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不過是個因果輪回，當初種下的因無論如何也會在日後結成果，或苦或甜，或發人深省或惹人懷疑。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覺察到這一點，紅塵中的大部分人都是糊塗的，渾渾噩噩的，當然也有小部分人試圖參透這天地人之間的大法，自以為是，囂張跋扈。

這些人中有部分是成功的，成功的那部分人順應天命，接下來順風順水過一生，幾乎掌握了整個時代的命運，但是大部分是失敗的，他在各種反應悔悟中掙紮，跟著悲喜交加，最後落個慘淡下場。

秦小姐不知道蕭雲卓將來屬於哪一種，但是她很清楚，自己是屬於最後一種的。

兩次信任兩次被辜負，一次害死自己，一次害死別人。這若是一場比試，她已經輸了一塌糊塗，可惜這兩次一次是戰爭一次是對抗，所以她依然是輸的一個，但是付出了沈重無比的代價。

“蕭大公子，順勢還是逆勢，你有你的選擇，我也有。我曾經後悔過，又或者現在還在後悔，所以我幫不了你。”

她說道，沈吟了一刻繼續往下說。

“既然你曾經扭轉運勢，若是對如今不滿意，大不了再扭轉一次。”

事實當然不是如話語中那麽簡單，但若是真想做，卻不是什麽做不成的事，畢竟蕭家現在局面雖然不算好，但怎麽說也不算差，依然侯爵加身，依然京中大戶，豐城產業還可以做退路。

“我知道。”

蕭雲卓說道，對於蕭家現在的情況，他看的比誰都清楚。

“但是我現在想做的卻是另一件事。”

他擡頭，望著秦小姐，秦小姐的眼底平靜的如果一汪清水，再多的驚濤駭浪都不能打破它的平靜。

“所以我想安排你們出京。”

秦小姐震驚的瞪大眼，眼底的清泉還在，平靜卻失去了。

“安排我們出京？”

她重覆問道。

有時候打破清泉的不需要驚濤駭浪，只需要投下一顆小石子，“啪”的一下，就能成功。

“是，安排你們出京。”

蕭雲卓重覆。

出京這件事，勢在必行，顧長卿也一直在考慮，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首先要考慮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去哪裏？

雖說天大地大，何處都可為家，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秦小姐的身份，到哪都是個尷尬。首先要遇到的問題就是，她已經不是秦嫃嫃。

這一點是拿來騙百姓的，但是騙不過百姓背後的人。若是哪一天秦小姐的下落被他們找到，把人一綁，往人堆一送，高後就背負了一個欺騙天下人的罪名。

這件事顯然是大家都不想看見的，而高後為了防止這樣意外的出現，一定會選擇把人藏在眼皮底下，而不是放在人海中。

這就是他們離開的第一個問題。

“我想過了，把你們送到代國去，由高家少爺和高家小姐陪著你們。”

蕭雲卓繼續說道，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

“事情的安排，我會再跟高家商定，等商量的差不多以後s，我會跟顧世子聯系，由顧世子陪你們一起去。”

顧長卿是肯定要跟著去的，他的脾氣，就算事情和他無關都要插一腳，更何況這事還是他原本想做的事。

“等事情安排妥當，小王爺病好一點以後，你們就出發。”

秦小姐眼眸暗了暗，她知道寧長悠是不得不提及的一個人，他的何去何從也肯定是避不開的一個話題，但是事到如今聽蕭雲卓提起這個話題，她心底總是有些心虛。

“菁菁我會帶走，燕燕的話，看她自己。她是我妹妹，但是註定跟蕭家緣薄，我不強求。”

“哥哥！”

一直低頭沈默的蕭雲燕猛然瞪大眼，望著蕭雲卓。

“哥哥，你這……”

她知道顧長卿一定會走，她也想過以後顧長卿在哪她去哪，但是想是一回事，行動起來卻是一回事，她一走，等於背叛了整個蕭家，這樣的代價太大，大到她覺得自己承受不起。

“哥哥，母親……”

蕭雲卓打斷她繼續說下去。

“母親那邊我會去說，你若沒事也就不用回去了，就在這住下吧。”

這說明，家中對於蕭雲燕跟著顧長卿的事頗有微辭，是蕭雲卓想盡辦法壓了下來。

“我……”

蕭雲燕眼淚奪眶而出，任憑她平時再巧舌如簧，如今面對這樣的場景卻是一個多餘的字都說不出。

她撲到蕭雲卓懷中痛哭流涕，蕭雲卓心裏也是酸脹不止，用手拍著蕭雲燕的背。

對面的秦小姐默然，原來蕭雲卓所說的，順勢和逆勢，是這個意思。

他出面請高家幫忙送他們去代國，這件事肯定瞞不過高後，高後應該不僅會勃然大怒，更會因此遷怒蕭家，雖然也許不至於丟官罷爵，但是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信任肯定丟的蕩然無存。

這是對外，還有對內。

他看穿蕭雲燕心思，為了成全妹妹，力排眾議，讓蕭雲燕追隨顧長卿，這簡直是對家族的背叛。

以顧長卿現在的對外形象，雖然說不上是流氓，但是紈絝是妥妥的。未婚配的女孩子，沒名沒分的跟著一個紈絝，這是蕭家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事！

“你這又是何苦！”

秦小姐低聲說道，聲音太輕，被蕭雲燕的抽泣聲掩蓋的幾乎聽不見，蕭雲卓只在擡頭瞬間看見秦小姐的嘴動了動，憑著感覺判斷著對方的話。

“高家那邊其實不麻煩，你對高家有恩，只怕你不清楚罷？”

高家大小姐就是如今的貴妃，嫁與皇上多年，雖然受盡萬般寵愛卻無子，和皇後面臨一樣的困境。

“高家原本還在感慨貴妃一直無子，如今想來，倒是一件幸事。”

蕭雲卓說道，輕聲哄著蕭雲燕收起眼淚，下去洗漱。

秦小姐望著遠去的蕭雲燕，蕭雲卓的隨侍連忙上前將門關回來。

接下來要說的事，雖然說不上危言聳聽，但卻也是驚天動地。

“皇上，只怕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蕭雲卓低聲說道，聲音裏面感慨連連。

“所以高後肯定還會派人過來請你，到時候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到時候若是進宮了，有些人有些事還是你不得不面對的，這是其一。”

“其二，皇上歸天以後的朝政不穩，你們就趁這個混亂的時候離京。”

皇上駕崩，屬於驚動天下的大事。那時候一方面是軍政勢力互相傾軋的時期，表面看著防衛深嚴，實際上卻也是最容易出岔子的時間。

“具體的事情到時候再看，還有很多細節現在還有待商議。現下最要緊的事情，應該是寧小王爺的身體，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的了長途奔波。”

蕭雲卓並不清楚寧長悠的具體情況，只清楚是病了病重，但是重到什麽程度就是個學問。

能下床，能見人，是一種病，不能下床，但是清醒，這也是一種病。

寧長悠則兩種都不是。

他屬於能下床，能見人，人也清醒，但就是隨時會死的病。

“他的身體到底怎麽樣了？”

蕭雲卓擡頭問道，看見秦小姐的臉色已經重新恢覆平靜。

“不好，不過沒關系。我可以等。”

她說道，一句話算是完全否決了蕭雲卓之前的安排。

蕭雲卓明白秦小姐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就說明她心裏已經打定主意不會改變，就像之前退婚的事，不管旁人怎麽想，她篤定的事情就不會改變。

“到時候再看吧。”

秦小姐又嘆了口氣，難得的優柔寡斷。

“拐跑一個小王爺，可是大事。”

說完，她意外的擡頭，對著蕭雲卓苦笑一下。

蕭雲卓看的有些發楞，他不是第一次看見秦小姐笑，但那都是若有似無的微笑，豪氣沖天大笑，像這樣的苦笑卻是第一次見。

“這有什麽？我也是常人普通人，我也有喜怒哀樂，只不過以前不太表現在表面。”

是，那為什麽現在又願意展露人前呢？

“因果循環吧？”

秦小姐感慨說道，眼底閃過意思沈痛。

當年她還是陸青的時候，是敢愛敢恨的，是喜怒於表的，後來她成了秦嫃嫃，將所有的情緒都藏在心底，寄托在青青身上，結果青青和她的前世一樣，死了。

她收不回放出去的寄托，成為了不知該如何自處的軀殼。

“我們去看看寧小王爺吧？這件事，只怕我還得去親自跟他一下。”

蕭雲卓看見秦小姐眼底的沈痛，連忙錯開話題。

他理解秦小姐的沈痛，卻是以自己的方式，他不懂怎麽去解決這裏面的情緒，只好將問題托付給別人。

這個人，是寧長悠，這個人，也只能是寧長悠。

秦小姐點了點頭，盤算了下時間，蘇璟和蕭雲菁在那邊呆的已經夠久，就算要鬧，鬧劇也該結束了。

不過只怕就是想鬧還鬧不起來，畢竟這裏是趙王府，寧長悠是是小王爺，顧長卿應該也已經過去守著，大不了就是哭哭啼啼一圈，鬧的人心煩罷了。

想到這裏，她擡頭去看蕭雲卓，發現蕭雲卓的眼中沒有任何慌張失措和心痛，明白蕭家二房和大房之間的情分，怕是在這一年裏面折騰的所剩已經不多。

“我二叔提出了分家，祖母不同意，二嬸就說，若是不同意，就要把豐城的所有產業給菁菁陪嫁，最後事情鬧的沒辦法，也只好應了下來。”

蕭雲卓說的很簡短，兩句話，幾十個字，卻說盡了這幾天蕭家的變革。

大概這也是為什麽蕭雲卓寧可讓蕭雲燕跟著顧長卿走，甚至見都不願意她再回家一次的原因吧。

“你也不容易。”

秦小姐難得安慰人，五個字，卻說的蕭雲卓跟著心中發苦。

“是嗎？其實也還好吧。”

蕭雲卓說道，上前一步拉開門，看見顧長卿和蕭雲燕正站在外面，面色尷尬的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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