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地多漢子，漢子多豪爽，皮燥肉厚，洗頭洗澡用的冷水，但那是特例，一般人家可不那麽幹，更何況顧長卿這種外鄉人。

阿景連忙要把顧長卿的頭從水盆裏拉出來，顧長卿卻覺得這樣整個人埋在裏面很舒服，一時間兩個人相持不下。

屋內的寧長悠聽到動靜走出來，他是過來叫起床的，來了以後看見蕭雲卓還皺著眉頭昏昏沈沈也不好去叫，讓阿景幾巴掌先把顧長卿拍起來。

當時拍他起來是想著這人不會生氣，和他又相熟，沒想到對方直接把臉這麽給埋水裏去。

“阿懶，去把人給我拉出來。”

寧長悠說著，阿懶連忙沖上去幫忙。

顧長卿一把抓住水盆不撒手，他們一用力，直接把顧長卿順帶臉盆一起拽起來，一臉盆的水自上而下，把顧長卿澆了個透心涼，連阿景和阿懶都沒逃過被波及的命運。

“這下舒服了！”

顧長卿說道，打了一個噴嚏，臉盆在他頭頂上，被他這動靜一震，“哐”的一下發出噪音。

寧長悠差點沒氣笑了。

終於，這邊的動靜將隔壁早早起床的小姐們引了過來，蕭雲燕走的最快，走在最前面，才邁進來就看見顧長卿這樣子，氣的差點發飆。

“顧長卿！”

她大喊，嚇的顧長卿差點抖了一下，結果一動又是一個噴嚏，緊接著“哐”一聲，這下走在後面的秦小姐和張燕也看到了。

張燕目瞪口呆有些尷尬，後退一步想要避開，卻被秦小姐一把抓住。

“無妨，鬧習慣了。”

她說道，抓著張燕的手往前走。

阿懶和阿景這時候反應過來，顧不得身上濕漉漉的，連忙將顧長卿頭上的臉盆取下來，又一連串喊著在一旁看戲看的津津有味的下人去燒水順帶取換洗的衣服。

蕭雲燕氣的不行，但是又幫不上忙，視線一掃，沒看見蕭雲卓。

“小王爺，我哥哥呢？”

寧長悠正氣的頭疼，這時候看見秦小姐領著張燕過來，顧長卿就這樣狼狽的樣子，生氣就變成了無奈。

顧長卿就是這種性子，不弄點事出來，那也就不是顧長卿。

“你哥哥還在裏面睡覺呢，昨晚怕是喝多了。”

他昨晚是提早回房睡覺的，畢竟不喝酒，看他們拼酒看了一會就覺得膩，還不如早點回去睡覺。

蕭雲卓則是去見過蕭雲燕以後回來的，不知道兄妹兩人是說了什麽，蕭雲卓回來以後酒興大發，拉著顧長卿說要喝個三天三夜，顧長卿自然奉陪到底，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個德行！

蕭雲燕眼睛紅紅，她昨晚是和蕭雲卓說了顧長卿要娶她的事情。蕭雲卓的臉色有些高興又有些生氣，古古怪怪的跟他說了幾句就走了，沒想到回去以後就下黑手，竟然把顧長卿灌成這個樣子！

秦小姐拉著張燕走在後面，進門以後松開手，轉而拉著蕭雲燕往裏面走。

屋子裏還有濃濃沒有散去的酒氣，蕭雲燕捏著鼻子走到蕭雲卓身邊，輕輕推了推。

“哥哥？哥哥？醒醒！”

蕭雲卓的眉頭皺的更深，表情看著十分痛苦。

秦小姐無奈開口嘆氣。

“讓他睡著吧，現在醒了，估計情況比長卿好不了多少，兩個人都小看了代地的酒。”

她說著，嘴角勾著淡淡的笑意，代地的酒若是沒有那麽濃那麽烈，她當年也就不會就此釀出了拂櫻釀這樣的烈酒。

蕭雲燕臉上有些尷尬，她還從來沒有見過蕭雲卓醉成這個樣子。

“他……他一定是見到我太高興了，所以昨日喝多了些。這下怎麽辦？祥淑那邊的事會被耽擱的。”

她昨日和蕭雲卓不但說了她和顧長卿的婚事，甚至還提了提寧長悠和秦小姐，只怕不久也就會將成親的事放上日程。當時蕭雲卓的臉色僵硬了一下，原本聽說她要結婚歡喜的眼神裏面瞬間充滿落寞。

蕭雲燕清楚蕭雲卓對秦小姐，始終有一些特殊的情誼在裏面，放在一開始的時候也許是愧疚，而後漸漸變成信任，只怕如今，已經成為那種不可言說也沒有機會言說的感情。

當時她就後悔，可是覆水難收，說出口的話沒有回轉的可能，果然，這下就壞事了。

秦小姐微微笑了笑，搖了搖頭讓蕭雲燕別介意，轉身又走了出去。

顧長卿這一下醍醐灌頂，當時是爽的，結果就這一會就感覺不對勁，腦子昏昏沈沈跟漿糊一下，倒是不暈，就是沈的很。

秦小姐也不把脈，也不搭手，看著閉著眼睛的顧長卿無奈搖頭。

“讓人請大夫吧，這沒三天下不了床。”

阿景連忙應了一聲跑出去，在門口遇見了正往裏走的阿杜。

“小王爺，高公子派人來請。”

寧長悠和秦小姐面面相覷，原本打算這件事讓蕭雲卓出面就好，如今看來肯定是不行了，能出面的都躺下了，剩下只能看他們倆了。

“走吧。”

寧長悠苦笑，躲的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還真讓顧長卿說中了，自己始終躲不過這件事。

秦小姐點了點頭，轉身說道。

“你們倆就在家吧，我去看看。”

在家幹嘛，這就不用說了。

蕭雲燕和張燕點頭同意，兩個人一人分一個，也是剛剛好。

蕭雲燕還是有些擔心高祥淑，忍不住在後面加了一句。

“嫃嫃，幫我告訴祥淑，就說不論她怎麽做，我都支持她！”

秦小姐點頭，轉身隨著寧長悠走去。

兩個人來到高家，高家小姐臉上微微有些憔悴之色，只不過天生麗質施粉以後幾乎看不出來，倒是高祥羽一頭亂發，形容枯槁，那樣子跟三天三夜沒睡好一樣。

“怎麽，你也喝醉了？”

秦小姐說道，高祥羽“啊”了一聲，轉念一想，就明白蕭雲卓和顧長卿沒來的原因。

“抱歉了，總是麻煩你們。”

他倒是沒把秦小姐和寧長悠分開來說，反正在他看來，兩個人就是秤不離砣。

寧長悠點了點頭，拉著秦小姐坐下，才喝上茶，門外就傳代王寧成啟來了。

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就連寧長悠也微微點頭示意。

之前寧成啟來的時候，都沒有派人通報這回事，算是私下出行，禮儀可以不管，但是如今這還派人率先通報的行事，大家對禮這塊，就不得不重視起來。

這跟當初秦小姐對寧秋蘭的態度，是一樣的。

寧成啟不知道這一茬，看著秦小姐的神色有些覆雜。秦小姐是他參與到這件事情的導火索，如今他做了那麽多，不知道能不能換來秦小姐的真誠以待？

寧長悠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裏，心裏暗笑他是不了解秦小姐的脾氣。

秦小姐的脾氣，越是對誰有禮，就越是不在意誰，這脾氣正好和旁人相反，一般人還真是猜不到。

“我今日來，是想問問，高家有什麽要求，我自會努力去滿足。”

高祥羽看了一眼高祥淑，高祥淑依舊低著頭不說話，她昨日回來以後一切如常，若不是今早起來眼皮底下的黑青，高祥羽都看不出來她內心的情緒。

“其他就按照流程來，只是排場不能小，畢竟她是我妹妹，也是高家最小的女兒。”

女兒在家都是嬌寵，尤其是小女兒，尤其是還有這樣一個哥哥的時候。

高祥羽的要求不過分。

“另外，我妹妹之前就說過，她只做妻不做妾，若是代王您做不到，我妹妹寧可不嫁。”

這是擺出態度，之前給過選擇的機會，寧成啟敢選，就說明心裏有萬全的準備。

寧成啟點頭，這和他預料的完全一樣，他去看寧長悠和秦小姐，看他們兩個人是不是有什麽補充想說的。

寧長悠和秦小姐都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對於流程要求什麽一竅不通，兩個人與其說是來做媒人，不如說是來做證人。

寧長悠想起以前在蕭家做媒人的事，顧長卿甚至有一次喝暈了笑說，以後若是混不下去就改行做媒人，因為他發現做媒人實在是一件開心的事。

做媒人才不是一件開心的事，至少寧長悠覺得不是。

“我們沒什麽想說的。”

他說道。

其實能說什麽？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能說什麽？原則底線只要還在，其他的事，都已經什麽都可以商量。

寧成啟點了點頭，重新看向高家兄妹。

高祥淑依然低垂著視線，似乎這時候發生的所有一切都跟她無關。

高祥羽如今最關心的是，寧成啟如何做到讓高祥淑以妻的禮節娶回去，眼看對方要錯開話題，一把又扯了回來。

“代王，您能不能說說，您是怎麽打算的？”

喊代王，說明如今親還不算成，是要讓寧成啟明白，自己還不至於沒有選擇的地步。

寧成啟依然沒有正面回答，這件事急不來，主要也不在他，他相信有人能做到，但是做到之前也是不好往外說。

“我自然會全部打點好了再來迎娶高小姐，在那之前，該有的禮節規矩我一樣不會漏，請高公子諒解。”

高祥羽氣結，打機鋒，他不是對手，這時候要是顧長卿在該多好，直接一句話就敢頂回去，蕭雲卓在也行，至少若是他幫忙問一句，寧成啟多少也得透露出一點意思來。

可是現在兩個人都喝醉了，而寧長悠和秦小姐又都是話少的人，本身性格也不適合處理這種事。

“那……你能……”

寧長悠忍不住開口，被秦小姐輕輕的拍了下手，幾不可查的搖頭。

有些話，開口問了，人家可能會說，但是說了以後的答案，未必是自己想要的。

既然這樣，還不如不問，反正退路還在，還未前途未蔔。

寧成啟知道今日的事也暫時說不下去，他沒機會問出自己想問的事，也不會回答高祥羽的追問。

今天來是走個過場，他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但是人家沒來，他也就只能把問題吞回去，再次再問。

“如此，本王先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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