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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人心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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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表白之後,寧長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動抓過秦小姐的手。

任是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色的秦小姐,臉上也忽然泛出一絲紅暈。

“無妨,”寧長悠卻不願意松手,“你說的那些,都是虛名。”

他說道,心底有千言萬語要噴湧而出。

在離開豐城以後,他已經快一年沒有聽見秦小姐用這種詞形容自己。

天煞孤星,聲名狼藉,這樣的詞在當時都不忍再聽,如今更是讓他心痛不已。

若是世間還有誰,是真正最了解秦小姐的,他覺得是他。

雖然這一點秦小姐不承認,又或者說她曾經不承認,不願意承認,從而選擇冷淡他,跟蘇璟合作,但是那並不是事實,也不是她的本心。

“嫃嫃,你天煞孤星又如何?你聲名狼藉又如何?這是在我遇見你之前旁人的誤解,就像我的壽數難長,就像我的生性薄涼,這也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情。”

“可是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和你依然能夠相攜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希望你能夠,不要再在意這些過去的事情。旁人對我們的定義,是我們無法改變的,而我們對自己的定義,才應該是我們最在乎的,難道不是嗎?”

秦小姐被寧長悠緊緊的握住手腕,她的身體因為他的激動微微跟著顫抖,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想起那一個冬日的下午,兩人對坐在豐城蕭府的廊下,討論著關於人生定義的這一點,那時候的她還是很悲觀,雖然明白前路漫漫該如何去走,卻不知道往前走的真正用意。

那時候的她,追求的都是一些虛無縹緲的大道義,她自問兩世為人,以為參透了世間的七情六欲,一定能夠把握住機會,控制住本心,重新在這世間走一遭。

可是她錯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時候起,依然和上輩子一樣忘記了前進的本心,將旁人的願望當作是自己的目標,為著一些原本可以和自己不相幹的事情,傷到了身邊真正在意自己的人。

“嫃嫃,”

寧長悠松開手,轉而將她的手握在手心,空出一只手拿出放在身後的青竹笛。

“這只青竹笛,當日你在豐城用過之時,不就已經知道,你我之間,從此會被捆綁成一個整體?你逃不開,我也躲不掉!”

秦小姐的呼吸頓了一頓,視線看向青竹笛。

青竹笛一如她初見的模樣,似乎歲月的滄桑無法在其身上留下痕跡。

它原本只是一只普通到再不普通不過的竹子,機緣巧合下成為了青竹笛,又輾轉到了寧長悠的手上,成為了一個代表。

就如她陸青,曾經只是一個身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公主,卻因為被哥哥陸塵收養帶大,最後機緣巧合下遇見那些人和事,擁有了兩世為人的機遇。

前塵往事在她眼前翻滾,她想起上世為人的酸甜苦辣,生離死別,那在她看來曾經是多麽了不起的一段經歷,其實在後人眼裏,只不過是三言兩語。

再偉大的人,在歷史的長河裏都會被淹沒,她陸青,也不過如此。

而秦嫃嫃,也不過如此。

她像是忽然領悟清楚活著的意義,卻也覺得全身上下的疲累不已。

她擡頭,望見依然定定望著她的寧長悠,這個男子,是她兩世為人遇見的人裏面,唯一一個願意為他拋棄一切的男子,如今正在等待她的答覆。

她感覺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任憑她再伶牙俐齒都說不出口。

她想起那一日,寧長悠為了勸服她不要沖動而說出話,“我累了”三個字,卻是說盡了千言萬語。

“我累了!”

秦小姐說道,輕輕的朝寧長悠靠過去。

寧長悠滿心的忐忑,終於在這一刻全部放下。

他握著秦小姐的手不願意放下,笨拙的張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將秦小姐攬在懷裏。

“我知道。”

他說道。

“我都知道。”

說著,他下意識的低頭,望見靠在自己胸口的女子,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下,帶著濃濃的疲憊之色,這讓他控制不住自己,親親的吻在了她光潔的額頭之上。

“以後有我!”

門外長廊下,顧長卿和蕭雲燕站在一起,望著裏面相擁的兩個人,臉色紅紅,卻又偷偷的松了一口氣。

“走吧!”

顧長卿悄悄說道,聲音壓的很低,因為怕蕭雲燕沒聽清,還用手做了走的手勢。

蕭雲燕心領神會,心裏有著歡喜和失落,歡喜是因為這一對苦命的人終於走出這一步,失落是因為,她知道,從這一刻以後,不管以後是怎麽樣一個情況,她的堂妹蕭雲菁,就已經再也沒有機會。

這是一個讓人傷感,卻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卻是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她所了解的蕭雲菁,絕對不是輕易放棄的人,當然也許她了解的蕭雲菁,根本不是本質上的她,只是她覺得,既然她了解的有著偽裝外表的蕭雲菁,就已經是一個如此堅持的人,那本心的她,只會更加倔強和偏激。

“也不知道菁菁怎麽樣了!”

她低著頭,自言自語。

此時她和顧長卿已經遠遠避開房間,站在長廊之中。

臨近過年,驛站很空,他們得以包下了其中最大風景最好的院子,平日裏活動也能方便些。

顧長卿前後左右看了看,風雪又大了幾分,他想起去年在豐城的那一場雪,讓他能夠多逗留幾日,卻比不過如今。

那邊的雪,就算下的再大,積攢的都不會太厚實,而如今他們身處的北地卻不是,這邊的雪,只會越下越大,而且經久不化,冬日的雪會下的不停,太陽都沒辦法出現,就像如今的局勢,陰陰沈沈,雖然知道結局一定會雪過天晴,漫長的等待卻讓人心驚。

他皺了皺眉頭,脫下身上的大氅,披在蕭雲燕的身上。

蕭雲燕的心裏還在想著京中的蕭家,倒是嚇了一跳,擡頭望見顧長卿看著他的眼睛裏面,似乎有一絲窘色閃過。

“天那麽熱,我涼快下行不行啊!”

天其實那麽冷,熱的只是人心。

蕭雲燕臉上也泛起一絲紅暈,感覺自己這些日子來的等待終於迎來了回報。

她將大氅取下來,踮起腳尖重新披在顧長卿身上。

顧長卿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發現他要做什麽,瞪眼要重新取下來。

“你幹嘛?”

蕭雲燕不放手,笑瞇瞇的看著他。

“你披好,我躲你懷裏!”

說著,她趁顧長卿發楞的功夫,三兩下系好大氅,又分開顧長卿的雙手,讓大氅撐開足夠的寬度,能夠擋住風雪。

“你看這樣,不就行了?”

她笑瞇瞇的說道,往前挪動一小步,雖然沒有靠在顧長卿懷裏,但是兩個人的心卻是貼的非常近。

顧長卿終於反應過來,他這是被一個小女子給調戲了!

他怒罵一聲,將這個女子擁在懷裏!

風雪再大,只要人心不冷,又有何懼?

——

半個月後,顧長卿一行人終於接近代地的邊境,代王特意排了專使過來迎接,眾人終於可以不住在驛站,而是住在代王在邊境所修的宮殿裏。

大風大雪一個月,在到達的這一刻,眾人終於是放下了心。

只要入了境,就是安全。

只要入了境,接下來的路,就不用在風雪中前行。

秦小姐陪著寧長悠,見到了專使,專使並沒有因為寧長悠如今的尷尬身份而對眾人所有慢待,但是言談舉止中還是暗示接下來的路,依然步步驚心。

“代王的意思,幾位還是在先這邊住著。如今先皇出殯在即,你們又是悄悄到的代國,實在不宜立刻進宮。”

代地其實不大,從邊境到都城也就三天的路程,專使的這句話,就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寧長悠和顧長卿對視一眼,各自在心中猜測含義。

秦小姐自從之前表明心跡之後,人前的話更少,如今雖然有話想說,卻是一言不發。

高家兄妹是無所謂的,他們到代地就算安全,至於進不進宮,接下來到底怎麽安排並不在意。

“你先下去吧,我們長途跋涉,舟車勞頓,暫時也是真的不想動了。”

寧長悠說道。

“就是,那麽大冷天的,你以為我願意跟外面騎馬跑著玩啊,這裏什麽都有,我就不走了。”

顧長卿也說道。

其實一年之中的冬季反而是代國最好的季節,因為大雪紛飛就沒有風沙,不至於每次出去回來,就跟沙子裏面撈出來似得。

專使微微一笑,點頭應是。

雙方再客氣了幾句,專使知趣退下,留下眾人各自休息。

阿杜立馬帶著人在宮殿內外的安全檢查了一遍。

寧長悠這次帶的人不少,之前在驛站的日常護衛工作很輕松,人手管夠,但是如今住進行宮則不一樣。

顧長卿皺著眉頭,望著寧長悠,意思他給拿個主意。

身份他最大,關系他最親近,他不表態,顧長卿也不好往下說。

寧長悠也微微皺眉,望了一眼秦小姐,瞧見秦小姐也正望著他,也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那就在這安定下來吧,也不用住行宮,我們人不多,也住不慣。長卿你讓阿杜去外面物色個院子,我們搬過去。”

雖然寧任如今還是趙王,寧長悠也依然是“寧小王爺”,但是雀占鳩巢的事情,他還是做不出來。

更何況,這是行宮,是別人的地方,住著總是有些不習慣。

顧長卿松了一口氣,他也是這個意思。

行宮行宮,肯定不能長住,他們既然要低調,那就最好搬出去。

“要我看,代王那,我們也別去見了。反正見不見都一個樣,還是少點應酬的好。”

顧長卿說道,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

“而且我看代王他如今的日子,不一定比我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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