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趙王府安頓下來，秦小姐和張燕因為是女賓，所以單獨安排了一個院子。

寧長悠不在，顧長卿就算臉再大也不敢私下把人安排到寧長悠以前的院子裏去，畢竟身邊還跟著一個張燕。

他再豁達，再放的下，面對張燕的時候，心還是有點虛。

張燕倒是毫不在意，她不但什麽都沒說，還親熱的表示要跟秦小姐住在一起。

顧長卿看了一眼秦小姐，欲言又止。

秦小姐的脾氣，表面看來怎麽都好親近，其實想親近太難了。

除了當初的青青以外，其他的人，不管是他顧長卿還是寧長悠，都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讓秦小姐真正對他們坦誠相待。

但那也就坦誠相待而已，住在一起……

他沒有再想下去，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他想起走之前聽說寧長悠和秦小姐單獨相處一晚的情況。

其實出發前他想拉著寧長悠問個究竟來著，但是正猶豫著怎麽開口，秦小姐就一抽馬鞭跑了，他到嘴的話就跟著瘋跑的秦小姐給飄了出去。

秦小姐看著跟原地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的顧長卿，不知道他這又是犯什麽毛病。

她倒是沒猜到顧長卿想到的是這個事情，只覺得是不是他心裏又有什麽跟張燕的陳年往事需要說。

她歪頭去看張燕，張燕倒是一臉莫名其妙。

“長卿，你怎麽了？臉抽筋了？”

顧長卿氣結，誰臉抽筋他都不可能抽筋！

“嫃嫃，你過來，我問你，你真願意跟她一間屋子？”

秦小姐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打量了一圈。

“我願意啊。我們兩人都是女孩子，在一起住怎麽了？”

是沒什麽，但是你以前可從來不喜歡跟旁人多接觸的。

秦小姐笑了。

“那是因為你們都不是女人啊，至於燕燕，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倆跟炮仗一樣，碰見就炸，就算我想跟她住，也得她願意才行。”

顧長卿被堵的沒辦法，但是轉念一想竟然說不出有什麽地方說的不對。

去代地之前，圍在秦小姐身邊的確實就青青一個丫頭，去了代地以後，蕭雲燕和秦小姐的關系雖然好，卻和高祥淑的關系更好。

甚至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秦小姐身邊一直都有寧長悠守著，就算她真想結交，那也插手不進去。

他把到嘴邊的問題又咽了回去，這話題再接下去說，他只能問寧長悠和秦小姐那一夜的事了，那一夜他倒不真覺得有什麽事，只是關系實在是太暧昧了一點。

以前他不懂男女情事，如今他懂了，還是秦小姐那一本書教懂的，賊喊捉賊，他心裏總是覺得，寧長悠其實也有可能是懂的。

但是他問不出口，這是他心底的小九九，不能拿出來放在張燕面前說。

秦小姐和張燕看著跟便秘似得顧長卿，對視一眼無奈搖頭，自是走到一邊收拾東西。

因為走的急，除了日常用的東西她們什麽都沒帶，好在阿杜想的周到，就這一會的功夫，他已經派人采購了一些東西進來應急。

秦小姐手中拿著一套衣服，望著依然站在原地猶豫不決的顧長卿。

“你還有事？”

顧長卿擡頭。

“沒事啊！”

他莫名其妙。

“沒事你就出去吧，我們倆要更衣洗簌呢！”

顧長卿倒吸一口氣，鬧了個大紅臉，匆匆朝外退去。

張燕看見秦小姐對她無奈搖頭，皺了皺眉頭，悄悄跟了出去。

院外，顧長卿蒙頭往外走，有些事情，一旦上了心，有了疑惑，不問出口，他能被憋死。

他隨意找了個石頭踢了一腳，一擡頭看見蕭雲卓正靜靜的站在面前。

“你還沒走？”

他說道，感覺身後有人，一扭頭，發現是張燕。

“你又出來幹嘛？”

蕭雲卓沈默不語。

按理來說將人送到他就可以走，甚至他壓根可以和他們在城門口分開而不用跟著來趙王府。

但是當看見秦小姐走進車廂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提出再送一程。

寧任和顧鳴並不清楚蕭雲卓的心思，對於他的提議也不置可否。

所以蕭雲卓跟著她們回了趙王府，留著一塊吃了飯，結果一留，就留到了現在。

顧長卿擡頭望天，天色已經不早，再不走就得碰上宵禁。

雖然以蕭雲卓的身份，就算碰上了宵禁也不至於有麻煩，但是既然可以避免，回京第一天的麻煩還是不要出了。

“我跟你一起走。”

他說道，上前去拉蕭雲卓，也不顧人家願不願意，擡步就走。

結果走了兩步走回頭，蕭雲卓被他這一停，差點拐腳。

“你回去換衣服去，早些睡，這些日子就在這好好跟嫃嫃休息，過段時間，看看怎麽辦。”

說罷，他再次轉身，重新拉著蕭雲卓就往外走。

他的力氣大，尤其現在心裏還有氣，蕭雲卓掙紮不出來。

張燕望著遠處的顧長卿，再次皺眉，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和心酸，轉身回頭。

顧長卿拉著人來到正廳，顧鳴已經先回府，他壓根不關心顧長卿到底住在哪裏，兩個人的父子關系，這些年來表面上一直很淡薄。

但那只是表面，畢竟多年不曾相處在一塊，就算顧鳴回京，顧長卿和他之間，相處的時間也不多。

但是血濃於水，父子之情不會因為時間或者距離而變淡。

“趙王爺，我回去看看我的父親，明日來過來。”

顧長卿說道，臉色凝重，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我今日看他，頭上似乎又多了白發。”

這句話他說的聲音沙啞，寧任聽的心裏微微發酸。

這一年來，多了白發的何止顧鳴，他也多了不少。

只是當初既然做出那樣的選擇，就算頭發斑白都沒有後悔的餘地。

他頜首同意，再看一眼蕭雲卓。

顧長卿視線掃過去。

“這個人我帶走。”

說罷，也不顧寧任滿臉的疑惑，拉著蕭雲卓就往外沖。

賀修等三兄弟等在趙王府門外，看見顧長卿出來彼此對視一眼，一副猜到的表情。

“三哥，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伯父，今晚會回去陪他老人家。”

顧長卿呸了一聲，松開蕭雲卓的手。

範玉堂哈哈大笑，笑完以後也不多說，飛身上馬。

“我先走了，我擔心夜蓉。”

這話的後半句，差點被風給吹沒了。

魏勇哈哈一笑，也跟著提出告辭，路邊就剩下賀修和顧長卿蕭雲卓三人。

“你也趕緊給我回去，別在這生事。”

顧長卿說道，一看到他對著秦小姐欲言又止依依不舍的樣子，他就會忘記這個人是自己大舅子的事，嫌棄起來不遺餘力。

蕭雲卓默然，他知道自己如今除了走也沒有別的選擇，微微一拱手，上馬離去。

顧長卿看了眼身後跟著的阿杜和阿景，示意兩個人先回去，賀修照舊是身邊不帶隨侍，只身跟著顧長卿，兩個人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老賀，我擔心吶！”

顧長卿終於說道，有些事，他可以不提，可以憋在心裏，那是因為事情有輕重緩急，但是有些事，卻是憋不住的。

“你有想好接下來該怎麽做嗎？”

接下來首要的事，當然就是找到侯淩殤，勸服他先不要動手，將形式分析給他聽。

接著就是伺機而動，想辦法了解清楚局勢，搞清楚若是高後去世，到底天下有那幾方會不安分。

再然後，就是等待，等待某件事的發生，在事情發生之前，把控住局面，想辦法一舉成功，將該弄上那個位置的人弄上去。

賀修沈默了好一會才開口。

“路上的時候，秦小姐曾來問過我這件事。我們離開京城太久，確實有些事情暫時不清楚，比如說，朝堂中的各方勢力，這些王公大臣們，到底是怎麽樣一個站位。”

顧長卿長嘆一口氣，放在過去，他是了解的，也能猜到。那時候大家的想法很簡單，功臣一派，皇族一派，高後一派，可是現在呢？

現在他看不懂了。

短短一年時間，高後用削藩的辦法控制住了幾個重要的皇子，這讓原本平衡的三派互相掣肘的勢力，眨眼間變得微妙起來。

而高後之所以能那麽順利的進行削藩，和秦小姐提出來的計謀有很大的關系。

那秦小姐這樣算不算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當初她是希望用這種辦法讓自己脫身，結果好不容易成功脫身付出代價之後才不到一年，又得想法繼續去趟這一趟渾水。

賀修苦笑。

“你要這番話和秦小姐說，她一定會回答你，這就是命啊。”

顧長卿切了一聲，雖然賀修說的很有可能是對的，但是不代表他要承認。

“反正不管怎麽樣，接下來得先想法打聽清楚。”

賀修點頭，路要一步一步走，事情要一步一步做。

走一步看三步，那也得先走出去那一步。

今天其實已經走出第一步，這一步就是，顧長卿那高調的宣布回京，必然在京中掀起巨大的波瀾。

尤其是那輛雖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馬車，馬車裏的人卻值得寧任和顧鳴親自出城迎接，那馬車裏的人，會是什麽身份呢？

當然這個答案很快就會得到解答，但是在答案公布之前，在眾人還在各種猜測的時候，顧長卿不介意用這段時間將水攪渾，看看到底能找到幾條魚。

當天晚上京城很安靜，除了一個地方，蕭家徹底燈火通明，後來傳出來的消息是，蕭家蕭侯爺的侯夫人，也就是當今秋蘭公主，在盛怒之下，給了蕭雲卓一個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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