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卿坐在秦小姐和寧長悠中間，左看看右看看，對面蕭雲燕正七手八腳的給他泡茶。

“你們倆聊什麽了，聊成這個德行？”

寧長悠茫然擡頭，兩個人剛才並沒有說什麽不能說的話，而且如今的狀態也沒有不正常。

顧長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糾結這個話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阿杜。

“人找著了嗎？”

阿杜搖了搖頭。

“都看了一圈，沒找著，那些平日裏和他一起活動的，也沒找著。”

顧長卿低聲罵了一句。

“這還真是不到最後一刻不來嗎？還真是個放心的。”

若不是個放心的，也做不了刺客的本事。刺客要求耐得住寂寞，忍的下挑釁，像顧長卿這樣的，做刺客肯定不行，一出門就被人激的露出馬腳。

“無妨，就算今天結束，也還有一天。更何況，這些人，我都看不上。”

這倒是實話，他扭頭看了一眼依舊縮角落裏的高祥淑。

“高小姐也是真的耐得住，要換成別人，肯定已經氣的暴跳如雷沖去把人抓來了！”

這個別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說的是蕭雲燕。

“怎麽？你想看看？那我現在演示一遍給你看好不好？我看人家可比你強多了，至少不會趕著勁惹我生氣！”

顧長卿吐了吐舌頭，口中喊著姑奶奶給蕭雲燕道歉，阿杜和阿景在一旁直接回頭沒臉看，寧長悠則是忍不住拍了一掌過去。

“你這也太難看了！”

大庭廣眾之下秀恩愛沒什麽，可人家傷心的高祥淑還在後面呢！昨天因為這個剛被修理過，這才一個晚上又記不住了？

顧長卿反應過來，連連告罪，高祥淑倒是沒往心裏去，高祥羽則是一臉嫌棄的看著他。

“瞧瞧這沒骨頭的樣子，要是讓京城裏你那些曾經的桃花見到你這般模樣，估計墻都塌了！”

以前是擠塌的，現在則是激動塌的。

顧長卿哈哈大笑，忍不住接過話自我揶揄。

“今年的百花宴真沒意思，迅速配對成功一大批，我一瞧，大部分都是蕭雲卓和我的墻頭，去年還跟那爭奇鬥艷呢，今年就能看著別家公子含情脈脈了，這變心還真是快！”

秦小姐想起周冉出嫁成為魯王王後的事，覆雜的看了顧長卿一眼，結果接到寧長悠遞過來的眼神，知道兩個人是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周冉曾經作為顧長卿最堅定的墻頭，如今都避免不了嫁給旁人的結局，那其他人如今和人相看嫁人，本身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畢竟對於已經看不到希望的事情，有多少人願意再一意孤行呢？世間如高祥淑這般的女子，畢竟還是少數。

又或者說，幸好如她這般的女子，是在少數吧。

秦小姐暗自嘆氣，不再看顧長卿和蕭雲燕之間情侶般的互動，起身走到正在一旁發呆的高祥淑身邊坐下。

“我們下棋吧。”

她說道。

有些話說不出口，有些勸慰事到如今也無需再說，與其多說，不如多做，下棋，就是很好的選擇。

陪在一旁的高祥羽感激的看了一眼秦小姐，喚人拿來早就備好的黑白棋。

高祥羽的棋下的不好，所以他就算想跟高祥淑下，也不是對手。他見識過秦小姐和寧長悠之間的對弈，知道秦小姐的水平比自己好很多，陪著高祥淑下棋確實是一個好的打發時間的選擇。

顧長卿也不再嬉鬧，看了一眼那邊已經黑白開戰的兩個人，也是無奈嘆氣。

秦小姐的好就在於，她面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處理方式，當所有處理方式都不行的時候，至少她還能陪人下棋。下棋是靜心的方式，更可以在黑白舉棋之間互相交流，就算真的達不到目的，好歹不至於落個太差的結果。

他最後低低跟蕭雲燕說了兩句，站起身，又叮囑了兩句寧長悠，領著阿景重新鉆回人群中去。

寧長悠無奈的笑，顧長卿剛才的吩咐，又讓他想起之前跟老媽子似得多心，果然天性不能改，顧長卿天生就是這般的性子，這一點是永遠也不會變的。

就好比現在，整件事明明與他無關，但是他卻熱忱的要參與進去，進去幫忙，更是想做成什麽事情。

在他看來，事情能順著自己的意思發展，一切順風順水，就是好事情。

蕭雲燕落單了，對著寧長悠點了點頭，也湊到秦小姐身邊觀棋，這一下寧長悠倒成了孤家寡人，還好有高祥羽跟他一樣落了單，兩個人搭伴坐在一起，雖然相對無言，至少不算孤單。

臺上的比試重新開始，如今上臺的人明顯在各方面都慎重很多，上去以後不但自報名諱，還將家事家底講了個清楚明白。

寧長悠知道，這些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沖著比武招親而來。

臺下連著站了兩天的寧成啟，終於等到了他想要的結果，那些原本對比武招親不屑一顧的隱士俠客們，如今也願意紛紛上臺一戰手腳，希望能夠借此揚名，成就一番事業。

一個比武招親，中間牽扯了那麽多事情，最後還成為了人才選拔大會，若不是事情之前雙方確實沒有互相知會，誰都不會相信這一開始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

又或者說，寧成啟，是來借東風的人。

而顧長卿，則是要來攪亂這場東風的人。

“你誰啊，就這長相，還想娶高小姐，你做夢吧！”

顧長卿帶頭吆喝，提醒在場的人這次比武的重點，免得到時候整個局面歪到一發不可收拾。

臺上打擂的人很尷尬，他確實長的不好看，他擅長用劍，小時候練習一不小心給自己臉上劃了一刀，落的現在年紀一大把還沒有老婆的境地。

當然，也沒有人願意用他，畢竟長成這樣有損尊容的樣子，就算想用，也看不下去。

“高家這是在找女婿，不是在找保鏢。再說了，就你這長相，做保鏢好像都差了一點吧？”

這長相做保鏢得把主人家嚇死。

下面的人哄笑成一團，原本有意上場給自己找個機會的人，如今面上也生出幾分猶豫。

畢竟顧長卿說的沒錯，這並不是一個真正給你展示平臺的地方，有些事情做的太過了總是不好。

寧成啟微微笑著，他依然矗立在人群中，穩穩的借助顧長卿時不時拋過來的眼神，一個一個又狠狠的砸回去。

顧長卿說的起勁，身邊自有一群好事者圍在身邊。

臺上的人下來也不是，繼續也不是，一時間就尷尬站著不知道怎麽辦。

寧成啟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這人就算武功劍法再好，心態上是實在太差了，這樣的人站不到最後，也不可能得到他的重用。

他使了個眼色，臺上原本在守擂的人心領神會，直接將話蓋過去。

“無妨，我不挑，手底下見功夫！”

說罷，他擺好架勢，看著對面的人。

攻擂的人手上還拿著劍，他剛上臺的時候想討個巧，展示一下劍法，結果一招都沒試出來，就被顧長卿的唾沫星子咽了進去。

這下他也顧不上劍法，趕緊將劍扔到一旁，跟對面的人過招。

要說他是真吃虧，畢竟劍法和拳法是兩回事，又不能互通，沒幾個回合就被打的落敗。

臺下的顧長卿起哄聲更濃，那人灰溜溜的推下去，顧長卿的嘴上依然不饒人。

“所以接下來上來的人自己看清楚，這可不是真刀真槍的功夫，人家是拳頭對拳頭，掌法對掌法，那種花拳繡腿挨不起打的，還是不要上去了！”

眾人再次哄笑成一團。中人連忙上臺繼續宣布休息一刻鐘。

這一場看的人意猶未盡，臺下的議論聲就越發多了起來。

寧成啟的臉色不好看，顧長卿剛才三言兩語之間的撩撥，就讓那些使劍很好的人不敢上去，畢竟上去也只有被打一條路。

他用人，可不是只想要蠻力的人，他是希望能有全能的人，但是如今全能的劍客太少，所以他可以退而求其次，選擇那些劍法好的。

這下計劃算是落空了。

“主子，還看嗎？”

隨侍問道。

既然目的已經不能達到，那麽接著在這裏待下去也沒有必要，反正每天在這站一站的目的達到，是不是要站滿全場也沒有人規定。

“看。”

寧成啟說道，神色沈沈，視線看著正和高祥淑在一旁對弈的秦小姐，不由得眼眸深深。

這還真是一個沈得住氣的女子，就算自己如今表現的如此赤裸裸的相交，也能夠直接當成沒看見。

秦小姐還真沒看見。

反正該來的人沒來，該關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對於寧成啟出現的舉動和顧長卿引起的哄笑，她根本不在意。

反之，若是顧長卿不說出這樣的話，她倒覺得有些不正常。

“秦小姐，”高祥淑忽然開口。

秦小姐詫異擡頭，沒想到高祥淑終於還是忍不住。

“你說，要是我能堅持下去，以後會不會後悔。”

秦小姐默然，知道她這是動搖了。

任何人都會有動搖的時候，她也不例外。

秦小姐不想說類似你不會後悔的話，畢竟每個人的心不是都能如她那般堅定。

更何況，她也不是沒有過後悔的事。只是那些事，如今看起來，已經不是大事。

“我曾經很後悔，為什麽當初要留在蕭家。後來發現，其實留在蕭家也不錯。”

秦小姐臉上浮現笑容。

這當然不是真的，當她清醒發現自己身處蕭家以後，第一時間考慮的就是如何離開。但是她知道，秦嫃嫃曾經是後悔過的，一開始後悔，後來感激，那是因為遇見了蕭雲卓，從此應在心底。

只可惜，這最終還是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故事。

“畢竟落是沒有留在蕭家，也就不能成全自己如今這樣的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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