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已經被宣布死亡的人，和一個被暗地裏拋棄的廢人，兩個人在一起，確實也做不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但那是一般情況下，任何事情在秦小姐身上發生的時候，那都是有可能出現意外的。

“意外當然有，只不過那既然是意外，就說明你我不會知道，至少不會事先知道。”

要不然也不能叫做意外了。

蘇璟默然，他猜想的沒錯，和聰明的人說聰明的事，果然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至少他如今知道，面前還在對弈的兩個人，確實在謀劃著什麽事情，只不過這件事情，暫時是什麽內容，只怕雙方都不清楚。

又或者換句話說，雙方只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麽，至於事情會不會順著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連他們自己都沒譜。

這實在是一個很玄妙的問題，這也實在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個答案。

因為這個答案還不如沒有，畢竟沒有答案他還可以去想辦法找出來，但是這種答案白在他面前，他卻是不了解這答案到底是什麽。

說到底，看不懂猜不透算不到，也就不能事先避諱，事先謀劃，事先盤算。

蘇璟皺眉，他再擡頭，看見秦小姐臉上的笑意擴大，擡手施禮，就知道這是棋局結束了。

又或者說談話結束了。

至於下棋的結果，他起身跟過去一看，結果如他預料的一樣，寧長菊甚至輸的比他更慘一些。

這種時候，蘇璟寧可認為，是秦小姐認為話題已經結束，所以殺手下的更快一些。

“我真沒想到你的棋藝有那麽好。”

寧長菊說道，笑容意味深長，他朝著秦小姐拱手，接過隨侍遞過來的拐杖。

秦小姐的棋路，其實太過冒險，每次都是不顧一切的沖進去又沖出來，初次和她下棋的人難免因為不適應吃虧，時間久了卻又肯定能想到辦法面對。

但是那時候，秦小姐就會換了棋路，學著普通人穩紮穩打的下法，倒是搞的對方無所適從。

“他有贏過你嗎？”

寧長菊問道，雖然他還是不願意提起那個名字，但是不代表他不可以偶爾拿出來問一問。

“自然贏過，”秦小姐笑的眉眼彎彎，“真的贏過。”

所以是不放水的那一種。

寧長菊笑的了然，看來事情如他所想象的一樣，秦小姐和寧長悠，確實相處的很融洽。

他的心底微微有些失落，失落之餘臉上又露出苦笑。

蕭雲卓回來以後還未有機會去見他，但是他卻很清楚自己這個好友在感情這個泥潭裏面深陷到什麽程度。

他很慶幸自己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很清醒，而後來微微有些心動的時候又及時止損，就因為這樣，如今才有這樣一個機會和狀態，能夠平和的面對曾經讓他心動心儀的女子，而不是像蕭雲卓那般失魂落魄。

“其實有什麽的，他不過是跟你下多了，所以摸清楚了你的棋路，你偶爾一個不專心，讓他鉆了空子而已。”

被鉆了空子的可不是棋，而是心。

秦小姐笑的意味深長，卻是跟著點頭。

“確實是被鉆了空子。”

她說道，伸手按在胸口，這個空子。

寧長菊楞在原地，他自然指的是這個空子，但是沒想到秦小姐會如此直白大方的點出來。

顧長卿也被嚇了一跳，他認識秦小姐兩年，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大方的面對旁人剖析自己對寧長悠的心意。

“沒有他，我活不到現在。”

秦小姐沒有發覺任何不妥，她繼續往下說。

“幾次面對生死關頭的時候，都是他救了我。比如面對狼王，若不是他的匕首，我大概都不能活著到京城。比如遇見猛虎，若不是他在我意識渙散的時候出現，我大概根本堅持不到長卿到來。”

這兩個例子一舉，在場的人都楞了一下。

蘇璟這時候正好走到秦小姐身邊，聽見了這段話中的後半段。

“蘇公子，你說是不是？”

蘇璟皺眉，當初的事，確實是他設計，但是事情發生到那個地步，卻也不完全是他的初衷。

只不過現在來說這些都太遲，他憑著事後寧長悠和秦小姐對他的態度，也猜出當時自己的某些所作所為，大概早就已經落在他們的眼中，被猜了個幹幹凈凈。

他倒並不因此感到難過或者不甘心甚至惱羞成怒，畢竟他當初敢做，就做好了被看透的準備。

只是他沒有想到，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到現在，秦小姐竟然會忽然拿出來說。

他沒有回答，秦小姐也不強求，話鋒一轉，又把同樣的話問了一遍寧長菊。

寧長菊的反映顯然不如他，寧長菊更尷尬一些，當初狼王的事他也是事後得知，得知以後是義正言辭的反對，當然反對是無效的，畢竟那時候寧成章可不會聽他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慶幸當初沒有出事。

秦小姐點頭。

“兩次我都覺得挺慶幸的，所以沒有他，我真的活不下來，活不到現在。”

她再次強調，眼角的餘光掃像蘇璟。

蘇璟的臉色這下是真的變了，他知道這一句話，雖然表面上什麽都沒有指向，卻將當初他的背叛留下的傷疤，硬生生的重新劃開。

“你……”

蘇璟忍不住開口，卻也只說的出一個字。

人都死了，說再多也沒用。雖然這會圍在身邊的都是知情人，甚至都是當事人，但是不代表他能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口。

秦小姐笑了笑，似乎對蘇璟的反應很滿意，她繞過眾人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對著眾人做請。

“兩位，不送了。”

她說道，臉上的高興不是假的，眼底的笑容裏面甚至帶著一些滿足。

顧長卿哈哈大笑，幾步走到秦小姐身邊，將她的手拍下。

“這種事交給我，你坐那休息會吧。”

他說道，望著寧長菊和蘇璟，視線從上掃到下，又從下掃到上，上下掃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得意的笑。

“暫時的成功可沒啥可說的，最重要的是，是誰能笑到最後。”

所以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他顧長卿是笑到最後的人呢。

秦小姐被推到一旁笑的眉眼彎彎，卻不能不承認顧長卿說的對。

他確實是笑到最後的人，至少他有一個愛他的妻子，就這一點，就比蘇璟和寧長菊要好很多。

她無奈的搖頭轉身，不再看這邊一眼，自顧自走到案幾邊坐下。

阿杜連忙跟過來親自收拾，揮退要上來幫忙的婢女。

“秦小姐，”他悄聲說道，眼睛盯著那邊還站著不肯動彈的眾人，“我覺得你剛才說的很對。”

秦小姐擡眉看她，身子微微往後靠在靠幾之上。

“你覺得我哪一句說的很對？”

阿杜再張望那邊一眼，確定顧長卿不會註意到他的一舉一動，才悄悄把話說出口。

“我覺得你說，如果沒有寧小王爺活不到現在，這句話說的很對。”

秦小姐再也忍不住哈哈笑出聲，笑容傳到顧長卿那邊，惹的原本都打算走的人回頭看過來。

秦小姐連忙收斂笑聲，看著正準備鉆到案幾後面的阿杜。

“那你躲什麽？”

阿杜有些不好意思的又擡頭。

“你這麽說沒事，可我若是這麽說，又或者同意這句話，那我家公子肯定是會生氣的。”

秦小姐被逗的又要大笑，強忍著笑意開口。

“你放心，你家公子不會生氣的。因為不管是你家公子還是你，也一樣都是我的貴人。”

這句話發自肺腑出自內心，秦小姐雖然說的聲音不高卻語重心長，說完以後還補充了一句。

“你們都是，包括賀公子，包括範公子，包括魏公子，你們都是！”

阿杜感覺鼻尖有些發酸，他知道秦小姐的這句你們都是裏面還包含旁人，比如說阿勤阿懶長公主趙王爺以及任何一個曾經幫助過她的人，甚至還包括青青。

“秦小姐，我記得當初我就說過，我的命是你的！所以秦小姐，不論我家公子有沒有吩咐，以後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就一定不會讓你受傷。”

阿杜說的義正言辭，秦小姐楞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是因為當初獵場遇險那件事，想來滄海桑田，那時候她想到的只是盡量不拖累旁人，卻沒想到事後會有那麽多的事。

她含笑點頭，算是應下，心中卻也默默給自己施壓，要求自己一定要保證今日的事不會一語成真，阿杜再走青青當年的老路。

顧長卿那邊，他連哄帶騙帶嚇，終於把寧長菊和蘇璟弄走，這會興奮的走回來站在秦小姐身邊，神采飛揚。

“走吧？今日早點收工？”

今天遇見了兩個想遇見的人，也算給這幾日一直沒有收獲加了把勁，早點回去休息放縱一下也無可厚非。

秦小姐掃視了一圈棋樓中的眾人，也覺得今日的事再繼續下去也沒有意思，點頭表示同意。

他們進京以後到現在，也實在是沒有好好放松過。

“那這個呢？”

賀修將請帖遞過來。

請帖的日期定在三日後，去不去總是要給對方一個回覆。

“這個？扔了啊，愛誰去誰去，反正我們不去。”

顧長卿接過請帖，三兩下毀了個幹凈，隨即嫌棄的看了看手心，吩咐棋童去打水來。

“你等會，我洗個手，這請帖上都是她的怪味，怪難受的。”

這個味道前幾日他們聞的夠久，確實已經有些承受不住。

“你說高後什麽心思，竟然給寧秋蘭用這樣的香，據說從八歲就開始，什麽心態啊！”

秦小姐側過臉不接話，她自然知道高後是什麽心態，因為她知道這香是由什麽制成，只是有些事情和她們要做的事無關，所以說不說出來其實沒有必要。

顧長卿卻看出了端倪。

“怎麽，你知道？這香有貓膩？”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