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卿鼓起勇氣沖進來，原本漲紅的臉色瞬間變成粉紅。

“嫃嫃，你怎麽在這裏？”

秦小姐含笑起身，歪著腦袋看顧長卿。

“你會不知道我在這嗎？長悠不是就在外面？”

說著話，她看了一眼已經害羞縮到一旁的蕭雲燕。

蕭雲燕是新嫁娘，若不然這時候肯定跳起來跟著調戲顧長卿。

秦小姐視線在兩個人之間掃了一個回合，輕輕笑了笑。

“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不叨擾你們休息了。”

說著話她要往外走，走到顧長卿身邊的時候卻被一把抓住。

“嫃嫃，你別走。”

秦小姐詫異瞪眼，坐在床邊上的蕭雲燕也傻眼。

“不走？那我留下做什麽？”

顧長卿的臉重新漲紅，只顧著低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個，我有件事要問你。”

他從未經過男女之事，所以接下來該做什麽他雖然不是一無所知，但卻也知道的不多。

按理來說，這種事應該問他那兩個已經成婚的兄弟，但是這種事又怎麽問的出口？

他又想去問寧長悠，結果想了想寧長悠怕是比他還不如，只要又憋住疑問先沖進來。

秦小姐盯著他臉上的紅色想了半天，總算明白這臉上可疑的紅色來自何處。

蕭雲燕也明白過來，猛的一把將床上的被子埋在頭頂。

“討厭！”

蕭雲燕說道。

話音剛落，秦小姐哈哈大笑，笑聲傳到外面，寧長悠的臉上也泛出一絲紅暈。

寧長悠站在廊下靜靜的等著，他是特意來接秦小姐的，甚至為此將蕭雲卓扔給張燕照顧。

當然照顧什麽的也是虛話，張燕這時候在蕭雲卓的陪伴下站在遠處。

“蕭侯爺，你其實心裏也只有秦小姐吧？”

蕭雲卓楞了一下，沒想到張燕突然會跟他提這個話題。

“是。”他承認，沈吟一刻繼續說下去，“但是錯過了就沒有回頭的機會。”

他從未跟人討論過這個話題，就算和蕭雲燕也沒有。

蕭雲燕算是他和秦小姐之間關系的見證者，雖然大部分見證的都是他對秦小姐的一廂情願。

只是她雖然見證了全部又說不出安慰的話，反而不能成為蕭雲卓的傾述對象。

當然，蕭雲卓也沒有想過有傾述的可能。

有些事情是所有人都避諱提及的，比如說這種永遠都不能宣之於口的感情。

而張燕和高祥淑雖然都是面對所愛的人卻不得,但是性質卻不相同,張燕是不能說,高祥淑卻是說而不得。

“其實侯爺,我覺得我和你是一樣的.畢竟都是面對愛的人卻什麽都說不出口，只不過我似乎比你幸運一些，至少對方還是在意我的。”

蕭雲卓猛的後退一步，這句話如刀一樣紮在他的心上。

他當然知道這一點，他當然知道秦小姐雖然如今對他的態度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但是卻還達不到在意的地步。

在意，那是會放在心上，會為他設想，會將他關心和不關心的所有東西都放在心上。

顧長卿會在意張燕，那是兄長對妹妹般的關註，但秦小姐對他卻不是，那只是朋友之間的關註，還是最普通的哪一種。

“是的，她並不在意我。”

蕭雲卓苦笑，承認對他來說也許曾經很困難，可是當一切被點破以後，他還不至於事事逃避。

他自問自己對秦小姐的感情，雖然一直都藏在心底沒有表達，但是他對於這段沒有說出口的感情，卻從未有任何想隱瞞旁人的意思。

“不過我滿足了。”

他又說道，話語裏都是苦澀。

“畢竟若是我還有旁的想法，也許連如今的地位都沒有。”

蕭雲卓苦笑，想起秦小姐一開始對他的視而不見，到後來的相見不相認，再到後面的目不斜視，到現在的他終於能入了她的眼，這前後用了兩年的時間。

兩年時間滄海桑田，他對於自己能走到這一步已經很滿意，至於以後會變成什麽樣，他根本已經不再去想。

張燕苦笑。

“其實我也滿足了，我也甘心了，我只是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心酸和苦楚，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才好。”

若說人生路怎麽走，她是清楚的，畢竟她如今是自由的，去留自由，雖然顧長卿不會放任她一個人到處亂走，只是她的心呢？她的心裏雖然已經放下了，卻依然被束縛著，她能感受到顧長卿夫妻兩人看見她時候的尷尬，每一次這種尷尬都會更加加深她對自己的束縛。

“我真不知道如何自處。”

張燕說道，不再盯著掛著大紅燈籠的新房，新房窗戶上的大紅喜字特別紮眼。

這個喜字是寧長悠親自剪的，他和秦小姐呆的太久，也就學會了如此偷懶的送禮方式，大大方方獻出自己的剪紙手藝，直接剪了一堆的喜字送過去。

這些喜字是寧長悠對於他們夫妻的祝福，更是他們所有人對這對夫妻的祝福，這所有人裏面，也包括了她張燕。

張燕垂下頭，眼角有一滴眼淚落下，微微牽動受傷的臉頰，側臉的腫脹感，讓她想起剛才對峙的局面。

“我該和秦小姐道歉的，我想我剛才是影響到她了，所以祥淑才會給她一巴掌。”

蕭雲卓沈默不語，她確實影響到了秦小姐，她讓秦小姐想起過去的事，想起已經過去兩年的事。

秦小姐如此堅強的人，都用了兩年的時間才走出來，甚至在走出來以後，都被張燕的一席話差點拉回過去，他就知道自己當年和她的那一段婚約，到底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道歉吧。”

他說道，似乎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說給張燕聽。

道歉他已經道歉了無數次，不論是當面還是私下在心底，但是秦小姐永遠給他的態度，都是一句過去了而不是原諒，他絕對不會認為這是秦小姐還不能放下過去的事，只想著自己大約是當初真正的傷秦小姐太深。

“蕭侯爺，”張燕忽然改了稱呼，“我和你一起回京吧。”

這句話讓蕭雲卓回神，他詫異的擡頭看著張燕。

回京不是不行，但是卻不是一條好的路，張燕如今的身份，若是回京以後又該如何自處？

對於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如何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事。

“車到山前必有路，外祖母不會不管我的。”

張燕說道，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淚水。

“她是我的婆婆，可始終還是我的外祖母，就因為是我的外祖母，所以才會將我送來代地，但是就因為她是我的外祖母，所以不論如何，我都要繼續回到京城去陪著她。”

“畢竟，她是我的外祖母，唯一的外祖母。”

蕭雲卓默然不說話，這件事他說的不算，誰說的都不算。顧長卿等人未必會不同意，畢竟張燕在這裏終究是一個尷尬，但是回京以後的千難萬險刀山火海，卻讓他們不能主動開口讓張燕離開。

“不過請你再陪我留一留，我想看嫃嫃和高祥淑都成親以後再走。”

蕭雲卓的心似乎又被撞了一下。

對於秦小姐的婚事，他在心底一直是矛盾的，理智的他告訴自己，這是終究會發生的事，他必須選擇接受，但是感性的他卻一個勁的說服自己，若是有這麽一天，一定不要選擇出現給與祝福，因為祝福，雖然是對秦小姐最好的祝福，卻是對自己最大的傷害。

“你該看看的。”

張燕還在說。

“當你親眼看見了，你就會死心的，徹底死心的。”

張燕說道，擡頭，繼續望著燈火通明的新房，門外寧長悠依然在靜靜等待。

秦小姐笑夠了，笑夠了的她臉也是紅色的，但是到底是因為笑太久而紅還是因為害羞，顧長卿看不出來。

“嫃嫃，你別笑。”

顧長卿有些羞惱，蕭雲燕從被子裏探出腦袋。

“嫃嫃，你出去！”

蕭雲燕氣的要死，她覺得顧長卿的腦袋一定是被驢踢了，畢竟這問題就算問誰都不能問秦小姐，秦小姐可還是個未嫁人的姑娘，雖然曾經和蕭雲卓有過婚約。

有婚約不代表就知道這方面的事，顧長卿又怎麽能將這樣的問題問出口？

“顧長卿，你個神經病！”

她越想越氣，擡高聲音罵道，被罵的顧長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還沒問出口呢，怎麽就被罵了？

當然他不是真不知道自己被罵的原因，畢竟他雖然沒有問，但是在場的都不是傻子。

秦小姐又要笑，看見顧長卿漲紅的臉樣子像是要爆炸一下，想起已經在外面等候很久的寧長悠，戲謔的話就咽了下去。

打趣這種事情，並不是非做不可，有些時候不開口，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起到的效果可能更好。

她含笑從袖中取出一本書，書的外面幹幹凈凈沒有一點筆跡，連個書名都沒有。

顧長卿卻是睜大眼睛，他知道這是本什麽書。

這是什麽書，這不是禁書，也不是游記，更不是什麽經學要義，這是一本所有少男少女在成親之前都會接觸的書，這是所有新婚男女都必須看的一本書。

他曾經幾次想悄悄找本這種書來看，但是一來總是拉不下面子，二來也是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而且這種事情他也不好讓阿杜和阿景去做，畢竟他們兩個人和他一樣對於女色從來敬而遠之，若是讓他們去找，好像總有為難下人的感覺。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是那麽認為的。

秦小姐拿著書，視線在顧長卿和蕭雲燕之間轉了轉，這種書分男女，她手中這本雖然是阿杜找來的，卻因為是要交給她轉交，所以找的是給女子看的那一類。

她昨天晚上就想把書交給蕭雲燕，但是看見張燕對蕭雲燕欲言又止，所以又歇了心思。

看來還好，她今日依然將書帶在身上。

“諾，給你。”

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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