有句話我還是不得不說。”

秦小姐擡頭看顧長卿。

“若不是陳小姐眉眼間有五分和你相似，蕭雲菁的那點手段還不至於算計到他。”

秦小姐默然，這一點也一直以來都是她疑惑的地方，蘇璟不是一個不警覺的人，尤其是他家中還藏著這樣一個不能透露身份的人的時候，一般人的算計，早在一開始就被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呢？”

她問道。

顧長卿再拿起茶喝了一口。

“所以我想說嫃嫃，其實他心裏一直還有你。若是我們這次能夠成功，能不能放過他？”

秦小姐微微驚訝擡頭，看著蘇璟。

一將功成萬骨枯，若是他們真的幫助寧成啟登上那個位置，接下來該做的事並不是他們說的算。

“狡兔死，到時候你我是怎麽樣的結局都不一定，我哪裏來的能力保住他？”

顧長卿默然，他也知道是這個道理，但是心理總是存著點幻想。

“那你想過我們要怎麽全身而退嗎？”

不給自己留後路這種事秦小姐做過一次，他不希望再來一次。

秦小姐忽然笑了。

“自然怎麽來怎麽去，他又攔不住我們。”

顧長卿不知道秦小姐這賣的是哪門子關子，卻點點頭不再追問下去。

“那就好，那剩下的就看蘇璟走到哪一步了。”

蘇璟如今是高後身邊的人，若是他能壓制住寧成陽不對皇位動心思，那他只要在高後死後不再做不該有的想法，不管是誰登上那個位置，最後他都會有一個不錯的結果。

但如果他壓制不住寧成陽，那相當於他就完全站在了所有的人的對立面，剩下的事情，如今誰都料不到。

“看吧！”

他長嘆一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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